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试箭

  曹文焕和曹刚、曹林泡了个热腾腾的澡,那种舒爽的感觉甭提多带劲儿了。

  自从巡边回到杀胡堡,曹文焕三人受到了守备大人的热情款待,守备大人特意派了一个练兵把总李守全,将三个人带到了堡内的高级驿馆住下,这里一般都是接待上级武官或京里来的巡边御史专用的,足见守备大人对三人的重视。

  曹文焕三人,在这个驿馆里被好吃好喝的伺侯了三天,把总官李守全又来了,这次是守备大人要亲自接见,因此三人泡过澡后,就穿上守备大人专门送过来的崭新绵甲,佩上锃亮的腰刀,在李守全的带领下,来到守备府。

  听说要去见守备,曹刚、曹林的脸上喜气洋洋,参军前就说过,要在军中图个功名,想不到参军没有多长时间,这功名就送到眼前了,因此这两人把甲衣整理了又整理,头发也梳理得工整利索,用麻巾扎结系好。

  曹文焕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自从那天长城巡边砍杀第一个人起,他就觉得自己被命运愚弄了,他没杀过人,可是那天为了保命,一口气杀了三个,这三天每晚都被恶梦惊醒,而自从他杀了那几个蒙古人之后,他就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深深地打上了明末的烙印,注定要和这个时代牢牢牵系在一起了。

  骑着准备好的高头大马,到了守备府门前。李守全进去通报,三人就在门外侯着。

  看着守备府威武高大的门庭,光滑整洁的照壁,雄壮昂扬的石狮子,还有门上那三个镏着铜粉的“守备府”三个闪光的大字,曹林叹了口气,啧啧地称赞道:“做人就应该这样。”

  曹文焕听着这话耳熟,心想古代好像有谁这样说哪个皇帝来着,曹刚已经抢着道:“曹林这厮太小家子气,以后我要做的,是要比这个府上的官还大,还大。”

  曹文焕心中点了点头,心想:“拿破仑说的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看样子,这两个小子还是可造之才。”忽然看见府前的守卫拿着眼睛斜视着三个人,似乎是讥笑着他们的狂妄,急忙打了个眼色,让两个人住嘴。

  李守全传达了守备召见三个人的口信,三个人就随着李守全进去了。

  守备府占地广大,七转八弯,到了一个方圆数十丈的练武场,远远地就看见中间有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正在驰骋吆喝。

  武场的另一边,有几个兵丁,每个人手中都举着一面箭靶,来回跑动挪移。骑马的人隔着一百多步的距离,一边策马,一边弯弓放箭,每一箭射出,都正中移动的箭靶之上。武场的点将台上,另有十几个兵丁将总,每当看到骑士射出的羽箭命中靶上,都会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叫好之声。

  曹文焕等几人走到练武场的时候,马上骑士射出了最后三箭,腰下的箭壶已经空了,他哈哈一笑,翻身下马,大步走向教场座北朝南的点将台上,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茶水。

  李守全将曹文焕三人引到了点将台旁,躬身抱拳道:“禀大人,那三个士兵,属下给您带来了。”

  “参见大人。”曹文焕三人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

  “好,你们辛苦了。”大同右路杀胡堡守备宁承芳,接过亲兵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汗渍渍的额头和手掌,将毛巾随手扔给亲兵,指着下首的一排椅子,道:“坐。”

  “谢大人。”

  李守全退到将官的那一列中,曹文焕三人按照宁承芳的指示,坐在了椅子上。

  曹文焕看见这个杀胡堡守备宁承芳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但是长相儒雅,头上扎着诸葛巾,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上穿着甲衣,一定会以为他是个生员。

  宁承芳也正在抬头观察曹文焕,和他的眼神正好对上了。刚才宁承芳已经偷眼打量过三个人,虽然他们是一样的士卒打扮,但是曹文焕肯定是个领头的,因为除了他身上卓而不群的气质之外,另外二个人似乎对他十分恭顺。

  宁承芳也没有想到这三个人的年纪看上去都不是很大,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脸上明显还有少年人的痕迹,他当然不会知道曹文焕这个二十多岁的人是因为换了身体,才变成了十六岁的。但是如果说是这三个少年郎,击退了扰边的蒙古人,斩首七级,怎么看怎么有些不太敢相信。

  宁承芳心中先存了疑惑,但是脸上还是挂着微笑,问道:“你就是曹文焕?”

  曹文焕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明朝的长官了,何况在现代的时候,古装电视剧看的也不少,所以立刻装作恭敬的样子,应道:“是。”

  “你们三个人刚刚入伍不足二个月,就立下边功,斩首六级,功劳不小啊,我听李把总说,你是个什长,另外二个是你的亲戚?”

