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龙胤
落日的余辉照耀着行进中的列车，也同时将窗外的原野染成一片金色。
“各位旅客，下一站是终点三藩市。下一站是三藩市。”
轻柔的女声在一阵音乐中响起，斯莱·韦路达看着手表，悲伤的摇摇头。
“三藩市唐人街圣玛利亚旧教堂里的安哥利神甫病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暂时去接替他的工作。”
“旧金山好远哦，我才不要去呢。”
“可是工资很高啊，而且神甫的工作又轻松，你可以当旅行去玩的……”
看着神学院老师笑眯眯的样子，斯莱当时总有一种上当了的感觉。
果然是上当了。
“原来安哥利神甫是个打杂的啊。”
将笨重的箱子放回行李架之后，斯莱·韦路达叹着气走出了包厢。毕竟连夜从纽约赶去旧金山打杂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而且带来的方便面也已经没有了，列车上的东西可不是一般的贵啊。
斯莱左右张望想寻找售货员，但此时一个正从对面走过来的年轻人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人穿着一身乐队的服装，低着头正在听随身听，直立的白头发跟着他的步子晃来晃去。让斯莱觉得奇怪的是他似乎总觉得这个人和其他乘客有些不一样，但具体什么地方不一样却说不上来。
当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斯莱看到了年轻人的眼睛，那是一双死灰色的，毫无生气的空洞。他只觉得一阵极度的不适感笼罩全身，似乎连胃也在翻腾。
“真是可怕啊。这个人就像书里写的变态者。”
斯莱回过头。说话的是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黑头发女孩，白色的毛衣上戴了条绒绒的围巾，长得十分
可爱。发现自己的话被人听到，她连忙尴尬地把脸转开了。面对大概是同龄的美女，斯莱回报以微笑。
面包的香气从隔壁位子传来，斯莱咽下一口唾沫，才想起自己从中午到现在都一直没有吃饭。正好这时
推着小车的售货员来到了车厢，他立刻迎了过去。
“对不起。我要面包和矿泉水。”
“谢谢。一共是1美元12美分。”
“1个美元？好贵哦，在麦当劳的话可以买一个巨无霸了……”
斯莱在胸前的口袋里翻着钱包，不经意中他发觉那个红头发女孩的视线好像集中在这个方向。
“怎么？看到我买面包很奇怪吗？要不，她觉得我长的很帅……”
“说到长相我还是有一点自信的……啊，她走过来了！”
年轻的斯莱出神地想着。
“恩……售货员。我要巧克力蛋糕，等等！请给我橘子口味的。啊，意大利面套餐好像也不错。”
女孩没有理会斯莱，她弯下腰，开始细细观察推车上的小点心。
“恩……买什么好呢？”
她咬着手指，一副认真的样子。
“原来不是在看我。”斯莱神甫失望之余已发现钱包不在身上，“主啊。今天是我的受难日吗？”
就在他不知所措之际，一阵强风从前面没有关严的车窗里钻进来，把车里的东西吹得满天飞。女孩的围
巾也飘起来了，但她没在意，还是专心致致地看点心。神甫一瞥之下，不经意看到了女孩毛衣的下面。
“啊啊！这是……主啊，谢谢您！”
“这对全能的我来说不算什么。斯莱，你也要加油啊。”
斯莱仿佛听到天空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他急忙祈祷起来。
“主啊，请原谅您仆人的罪过，再次伸出拯救之手吧！我的钱包……”
“喂！先生，您到底要不要买啊。先生？”
售货员很奇怪地发现眼前的神甫已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一具石像，那个黑头发女孩也好奇的在他面前晃了
晃手。
“主啊，请留步……哇！！”
斯莱睁开眼睛，只见两个人都一脸诧异地盯着他看，自己也吓了一跳。手忙脚乱之中，不小心把挂在胸前
的相片盒翻了出来。
“啊。对不起。”
就在他弯下腰想捡的时候，另一只手却抢先拾起了盒子。
“这位先生。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斯莱·韦路达的对面，女孩正侧着头，以一种非常激动地语气向他问道。
夜幕正在渐渐低垂，晚霞染红了远处的天空。车窗外，西部乡间的灯火散落于原野河畔，于群山掩映之下份外美丽。
“母亲的遗物？”
对面的女孩瞪大了眼睛，一副惊讶的表情。
“大体上就是这样。现在还有什么我可以奉告的吗？小姐？”
“恩……恩。这个……”女孩咬着手指想了一会儿，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对，对不起。这么说的话，斯莱先生你也是精灵族的人？了”
“精灵族？那是什么？”
“天啊？！你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人吗？”女孩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斯莱·韦路达无辜的摇了摇头。
“那么传说中的大魔导士桑多拉？”红发女孩右手一扬，她的掌中立刻出现了一个淡淡的，像影子般的透明火焰。与此同时，桌子上的盒子也被一层白光包围，发出了轻微的颤动。“看，那个相片盒正在和我的魔力产生共鸣。具体有什么能力还不知道，但可以确定这一定是大魔导士桑多拉留下的魔导器。”
“我的妈妈确实是叫桑多拉。”斯莱打开盒子，里面是张抱着婴儿女子的照片，她正浅浅地笑着，满脸都是幸福的表情。
“不过她可不是什么大魔导士，只是个一般的记者而已。我出生后没多久她就离开了家，以后几乎没回来过。在教会工作的父亲把我送到神学院，我就一直在那里上学。”
“可是桑多拉确实是大魔导士，精灵族的高级祭司啊。我小的时候她还教过我魔法，后来她去了人类世界，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她走的时候我还哭过的呢！这个盒子包含着和我体内相似的魔力，所以才会产生共鸣。”
“那么我妈妈是精灵族的高级祭司？这个家伙……对不是有这么问题啊？”
