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永生者的墓碑 III
“找到他们了没有。”
大厅宽阔而华美，却从每个金碧辉煌的角落里都散发出不愉快的阴沉气息，仿佛有生命一样向着办公桌后面那个高大的影子汇集过去。
“撒旦？用不着理他。”
影子漫不经心的说着，一只手在面前的桌上轻轻敲击，空洞、毫无节奏的声音却又似乎带着某种神秘的旋律，大桌上装饰用的几个名贵的瓷器也在这旋律下微微颤抖，猛然间像被铁锤狠狠砸中般爆碎，在鬼火似的灯光下仿佛盛开的花朵——下一个瞬间，几名身材娇好，只裹着围裙，又有着妖精般细长耳朵的女仆人毫无声息的从阴影中闪现——好像被这个怪兽一样的大厅吐出来的白生生的骨头，慌忙而又迅速的打扫着。
“我会再派个人去那里。死活无所谓，但你们最好把人给我带回来。”他顿了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雪茄，点上了火。“好了好了，就这样吧。别再让我失望了。对于你们——我已经有了太多的失望。”
“我们一定办到，卡洛斯先生！”
电话那头传出一阵诚惶诚恐的声音，男人嘴角浮现出一个无声的冷笑，慢慢收起电话。
“那个叫阿娜特的女孩子如此重要么，卡洛斯主人？”
从男人背后传来一个虚无的声音，虽然说的是纯正的现代美语，但是每个音节都带着一种铿锵尖细的冰冷，让那些伏在地板上忙碌的妖精女仆全身都不由自主的象几分钟前的瓷器一样开始颤栗……
“都他妈给我滚出去！”扔下电话，卡洛斯脸上的平静眨眼间象雪崩一样破碎了，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女仆们身上的冰冷压力也被一挥而去，她们如蒙大赦的重新退进黑暗中，卡洛斯摸着脸上的胡茬：“下次你把舌头扳直了说话！你知不知道这些娘儿黑市上一个要多少钱——钱倒也是小事，问题是现在有钱你划拉不着了！”
“我很抱歉……我仍然不能做到和您一样精确的控制。”
“呼……”卡洛斯倚回椅子上，注视着面前冰冷的虚空，他的面容又退去暴躁，变得阴冷而残酷，青烟从口鼻间渗出来，竟然蠕动着形成一张哀号的人脸：“莎尔，你用不着口是心非。”
“你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杀我……”卡洛斯微微仰起头：“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家伙都想着一刀杀了我...剩下则还在盘算也许用枪会更好。”
“我已经将灵魂奉献给您。”
“灵魂算是个什么东西？”卡洛斯冷笑一声，满意的感到他身后的冰冷波动逐渐汹涌澎湃：“路西法那个老混蛋毕生都在追求灵魂和生命的腐化…控制议会…派他那个蠢儿子搞风搞雨……他们却都不肯承认这个世界压根就是一个腐烂的粪坑！”
“我们追求力量。”卡洛斯攥紧拳头，手上的黑曜石戒指映射出诡异的光辉：“你肯留在我身边，不也是想得到杀我的力量吗…而我所拥有的力量…也不过就是能搅起多一点粪水的蛆而已！所谓的亲人、朋友，也不过全是这个粪坑里的蛆而已！”
厅堂内的一切都被瞬间冻结。
片刻后。
“……卡洛斯主人。”
声音仍然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敬畏。
“你现在就动身吧。”卡洛斯嘴角的雪茄熄灭了。他闭上眼睛：“莎尔，你我都会感兴趣的。那个女孩身上有着联接黑暗彼方的秘密。撒旦已经滚蛋了，没有哪个家伙能阻止你。”
没人注意过自己，为什么呢？没什么特别难看的地方吧。琳凝立在窗前：玻璃上映衬出新雪般的面容，一如夜空中的月，冷艳而神秘。
琳向镜中的自己伸出一只手，传来的只有冰凉的感觉。
其实这不是我，我没那么漂亮——她想道。
现在大敌当前，我在想什么呀？
挥去这些杂念，琳定了定神。
“看见月亮了么？”
“我说，你到底要不要买护身符？嫌贵的话你可以去找那些墨西哥人，一美圆两个，还有赠品……”
“月亮是红色的。”
“什么？”
穿着一身脏兮兮工作服的年轻人慌慌张张跑过来望向窗口：一轮圆月孤零零悬在夜空，鲜艳地仿佛滴下血来。小屋四周的灌木丛和向这里来的两个人，都被镀上了一层邪恶的光芒。走在前面的是个看上去有些大大咧咧的女孩子，身上随便罩了件深色套衫；五官纤细分明，长得十分可爱。跟在她后面的青年穿着黑色的衣服，看上去竟有些像教会的神甫。
“那个人……难道……”
少年看着前面的女孩子，开始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接着觉得自己一定是产生了幻觉，但是一会儿后他意识到自己并没产生幻觉；紧紧接心头一阵恐惧，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大天使路西法……传说中统治地狱的魔王……不可能……”
