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河水干了，天空中的云也多了，应该是秋天到了吧！”
随着夕阳的落下，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城堡外的山丘上仰卧着一个少年，他嘴里咬着根树枝，悠闲地看着昏暗的天空。
“大人，敌军已经攻占了边境的三个城镇了，可能大军今晚就会向城堡开来。”一个纵马而来的黑甲骑士跳下了战马，单腿跪在地上，声音略显惊慌地向那少年报告道。
卡瑟利没有责怪艾齐纳哈的惊慌，事实上自己接到情报的当时也不禁呆了很长一段时间。
科沃尔郡的领主布罗威克伯爵所聚集的大军终于开到了，连同增援的僧侣骑士团，总军力超过了一万一千人，其中有相当数量的骑兵和弩手。一万一千人，这是什么概念，在这个偏僻的小地方从来没有一场战争的规模能够达到万人的程度，再加上维拉赫的军队，其实力实在是布莱克郡不能望其项背的。卡亚帕的温墨伯爵在得到这个消息的当天，就撕毁与布莱克的同盟，单方面向维拉赫和科沃尔的联军求和了。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呼，还想再睡个好觉呢，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卡瑟利苦涩地一笑，一个挺身站了起来。
“我们的军队集结得怎么样了。”卡瑟利问道。
“集结了退回来的残兵后，步兵还剩2000多人，骑兵只有800多人了，其他都……都……”艾齐纳哈有点说不下去了，除了灰狼骑兵团以外的骑兵都是领地内其他贵族提供的人，他们实在不看好索蒙斯家族，纷纷带着自己的人撤出了这个是非之地。而800灰狼骑兵则是索蒙斯家族的私兵，因此并未散掉一人。
“还好，总算大部分人都留了下来。”卡瑟利自我安慰道，随意又问起，“对了，我让你将上次俘虏的半兽人也编成一只军队，你做的怎么样了？”
“这些半兽人总共编成了一个300多人的掷弹兵连队，现在由阿尔大人负责指挥他们，”艾齐纳哈答道，“可是恕我直言，大人，虽然我们许之以金钱和食物，可是这些半兽人纪律实在太差，而且他们的短距离投掷武器面对敌军的弩手毫无作用，到时可能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影响我军的士气……”
“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指望他们。”卡瑟利淡淡地说道，眼睛始终注视着远方的天空。
“那……大人现在是不是应该去对剩余的士兵作一番鼓励以防止他们哗变？”艾齐纳哈犹豫了一下问道。
“不用，让他们就地休息吧。”卡瑟利摇了摇头，又躺了下来，平静地说道，“晚餐之前不要来打扰我……”
艾齐纳哈无奈地应了一声离开了。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才想要和世俗一样的评定军情、鼓舞土气，这些作法早已失去意义了，想逃的都已经逃了，想哗变的也早该动手了。
艾齐纳哈同卡瑟利一样，也明白这个道理。
卡瑟利仰望着逐渐变深的天色，心中一片宁静。
灭亡?
降服……?
这两种都不是卡瑟利所愿意的，他到底希望什么呢?
