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千年囚徒
片刻后，“商君商君！商君商君……”的呼声如潮水般席卷千军万马，震耳欲聋……
范离被这雄浑的声浪震撼得心神激荡，这才是无敌于天下的大秦铁骑啊！
他情不自禁地朝点将台上的那位主帅投去崇敬的目光，却赫然发现那冠服老者便是眼前这千军万马的统帅。
天空忽然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这时他发觉身旁的古战场开始扭曲变形，千军万马渐渐消失在了一片白茫茫的画面之中，下一刻他出现在了一处古代宫殿之外。
天上依然在下着大雪，范离环顾四周，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被白色覆盖。
前方大殿巍峨崇伟，黑色的主色调处处透着庄严肃穆。
殿中似乎有人在说话，范离移步上前，殿门两侧顶盔带甲的侍卫面容沉毅，仿佛雕塑一般。
范离抬步跨过殿门的条石门槛，顿觉一股暖意扑面而来，空气中散发着沉香迷人的气息。
暖炉香烟缭绕，冠服老者满脸肃容跪坐于大殿正中央，与他相对的而坐的是一位身着黑色龙纹交领袍服，头戴帝王冠冕的中年男子。
只见冠服老者朝那男子深施一礼，朗声说道：“大王，正所谓民弱则国强，国强则民弱。故有道之国务在弱民。在鞅看来，民贫则力富，力富则淫，淫则有虱；民辱则贵爵，弱则尊官，贫则重赏……”
那被称为大王的男子听得频频点头，不时露出欣赏之色，“商君所言正合寡人之意，只是要如何才能做到……”
“以法治国，赏罚有度，取信于民，立木为信……”
这时，偌大的宫殿再次扭曲，很快幻化成了无数银白色的光点，像空气中的尘埃一样消失无踪。
范离回到了荒原之上，刚才的一幕让他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冠服老者，那老者负手于背脸现傲然之色，对他说道：“我便是那位缔造了浩土有史以来最强大帝国的商君卫鞅。”
“浩土……”范离茫然自语。
老者皱眉看了他一眼，范离的反应让他觉得很意外。
“你的幻术确实不错。”范离极力克制住内心的震惊，面不改色地说道：
“秦国距今已近千年，你说你是卫鞅，你觉得我会相信？”
“千年算什么？”卫鞅脸上青筋暴跳，激动地说道，“废墟之中除了老君，只有我有能力破境飞升。我要的是永生不死！”
范离心中一惊，问道：“废墟是哪里？你说的老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卫鞅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是困惑，随即不耐烦地道：“浩土便是废墟，但凡修行之人谁能不知？至于老君……他是神……”
“你方才说你想要永生不死，破境飞升？”范离的笑容中有一丝不屑，更多的是嘲讽，“如果你真的这么厉害，还会被人关在这里？”
卫鞅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嘲笑，再次夸张地张开了双臂仰天怒吼：
“师尊我想永生不死、灵魂不灭有什么错？
“一千年呀……老君！你将我困了整整一千年！
“那又怎样？我依然是废墟的最强者，你在神域等着我！”
范离不想再欣赏这老者继续发狂，说道：“如果你真的是卫鞅，方才你对秦王谏言的那番话，却是当之无愧的谬论。”
老者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他，眼中闪着诡异的红光。
这时，荒原上空的乌云迅速遮蔽住了整个天空，浓厚的云层不断在二人的头顶上空汇聚翻滚。
他的面容开始扭曲变形，他的整个身子突然幻化成了一粒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光点，瞬间射入了范离的脑中，留下了一道拖着长长亮光的残影。
范离顿觉头痛欲裂，抱头倒在了地上。
卫鞅癫狂的笑声在他脑海中响起：“很快你就会成为我元神的给养，你这卑微的灵魂，能够助我开启壶梁大阵去往神的领域，也算死得其所。哈哈哈哈……”
正在这时，脑中突然又传来卫鞅失控的怒吼：
“为什么你会这么弱？
“你这废物！
“你连做我炉鼎的资格都没有！
“为什么你的灵魂我吸收不了？
“为什么？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荒原的半空中乌云盖顶，雷声越来越响，闪电这时也变得越发刺眼。
一阵狂风随着卫鞅愤怒的狂叫声席卷而来，卷起了漫天的砾石。
一大片一大片的砾石块被狂风卷到了半空中，在荒原上漫无规律地四处乱窜。
范离这时却经历了他人生中最痛苦的精神折磨。
脑中的声音让他的精神快要崩溃，那声浪带起一阵阵的冲击波，让他头痛欲裂。
他不由自主地在地上翻滚大叫起来。
卫鞅的怒吼声先是由低到高，情绪也由愤怒发展到狂怒。
荒原上砾石漫天飞舞，几乎要遮蔽了云层。
渐渐地，狂风逐渐散去。
空中的砾石陆续回落到了地面之上，砸出一片噼里啪啦的声响，就好像在下黑石雨。
怒吼声逐渐消失，卫鞅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于不甘，到后来渐渐竟变成悲伤与凄凉，之后便是长久的平静与沉默。
范离终于能趴在地上大口地喘气，身上有好几处被落下的砾石砸伤，他也没感觉。
刚才这景象对他来说，便如末日降临一般恐怖难忘，即便他心性刚毅顽强，也几乎心神失守。
卫鞅再次现身在了荒原之上，眼中红光尽去。
天空中的乌云随之由浓转淡，范离脑中的疼痛感也跟随着消失无踪。
他于是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见荒原的尽头处站着一个人。
落寞而孤独，绝望而颓丧。
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人存在，又仿佛承受世上所有不幸的只有他一人。
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范离能清晰感应到前方那人的心境变化，一如这荒原中的一切。
此刻的冠服老者神情萎顿，眼神平静，与此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范离原本以为卫鞅根本无法伤害到自己，因为此前身上的金光曾经在危急时刻救了他一次。
然而方才他却真实感受到了来自死亡的威胁与恐惧，前方那老者此刻在他眼中便如魔鬼一般恐怖而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