“什么，你说的是那个女孩子？她真的就是路西法？”
琳跟上一步，抓住几乎瘫倒在地的少年，声音因激动而变形。
“错不了……就是这种魔力……听说路西法最近从地狱来到纽约……取走隆基诺斯之枪……美国出动几万军队都胜不了他……”少年喘着粗气说到。
“这么说我那天在纽约感到的魔力也是这样的。”琳沉吟着，少年看得到她眼中跳动的光芒。
兴奋，恐惧还是悲伤？
少年还无从得知。
“好饿啊，早知道就在前面的便利店买东西吃了。”阿娜特嘟起嘴，不满地说道。
“我问过你、但是你说你吃墨西哥人的小饼子吃饱了的……”
“可是走路走得肚子又饿了呀。”
“好吧，我们……”
斯莱没有说完就停下了。他就看见了琳，阿娜特也看见了——满脸杀气的少女正向他们走来。
“路西法？你就是魔王路西法？”琳不确定的眼光扫过两人，最后停在阿娜特身上。她有点不相信眼前这个怎么看都像有钱人家不懂事小姐的女孩就是路西法，那个引诱人们走向黑暗的魔王。然而周围不断增强的黑暗魔力却不容质疑，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黑暗、恐怖和绝望。
“路西法？我的名字叫阿娜特·帕兹，你别搞错了！”面对质问，阿娜特也毫不客气的反顶回去；语气之激烈。就连斯莱也为之吃惊。
感觉到了敌意的琳和阿娜特都恨恨盯住对方，那个少年也从小屋里跑出来，躲在远处看着。过了一会，琳的慢慢平静下来，她伸手解下背后的包袱，取出里面的长方匣子。
“上古剑仙集千山精铁，得雌雄双剑。雄剑称为青冥，雌剑名曰紫霜。当遇妖魔之时，此剑便会啸响。”
话音未落，手中的匣子已经光芒四射，霎时紫光漫天，一柄古色斑斓的长剑破鞘而出。
“妖魔、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琳手捧宝剑，衣襟欲动，当真有些飘然而飞的感觉。可惜她眉宇之间都是怨恨之色，躲在远处的少年见她要和阿娜特动手，不由连连摇头。
“说了你认错人了，不过要打架我奉陪！”斯莱想劝劝阿娜特，但又不知如何是好。她几天来所受的委屈和愤怒，似乎都在这时化为激烈的语气爆发而出，“想杀路西法么？想斩妖屠魔么？你以为自己是光明卫士？”
“不，我要为哥哥报仇！”
“哥哥？”
“李云！在纽约他是为救你而死的，你不会已经忘记了吧？要不是堕入黑暗，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李云……”
阿娜特心中一阵刺痛，答应他保护隆基诺斯之枪的事，自己究竟也没有作到。
“拿出武器来，路西法！我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嘁。我也和李学过中国的武术。对付你，根本就用不着什么武器。”
阿娜特身形闪动，掌心竟带着一篷蓝色的光芒。少年惊了一声，不借助咒语，以纯魔力凝结成火焰，只有自身魔力相当高的人才能做到。
“胡说八道。”
琳不甘示弱，翻掌迎了上去，顿时一声巨响爆开，两人都退了一步。
“这是和李一样的发劲气功？”
阿娜特吃惊不已，看来这个女孩真的和李云有点关系。她发劲气功威力虽然稍逊，但自己的右手臂已被震得发麻，再也动弹不得。
“那个女孩是谁，竟能和路西法对阵？”
更吃惊的是斯莱和那个少年。琳弃剑不用，翻翻滚滚和阿娜特在空地上打斗，一时间难解难分。猛然琳长拳挥出，正中阿娜特鼻梁，顿时鲜血直流。阿娜特大怒，她左手一圈，已在空中形成了一个五芒星的标记。
“沉睡在异次空间的魔神们啊，在黑暗的引导下穿越时间的阻碍，我以阿娜特之名请求你们，为我打开禁忌之门吧！”
“糟了！是黑魔法？”
琳吃了一惊，正要躲闪，却见阿娜特一晃而上，手中已多了柄寒光闪闪的利斧，直上直下的乱砍。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自己曾无数次幻想和路西法的悲壮对决，却没有想过竟然会是这样的乱斗。眼看对手来势凶猛，紫霜剑却又偏偏被自己为了显示公平丢到一边去了，这种窘态说到底也只有一个原因。
“你这个卑鄙小人！”
“讨厌！”
阿娜特一阵乱砍，满以为对手至少会吓得半死；可是琳穿来插去，身法灵动之极。只见漫天斧光追着一个灰色的影子，让旁观的斯莱和少年眼花缭乱。
“女孩子的打斗……真可爱呢……”
斯莱一阵哆嗦，就好象全身被浸在冰水里，这种颤栗感比在唐人街看见冰龙时来得更强烈。猛然抬起头，四周已经变得寂静极了，星星失去了光芒，山丘和树林消失了；天地万物，似乎都被那个虚无的声音冻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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