那就是他要尽全力，他要试试自己的运气。
魔鬼通常都拥有魔鬼的运气……
科沃尔和维拉赫的联军驻扎在布莱克的领地内的一块近靠河流的平原上，附近的平民早已经被侵略者赶出了家园，一拨又一拨的巡逻兵在军营四周警戒着，以防止布莱克军做出狗急跳墙的偷袭来。
现在已经过了午夜时分，炎热的夏季刚刚过去，夜晚的天色依然闷热潮湿。黑洞的天空中看不到月亮，星星也暗淡无光，只有军营中还亮着几处稀稀落落的烛光。远山、近树、丛林、土丘，在这黑夜中呈现出各种墨黑、浓黑、浅黑、淡黑的颜色。
沉静的军营里偶尔发出一两声咳嗽声，由于第二天就会有一场战争，所以士兵们都早已休息了。
离科沃尔军主帐颇远的地方，一支军队正在静悄悄地拔营而起。
“塔克大人，我回来了。”一个骑士骑着包着马蹄的战马驰入了这支暗夜里行动的军队。
“吉拉斯，怎么样了，卡瑟利的军队行动了吗？”塔克焦急地问道。而这个名叫吉拉斯的骑士是他的副手，也是他的心腹。原本盗贼出身的吉拉斯相当善于侦察术。
“报告大人，卡瑟利大人的军队依然没有声息，我看他们今晚不会行动了。”吉拉斯说道。
“哦？那他的军队是驻扎在城堡里吗？”
“不，大人，布莱克军全部在城堡前的空地上驻营，属下躲在附近观察了一阵，大部分军营都熄灯就寝了，不时还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士兵趁着夜色逃走了。”
“那卡瑟利呢？他没有阻止吗？”塔克的脸色不太好看了。
“卡瑟利大人他……他……属下看到他躺在军营附近的一座山丘上，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对于这种情报，塔克不禁疑惑了。
记得一个半月前自己在灰狼城堡与卡瑟利商量计策时，形势还是一片大好的，可是想不到短短时间里双方的实力对比竟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自己虽然依计结识了布罗威克伯爵，并成功为其所雇佣，但是科沃尔和维拉赫的联军总军力竟然达到了恐怖的13000千人，而卡瑟利失掉了一个盟友，又吃了几次败仗，估计此刻剩下的可用之兵不会超过3000人，此消彼长之下，每个人都已经能够轻易地断定谁赢谁输了。
塔克也知道，即使有非天佣兵团作内应，恐怕也改变不了输赢的局面，况且自己的雇主布罗威克伯爵根本没有完全相信自己这支半路冒出的佣兵团，就从他分配自己的任务就能看出自己并不受倚重，而且自己的军营被安排在最边缘，中间被许多哨兵牢牢看住，即使想制造骚乱也没有机会。因此短暂的沉吟后塔克已经决定单方面改变与卡瑟利的约定了。
数百人的非天佣兵团调动军力，当然不可能瞒住周围的联军，塔克也没想过要隐瞒。
经过半个时辰的行军，现在的非天佣兵团已经埋伏于到达灰狼城堡的必经之路上。
“塔克大人，我们埋伏在这种地方干什么？是对付维拉赫军吗？”吉拉斯疑惑地问道，作为塔克的心腹，他也知道布罗威克伯爵雇佣非天佣兵团的真实目的是为了一并解决维拉赫军。
“嘿嘿，对付维拉赫军也不是现在……”塔克干笑几声说道，“我相信卡瑟利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一定会趁着黑夜偷袭联军的，所以……”
“所以什么？”吉拉斯不知觉地问出了口，他一向对这位年轻首领的智谋相当佩服，实在想知道会有什么高招。
“……过会儿等卡瑟利的军队从这里经过，我们放他们过去，然后直接进攻灰狼城堡，相信城堡里不会留下多少守军，我们也用偷袭的手段，一定能轻松地拿下的。”
“大人，您这一招太高了，到时我们就占着这座城堡，假如布罗威克伯爵想要我们让出的话，他起码要用几个城镇来交换，那时我们非天佣兵团就能拥有自己的地盘了。”吉拉斯兴奋地说道。
