047 幼稚夫妇

  楼景初怕猫的典故要从他七岁那年说起。

  他从小是寒凉的体质,一到冬日,睡觉总是少不了汤婆子。

  一晚,当他钻入被窝时,脚底感觉毛绒绒的,本以为是服侍的小内侍为汤婆子套上了裘皮套子,用来保暖,可这汤婆子触感确是冰凉得很。

  掀开被子一看,吓得差点没昏死过去。

  是一直反着死鱼眼的黑猫。

  身子僵硬,散发着难闻的霉腐味,似是死了有几日了。

  因为这只死猫,他吐了整整七日,最后落下了恐猫的病症。

  当然,这事谁做的,大家心知肚明,因查无实据,皇后也只能草草地罚了当值的内侍,稍做惩戒。

  不知是颜宁儿察言观色的本领略逊一筹,还是看出楼景初怕猫而心生挑逗之意,笑着缓步逼近不断退让的楼景初。

  这笑,似有得意,似有戏谑。

  “你别过来啊!”路景初佯装不怕的样子,就这短短几个字,却也是带了颤音的。

  “多可爱啊?软糯软糯的,你抱抱看嘛。”她甜甜一笑,声音娇媚到任谁听了,骨头都要酥掉了。

  颜宁儿的撒娇?

  楼景初日盼夜盼,关心也好,戏弄也罢,不就是看着她对自己撒娇撒泼打滚?

  此刻他全无胜利的愉悦感受。

  在他看来,这撒娇充满了报复的意味。

  设身处地地细细想想,这些日子以来,他对颜宁儿的所做所为,能不让她憋着一股子的气,逮住机会就狠狠报复自己一回吗?

  只恨自己从第一眼认出她开始,就没有温柔以待啊!

  悔之晚矣!

  “公主殿下,我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把手里的那些个玩意儿放回榻上去?”楼景初歇斯底里,眼中全是无助,脊背挺得笔直,连脖子都僵硬得无法动弹。

  “楼景初,你不会是怕猫吧?”颜宁儿的注意力从怀中的小猫身上即刻转移至楼景初身上,昨日她被抱到马上时也是这幅样子,便笃定了心中的猜测,直接问道。

  对方摇了摇头,死命硬撑,嘴里却不断威胁:“你别过来啊!”

  见过怕猛兽的,怕虫的,怕禽类的,却没见过英俊潇洒,自命不凡,身高八尺的男儿怕几月大的小猫怕成这幅德性的。

  颜宁儿骨子里的皮猴又被引了出来,拼命忍住想要蠢蠢欲动地想要裂到耳根的嘴角,又往上走了几步,一手不断地顺着小猫背上的毛发,一本正经地教育道:“要克服啊,王爷,万一你的宿敌知晓了你这个软肋,你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着她把猫递给到了楼景初的手中。

  楼景初吓得一个弹跳,瞬间挪移到了另一头的墙角,小猫落了个空,摔到了地上。

  这是未驯化的野猫,自然,脾气不好。

  “喵--”它没好气地裂着几颗刚长出的尖牙,趴着两只前爪,对着楼景初埋怨地哀鸣一声。

  顷刻间,小猫扑道楼景初的肩上,他白皙的脖颈上立现五条鲜红的抓痕。

  楼景初双眼无神呆滞,声音掐在喉中,却一个字都发布出来,胃中翻江倒海,突然间,弯腰呕了出来,如喷泉那般。

  颜宁儿怕骑马,可是她并不怕马,这与楼景初怕猫全然是两回事,反应自是会过激许多倍。

  她赶紧开了屋门,将几只小猫都放了出去,再回来搀扶着楼景初回塌上半躺下,往他最终灌了几大杯温热的白开水,他方才喘着粗气缓和下来。

  “对不住啊,我不知你反应会这么激烈,原想着就是几只半大的小猫。”自觉做错了事,颜宁儿赔上了一个带着些许愧疚的笑容,微微颔首,真诚道歉。

  楼景初的瞳孔已经失了焦点,眸光涣散,颜宁儿说的每个字都只在他的耳边擦过,飘出了窗外,只字未听明白。

  这是吓傻了?

  颜宁儿举足无措,陡然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受了惊吓,娘亲会把自己搂在怀中安慰着,这是失了办法的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先试试吧。

  倘若眼前是月吟或月棠,她会毫不犹豫地搂进自己怀中安慰,可眼前的这位,她还是带了些抵触的情绪,所以将他抱住的这个动作做得又僵硬又木讷,给予不了楼景初多少的温暖来缓解他的害怕。

  “客官,您吩咐的药膏取来了。”外头的小二敲着门喊了一句。

  “进来放桌上吧。”颜宁儿吩咐道。

  小二一进来看见满目狼藉的地上,以及塌上相拥的二人,疑惑夹杂害羞的表情跃然脸上,以飞一般的速度将一个小瓷罐放在桌上,小跑了出去。

  这二人从昨夜入住后,便行为诡异,店中小二们从今早起闲聊的话题都是在这二位客官的身上。

  可好奇归好奇,闲聊归闲聊,大伙都只是出来糊口,谁也不想被牵入二人的事情中,惹了一身腥。

  颜宁儿将楼景初安置回榻上,取了小瓷瓶后又坐了回去。

  看着楼景初像只木头人一般,随着她摆弄,不由觉得好笑:“如若平日里也如同这般好弄就就好了。”

  “那我们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呵,总算有些反应了,颜宁儿紧张的心情放下了一半,坐到楼景初的身侧,替他松泛了卡在脖颈处的领口,轻柔地抹上了治疗抓伤的药膏。

  “我素来不怎么会照顾人的,下手没轻没重,痛了你就说啊。”颜宁儿轻轻地往伤口上吹了几口气。

  下手没轻没重,她说得很实在。

  小猫的力道实则不大,直至上药前,楼景初并不感觉到痛。

  被颜宁儿没轻没重地一摆弄,他疼得龇牙咧嘴,倒吸冷气。

  谁上药死命往伤口上按下去啊?

  本都已经快要结痂的伤口,此刻倒好,又呲呲地往外头冒着血滴。

  楼景初顺势夺过颜宁儿手中的药瓶,鄙视道:“你是个姑娘家吗?便是个男子,下手也不见得有你这么重的,我自己来。”

  “呵,本公主好心伺候你一回,还要受这般气,没良心。”

  颜宁儿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将沾满药膏的帕子甩到了楼景初的身上。

  刚起身,却被楼景初紧紧拽住了她的胳膊。

  重心不稳,颜宁儿摔到了楼景初的怀中,她抬起头,细长的眼睫微垂,眨巴着清澈的黑眸,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楼景初拥吻了她白暂饱满的额头:“我道歉。”说罢,朝她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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