  “曹刚、曹林是属下的远房侄子,咱们三人一起参军,承蒙营内的哨总关照,提拔属下做了什长。”曹文焕不卑不亢的回答。

  “哦?”宁承芳一震,瞧这小子年纪小小,说起话来可不像是一般的农家孩子,倒像是个见过世面读过书的人,这让宁承芳心里又起了一层疑惑,这小子虽然立下边功,可是这杀胡堡是紧邻塞北的重要门户,满蒙的细作经常进进出出,刺探明边的情报,这样一个嘴上无毛的少年,见到上官不胆颤不心惊,侃侃而谈,还满面儒雅,那么这究意是上天故意给大明送来了一位栋梁之才,还是……

  “不对,不对。”宁承芳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召唤曹文焕三人来之前,宁承芳已经让把总李守全调过曹文焕三人的花名册,这三人是怀仁县三十里外的曹家庄人氏,不可能是满蒙派来的奸细。

  “曹文焕,尔等年纪虽小,但是天生神勇,本官十分赏识,现在又立下边功,只做一个小小的什长十分可惜,但是你等资历太浅,本官冒然提拔,只怕本官部下的将总也不心服,这样吧,你们三人下去轮番骑上本官的战马,像本官适才所做的那样,每人赏箭一支,如果一百步外,能够射中移动的箭靶,本官就为你们破格升级,什长升队长,士兵升什长,怎么样?”

  曹文焕还没说话,曹林心急,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道:“大人,你说话算数?”

  宁承芳微微一笑,接过亲兵递过的汗巾,擦了擦唇角,道:“本官一言九鼎,军中无戏言,本官部下的各位将总都是见证。”

  “那好,那好,我先来。”曹林早就迫不及待了,蹬蹬蹬的下了点将台,翻身上了宁承芳的战马,早有士卒递上弯弓、箭支。

  曹林这次是有意要在守备大人面前表现自己,跨上马背后,立刻策马在练武场上耀武扬威的跑了一圈,忽然回身,弯弓搭箭,嗖的射了出去……

  ——箭杆飞出没到一百步,就蔫了似的滑落下去,险些射中举靶奔跑的士卒……

  台上宁承芳部下的亲兵、将总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哈哈大笑。

  曹林面红耳赤,耷拉着脑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磨着脚丫子上了点将台。曹文焕一呆,疑惑地望着曹林。只见曹林坐回到椅子上,难为情的低声道:“叔,我大意了,是五石的强弓。”

  曹文焕一震,五石的弓,想不到这个宁守备看着白白净净,居然使用这么强的硬弓。至于曹林,也确实是有些莽撞了。

  曹刚哼了一声,大大乎乎的走下了台,他虽然为人粗鲁,但是心中却不傻,他也知道这弓的份量,所以也不像曹林那么浮躁,策马游走,沉气拉弓,所以这一箭虽然射得也不好,但是堪堪射中了靶子边缘。

  曹文焕从原来的记忆里,知道这兄弟俩射箭的功底一向不如自己。以前当泼皮的时候,城里常有一些到辽东和塞北做走私生意的客商,住在城里没有趣味,就开了场子赌博。赌博的规矩是百步之外,使用强弓射中指定的游动靶子。来参加的人都必须押上银钱,主人也押上银钱,如果射中指定靶心的人,可以拿走所有的钱,失了手的,钱就归主人所有。

  这些客商都有很深的财源背景,所以也不在乎输钱赢钱,只为图一乐呵。曹文焕出身贫苦,有时候为了喝花酒,就去跟着参加赌博,这一手箭技,练的倒是很强。何况他从小又经常跟着五叔曹振入山射猎,维持生计,因此曹文焕这个人的内在虽然变了味儿,可是身上的本事却没有除去。

  曹刚回来之后,曹文焕就下台练马,试了试弓弦,果然是上好的强弓。宁守备对曹文焕抱了很大的希望,站起身子,走到台前观看。手下的将总、亲兵也都忽拉拉围拢上来,紧张的睁大双眼。

  曹文焕沉下一口气,这种场合,只能有多大本事使多大本事,虽然明知道这本事不是他自己的,但是只能看看附身前的这个曹文焕给不给他长脸了,

  ——策马,游走,弯弓,搭箭,射……

  一百五十步,箭杆虽然没有正中靶心,但是也只是偏出一个小指节的距离,何况曹文焕是策马游走,一百五十步,瞄准的是游动的靶子。

  “好!”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天价般的叫起好来,曹刚和曹林更是乐得跳了起来,用无限敬仰的目光注视着台下的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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