塔克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这么做好象有一种出卖朋友的感觉，可是这是乱世，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朋友，也没有一成不变的盟友，朋友是应该用自己的实力去结交的，而盟友则是建立在共同的利益上的。塔克丝毫没有一点负罪感，因为他坚信假如卡瑟利站在自己的立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甚至比自己做得更绝情。
远在几里之外的卡瑟利依然在仰视着天空，似乎正在沉思着什么。突然他的口角上现出了微笑，一个大有深意的微笑。
“全都起来，全都给我起来！”空旷的军营里传来了卡瑟利响亮的喊叫声。
静寂的夜晚立即被打破了，士兵们陆陆续续地从营帐中爬了出来。
“这么回事，大人，是敌人来袭了吗？”艾齐纳哈和阿尔在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卡瑟利的身边，而其他的士兵整队的速度也相当快，这缘于这几个多月来卡瑟利对他们的训练，尤其是纪律方面的强调，看来倒是颇有成效。
“各位，现在我带领你们去夜袭敌军，胜负就看今夜了。”卡瑟利向他的士兵们大声喊道。
没有激动人心的激励，也没有视死如归的豪言，卡瑟利仅仅发表了一个简短的命令，就率先骑着战马走到了队伍的前头，沉默中士兵们缓缓地跟了上来，阿尔带领的半兽人连队也没有拉下。每个人心中都没有底，所谓的夜袭又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成功呢。
黑夜中卡瑟利带着军队以常速行进着，斥候已经带来了联军驻扎地点的准确情报，现在只差将军队带去与之一决雌雄了。
整支军队正在蒙声不响地行进着，忽然后方传来了些许的骚乱声，卡瑟利皱了皱眉头，带着艾齐纳哈上前查看。
“怎么回事？”艾齐纳哈用严厉的声音向一个士兵问道。
“报告长官，我们发现一个在附近闲逛的人，怀疑是敌军的奸细。”士兵回答道。
随即，那个被怀疑是奸细的人被士兵们压了上来。
是一个拘偻着腰，满脸沧桑皱纹的老妇人。凭着卡瑟利的夜视，他能清楚地看到这个老妇人穿着吉普塞的民族服装，身上背着好几个包裹。
原来是一个吉普塞人，被称作是‘隐藏起来的民族‘的吉普塞人有一项重要传统就是过流浪的生活，他们居无定所，四处漂泊。在其他人的眼里，吉普塞人代表着神秘、代表着智者，在伊利布大陆的人类中，拥有寥寥几个天生就具有异能的古老民族，通晓炼金术的犹太人、擅长占星术的巴比仑人、能与动物自由交谈的凯尔特人……而吉普塞人则以占卜术、预言术著称大陆。
“我只是一个过路人，求求你们，放过我吧。”被士兵粗暴抓住手腕的吉普塞老妇人苦苦哀求道。
“放了她吧。”卡瑟利说道。吉普塞人一直与世无争，应该不会被联军收买，况且自己的军队也不怕被发现。
吉普塞老妇人让到了一旁，军队准备继续前进。
“等等，年轻人！”吉普塞老妇人突然叫道。
卡瑟利回过头去，看着她问道：“您是在叫我吗？”
“是的，年轻人……”吉普塞老妇人点点头说道，“您正在为自己的命运而迷茫吧，需要我为您占卜吗？”
“我不相信命运的……”卡瑟利淡淡地说道，拒绝了老妇人。
“可是您的士兵们都相信命运，不是吗？”吉普塞老妇人笑着说道。
卡瑟利一楞之后不由微微一笑，重新回到了吉普塞老妇人身旁。
吉普塞老妇人从口袋中掏出一只淡兰色的水晶球，双手捧住，并示意卡瑟利将他的手放在上面，然后开始喃喃地念起谁也听不懂的咒语。
周围的士兵们都好奇地围观起来，如同夜明珠一般的水晶球在她脸上闪现出神秘的光芒，而她的额头上也沁出汗珠，一副很吃力的样子。
过了良久，老妇人用缓慢的语气问道：“年轻人，您想要知道什么？”
卡瑟利看了看周围那些热切的眼神，右手悄悄握紧了腰间的匕首，说道：“告诉我，是我的敌人胜，还是——我胜？！！”
水晶球瞬间发出刺眼的亮光，惹得周围的士兵一阵惊呼。
——“您胜，上天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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