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心里有个洞
温家老宅。
听到脚步声，温父从报纸中抬头看向来人。
眉头微微皱了皱。
按理讲，这个时候不该在这里看到他。
“父亲。”
“有事？”
“这是我挑选出来的职业经理人，您过一下目。”温逸羽把手上的文件夹递给温父。
“职业经理人？”温父并不接，温逸羽拿着文件夹的手停顿在半空僵持着。
“我要辞去温氏总经理一职。”他用的是要，而不是想。
“你要辞去温氏总经理一职？”温父重复，脸上未见任何愠怒，仿佛只是在重复着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回去吧。”紧接着便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
说完又继续埋首于手上的报纸，任温逸羽的手依旧停顿在半空，没有丝毫要继续谈话的意思。
“董事会那边我会交代清楚，同时也会选出合适的职业经理人，做好工作的交接。”温逸羽收回手中的文件，稍微弯了弯腰向温父告别。
就在即将迈出门口的时候，哐啷一声巨响。
温父把桌上的杯子直接摔到了他脚边。
陶瓷碎片溅了他一裤腿。
“请辞？？”
“胡闹也要有个度！”
“谁允你的请辞！”温父表情没有太大变化，胸腔中的愤怒却随着这一声全部逸出。
他从没想到这么多年温顺听话的儿子会闹这么一出。
温逸羽低头看了眼脚边的碎片，回头。
“如果您不想看着温氏股票大跌。”他直视着温父，眼中没有丝毫的犹豫。
“混账！你这是在威胁我？！”
“决定权一向都在您手上。”温逸羽对温父说出这些话，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畅快，反而是愈加的苦闷。
在此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按照自己的想法做过决定。
一直都是按照父母的意愿，按照外界的意愿，塑造了一个完美的温氏继承人。
人人称赞，人人艳羡。
没有人知道，完美的表面内里早已腐烂不堪。
当然，也不会有人关心。
人们在乎的，关心的，不过是温氏继承人，温氏集团的总经理温逸羽，而不是他。
要么在沉默中死亡，要么在沉默中爆发。
或许他是爆发了吧。
这一次，他只想按照自己的意愿。
他想，去尝试另外一种可能。
而不是再怎么望也望不到头的腐烂不堪。
“混账东西！”
“你知道多少人梦寐以求想得到温氏？？！你却说要请辞？”
“你以为温氏是玩具，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
“温氏交到你手里，就是你的责任！”
“我不管你什么想法，这是你的责任，这个责任你必须担起来！”
“我温家从来没有没担当的人，既然你生到我温家，就给我拿出你的担当！”
“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温父最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情绪已趋于平缓。
即便处于半退休状态，即便现在似乎闲云野鹤，每天的日常就是看看报纸，可是，温父从来不缺威严。
尤其此刻，他威怒并重。
这可是经历过丧子之痛、金融危机、公司内部动荡却依旧不露丝毫脆弱的男人。
温逸羽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个永远把公司利益摆在第一位的男人。
“公司可以交给专业的人打理，依旧姓温。”
“竞聘上岗，时刻保证专业，这也是优势。”
“优势？？！”
“把公司交给外人，叫做优势！”
“从小白培养你了！”
“今时今日你竟忘了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忘了自己究竟是谁！”
“外界对你各种恭维，你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是不是？！”
温逸羽低头听着温父的叱骂。
等温父骂完后，他抬头看向温父：“是我辜负您从小到大的培养了。”
“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既然是错的，应该及时止损。”
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怎么会想要自杀呢？
“及时止损？”
温父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如果你哥还在，这总经理的位置也不会轮到你头上！”有些话脱口而出。
提到他哥，温逸羽原本淡漠的脸有一丝的破裂。
如果他哥还在，自己应该在做着喜欢的事情。
如果他哥还在，自己不用苦苦坚持了这么多年。
他知道的，在父母心里，他一向不如他哥。
他也自认为不如他哥哥。
他不过一直在扮演着他哥哥的影子罢了。
他很努力的想成为哥哥那样的人，只是，这一切不过东施效颦。
“如果我哥还在……”温逸羽笑的有点凄凉，“如果当年在车上的是我..该有多好。”
又是哐的一声。
杯子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温逸羽跟温父抬头往二楼看。
温母站在走廊，呆呆的看着他们二人。
眼神空洞洞。
看着温母这样的表情，温逸羽心脏瑟缩了一下，好像被针扎了一般，痛感绵密细长。
世人只道他含着金钥匙出生，名利也好，财富也罢，唾手可得。
殊不知，他心里有个洞，常年吹着萧瑟阴冷的风。
这风，来回穿梭，永无止境。
一直以来很努力的想得到父母的认可，最后却还是把事情搞砸了，弄的一塌糊涂。
就这样吧。
最后还是变成了这样。
天上的哥哥大概也对他很失望吧。
想到这，那绵密细长的痛感似乎更钝了些。
压的他有点喘不过气。
温逸羽维持着多年的习惯，向楼上的温母弯腰低头，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个家，以后他大概是回不来的了吧？
为什么不能继续装下去，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
父母会因为他这个决定而感到为难的吧？
他们会难过么？
温逸羽脑海里各种想法，一个紧急刹车，把车靠边停在了半路。
当年哥哥躺在病床上那破碎的样子就这么直直的窜入了他脑海。
为什么？
为什么当年出事的不是他？
为什么要把哥哥带走？
如果当年被带走的是他，对父母而言也没有太大所谓吧？
母亲也不至于到今时今日还那般的痛苦，一直在阴影里走不出来。
如果是哥哥在，哥哥一定会是温柔完美的人，真正的完美。
自责痛苦的情绪包围着他，叫嚣着。
突然，电话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