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沐时光在那里愣了片刻，摇摇头转身进了楼梯间，他一阶一阶踏着楼梯往楼上走，走得有点慢，有点拖沓。回到办公室，他又坐在那里愣怔了好一会。最后朝空中吹了口气，开始干活。
关于请景峰吃饭，乔瑄决定饭还是要吃的，理由是上次景峰请客的回请。但不是去乔瑄的家里，而是去饭店。至于她曾说过的请他去家里的话，乔瑄觉得只能按着吕婷婷给支的招，打算不认账。所以，她一咬牙，就那么着了，不要脸一回。她甚至想到如果景峰问起来，她就说：是你听错了吧？
但是，景峰并没提那个茬儿。周末的晚上两个人又在停车场见面，景峰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道：对了，我记得有人说周末要请客嘛。
对啊，你要不说都忘了。乔瑄也装作突然记起的样子。
乔瑄说自己忘了当然是撒谎，但她对景峰也是偶然想起这件事心里有些不快。自然，景峰跟着乔瑄去了一家饭店。吃饭的过程中，景峰一直没提过她曾说过的去她家里吃饭的事，这让乔瑄越发觉得景峰并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否则的话，他怎么会在停车场遇到的时候“突然”想起这档子事才提上一句？连记都不记得就更不要说重视这件事。这只能说明景峰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等于没把她放在心上。所以，这顿饭吃得乔瑄心绪恹恹的，提不起十足的精神来。
景峰似乎也没怎么在意，倒是谈笑风生。乔瑄总是神情若无其事地应和着，这时的她即便地上滚满了断线的珠子，她也无心收拾，心里只想着早点吃完。
没有不散的宴席，饭终于吃完了，感觉在做戏一样始终脸上带着微笑的乔瑄，终于可以谢幕了，她暗暗地松了口气。可没想到回到家里烦又来了。朱玉清忙问是不是又跟上次那个人出去吃的饭啊？本来就烦的乔瑄更加烦，拖着长腔说：哪有什么人啊……
朱玉清察看着她的神色道：那你这是跟谁吃的饭啊？
乔瑄懒懒地甩出两个字：自己。然后就回了卧室。朱玉清不放心地跟进来，询问她到底怎么了？乔瑄知道没有个合理的答案，老妈不会放过她，就用平缓的语气说：工作上的事儿。
事大不大啊？
一点小麻烦而已。好了妈，没事的，都处理好了。我歇会。说着，乔瑄歪在床上。
朱玉清说：我有个老熟人的儿子，各方面条件还可以，明天你见见？
乔瑄一听烦又来了，干脆不吱声。朱玉清不管她烦不烦，说：你不用跟我皱眉头，一定得见，我跟小伙子他爸熟头熟脸的，我们经常在广场唱京戏，已经说好的事儿你给人家放鸽子，以后这关系还能不能处了，以后还能不能一起玩耍了？
这话倒把乔瑄逗乐了，觉得“放鸽子”、“玩耍”这样的词从老妈嘴里说出来挺搞笑的。就说：那我顺便问一句，那位老先生是不是也单着呢？
朱玉清迟疑了一下说：他……他单不单着跟我有什么关系……
乔瑄乜斜着眼睛看着母亲道：跟你没关系，跟我有关系行吧？我可不干那种看不出眉眼高低的事，成人之美嘛。行，我见，去帮你把把关。
朱玉清赧然道：我撕了你的嘴，让你胡说八道。
乔瑄的父亲五年前去世，乔瑄近来也询问过朱玉清有没有重新组建家庭的计划，如果有呢，嫌我碍事我可以出去租房住。虽然是半开玩笑的话，但是她并不反对母亲再婚，毕竟她才五十多岁，正像母亲不停地给她介绍对象是希望她有个幸福的归宿一样，她也希望母亲晚年的生活是幸福的。
可没想到，周末在约好的地方跟男方见面时，乔瑄不但见到了老先生李海斌，还见到了他的儿子，竟然就是李平阳。当两个老的借故有事离开，就剩了乔瑄和李平阳后，乔瑄劈头就问：你又捣什么鬼！
乔瑄以为一定是李平阳通过什么方法找到了母亲，打通了她那一关弄了这么一出。李平阳连忙解释，他也是被老爸逼着来的，说他一个朋友的女儿是个白领，人能力强，长得还漂亮。李平阳说：我问他见到那女孩了？老头说没有，我问那怎么知道女孩漂亮？你猜老头怎么说，他说她母亲长得那么漂亮，女儿错不了。
你一听就按耐不住了。乔瑄冷笑道。
李平阳辩解：你别把我想得是个美女我闻风就上。是这样，我这一听，老头那儿有猫腻啊，这哪是给我介绍对象，明明是他自己心有图谋嘛，我这当儿子的也不能拆台啊，所以，这不就来了。
如果李平阳说的话是真的，那他们还真是想到一块了。
不管怎么说，李平阳见到乔瑄是满心欢喜的，他说：你看，咱俩这是什么缘分啊，这样都能遇到，命运已经把我和你紧紧捆绑了，你就信命吧。
乔瑄没好气地说：好了，你不是不给你老爸拆台才来的吗？现在你已经完成任务了，再见。说罢起身而去。
李平阳试图拦住她，说：哎，说走就走怎么还是这种风格啊。你等一下，我还有工作上的事情跟你说呢。
乔瑄头也不会道：工作的事办公室说。
李平阳还要追，服务生提醒他还没结账，他也就没再追。
回到家里，乔瑄告诫老妈：拜托，以后不要什么人都让我见了。
朱玉清也后悔：我怎么知道那个没良心的东西当初跟你有过那么一段啊，你又没跟我说过。这个脚踩两条船的混账东西！
还不是你没事找事。乔瑄说完就带小丁去洗澡了。
朱玉清咕哝道：你也是个没良心的。
朱玉清跟李海斌确实是三十多年的老熟人了。三十年前，他们都在商业局的下属单位工作，朱玉清是百货公司的工会干事，李海斌在饮食服务公司的工会工作。两个人又都有一副好嗓子，京剧唱得都不错。那时候，每逢年节什么的，局里都要搞汇演，两人既要组织节目又要表演节目。而且很多情况下都是两个人在争优秀节目的一等奖。所以，年轻的时候，两个人虽然表面上无所谓，但是每到评奖的关键时刻都很较劲，私下里弄得刀光剑影的。一是争自己的荣誉，还有就是争各自单位的荣誉。后来汇演渐渐少了，直至没有了，他们就没了明争暗斗的机会，甚至很少见面了。现在都退了休，便在京戏戏迷圈子里重逢了。朱玉清喜欢唱青衣，李海斌是一副老生嗓子，有时两个人就搭档对唱《坐宫》、《沙家浜》、《桑园会》等戏里的片段。以前两个人在汇演时或局里的其他活动上碰面，也就是简单招呼一声而已。如今因为一起唱戏唱熟了，难免就会聊到各自的家庭以及子女。而朱玉清现在最热的一定是乔瑄的婚恋话题。一聊，一家有女待嫁，一家有儿未娶，两个老的压根就不知道两个小的以前曾有过那么一段。于是两人商量找个时间让俩孩子见个面吧，就这样乔瑄和李平阳就想了亲。
第二天，朱玉清在广场上见到了李海斌劈头就是一顿指责。说：就你那儿子也好意思带出来相亲？你们爷俩那脸皮得多厚啊！
弄得李海斌完全摸不着头脑。他以为孩子相亲成与不成那要看缘分，怎么就招来这么一通骂呢？待终于闹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就劝朱玉清：你也别只听乔瑄的一面之词，等我回去问问小智再说。果然，回到家就问李平阳是不是有那么档子事，李平阳只说谁还不谈几个女朋友呢，她们至于那么较真吗。李海斌问他是不是当初脚踏两只船了，李平阳想蒙混过关，含糊地说就是前后脚的事儿。李海斌一见李平阳的神色就明白了个大概，说：怪不得那阵子你这满身的穿戴看着扎眼，又是苹果手机，又是卡迪拉克，还忽悠我说什么衣服都是仿名牌，手机和车都是借的……
李平阳辩解：车就是借的啊。
我这才知道，这些玩意都是从那么个比你大十多岁的女人那儿弄来的，你这叫什么？吃软饭，小白脸！你让我在人家母女那儿把脸都丢大发了。李海斌越说越来气，把儿子噼里啪啦狠狠地骂了一顿。
李平阳一百个不服，说你哪儿就丢人了？恋爱嫁娶两厢情愿的事儿，她不愿意就拜拜。呃……我知道结症在哪儿了，你不就是要讨好人家吗？那你也没必要急啊，我是我你是你，你犯得上丢脸吗？
李海斌被儿子抢白得恼羞成怒，激动地又是拍桌子又是踢椅子的，李平阳怕把老爸的血压给招上来，忙撤离。
不管跟儿子怎么生气，在朱玉清面前张建国却还是要维护李平阳。说他是无辜的，都是那个女人纠缠他。
朱玉清冷笑：算了吧，吃人家的，穿人家的，用人家的，跟人家床都上了，还无辜？那么多的小伙子，那女的怎么不去纠缠别人呢？因为别人没吃这份软饭。
这话李海斌自己骂儿子行，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就不爱听，怎么是吃软饭呢？那也是正儿八经的谈朋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