斯莱拿着相片盒看来看去，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唔！”
女孩咬着手指，开始以斜眼打量神甫。
“怎，怎么了？”
“我碰到的第一次听说了这种事的人里，你已经算是很冷静的人了。”
“这么说的话……母亲在精灵族应该有很多财产……”
“这个……应该会有的吧……好强的气势呀。”
看着眼放光芒的神甫，她不由后退了一步。
“呀，我只是在想像一下小说里的精灵会是什么样子的……”
“原来是这样啊，神甫先生。”
女孩松了口气，嘿嘿地笑了。
想不到这个奇奇怪怪而且有点罗嗦的女孩子笑起来这么好看，斯莱出神地想着。
“恩？包厢里怎么这么热？”
他急忙打开车窗。
“对了。差点就忘了。”
女孩换了一个姿势，换了个表情，刹那间像变了个人——仪态万千，楚楚动人。她优雅的向斯莱伸
出手。
“第一次见面，我的名字叫阿娜特，阿娜特·帕兹……”
“你好……我的名字叫作斯莱·韦路达。”斯莱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思维敏捷的人物，但他也开始头昏了。眼前女孩说的话像是天方夜谭，可偏偏又说对了妈妈的名字。“也许是巧合？或者她真的是妈妈的熟人？”
算了，这些事情还是以后再考虑吧。斯莱无奈地抓抓头，伸过手去拿桌子上的盒子，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然一下抓了个空。
“恩？怎么了？盒子刚才好像自己动了？”
“啊，你也看到了吗？”
阿娜特愣住了，两只眼睛一下比平时大了许多。
“不对，是桌子在动？”
“不，不可能……紧急刹车？”
两个人同时感到脚下的地面起了某种变化，原来坚硬无比的金属地板变得又稠又软，斯莱顺着阿娜特的目光看去，只见正中的桌子竟会突然矮了一截！
“不对！是在下沉！”
阿娜特尖叫一声，车厢下的金属地板就像烂泥沼泽一样，两个人的脚和房间里的其他东西全都陷了进去。
“这到底是什么！”
斯莱抓住椅子想把脚抽出来，但椅子一歪使他也跟着摔倒。上半身没入地面，整个人就像被吸进去一样开始下沉。
“我，我在下沉！这里的地是怎么回事？”
“别动！越是挣扎就下陷的越快！”
阿娜特伸手抓住墙上的扶把，把另一只手伸向了神甫。
“斯莱，我拉你上来。”
就在阿娜特抓住斯莱时，他的身体又是猛地向下一沉！
“阿娜特小姐……我的腿已经悬空了！”
短短几秒钟，冷汗就浸透了斯莱的衬衣。他的手紧紧抓住阿娜特，一只脚已穿过地面感受到列车下的阵阵强风，要是掉下去的话，后果不难预料。
“下，下面是地面啊！从时速160公里以上的火车掉下去就死定了！”
“可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斯莱的身体还在一点一点下陷，他身上的重量也在不断增加。阿娜特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汗珠，她知道自己只要一放手，这位才认识不到一小时的神学院学生就要真的去天国了。
“难道是那个人？”
一手抓着斯莱，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墙上的扶手，她只觉得进退两难。脚下的地面似乎还在变得更加稀松，无声无息中，一张椅子已直没入顶。
阿娜特和斯莱对望一眼，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
“可恶！快来人啊！”
“救命啊！救命啊！”
两个人同时大喊。
“客人！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了呼救声，一个列车员很快跑来。但一看到包厢里的情景，他立刻就吓呆了。
“不要进来！快去找一根绳子！”
“这是……啊！”询问瞬间变成惨叫，列车员一脚踩空，顿时半个身体和斯莱一样陷进地板。
“什么！房间外也变成这样？”
“我，我在下沉啊！”列车员双手举起乱挥，下沉得更快了。
“果然……果然是他干的……把地面变成沼泽的能力……”
阿娜特的身体正微微颤抖着，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怒。
“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即使是这么渺小的生命，在面临死亡时也是要做最后挣扎的。”
冰冷的空气似乎凝结成无形的针刺入身体每个毛孔，斯莱感到全身一阵极度的不舒适，他挣扎着望向门口，只能看见一只红色的皮靴和半截绘有黑色花纹的裤子。
这只皮靴踩住了列车员的胸口，使他连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落到车下。
“只有在结束这种挣扎的瞬间，人们才能感受到神的伟大……生命的意义，不正在于此吗？”
一身乐队装束的人，是刚才在车上遇到的白发青年。
“可恶。”阿娜特死死瞪着他，“果然是你。”
“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阿娜特大小姐。刚才擦肩而过的时候还在说我是什么变态者。”青年用手在自己的脸上一抹，顿时露出了一张骷髅一样的面孔。
“莫特，为什么？”
莫特？斯莱的脑海里闪电般一亮，这个是在古文献里读到的东西——古代巴比伦神话中的死神，象征荒芜、干旱、死亡。一年一度给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带来寒冬和死亡。是自然界严酷面的神格化。
刚才听阿娜特说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精灵族什么的就像遥远世界里的东西。可这个青年把一切都变成了现实，真正的恐怖，只有身在其中才能感受到。
“可是为什么这种等级的魔王会出现在现实世界中？教会不是说拥有强大魔力的妖魔都被封印在地狱，能在人类世界出现的最多只有吸血鬼之类的魔物啊。”
“哦？那你身边的这位小姐又怎么解释呢？”青年悠闲地说着随手拾起一个咖啡杯，“传说中光辉的晨星，荣耀之子。可又是地狱之王，一切黑暗和堕落的代名词。”
杯子擦过阿娜特猛撞在墙上炸开了。
“好大的力量，如果被砸中要害就死定了！”
看到许多杯子碎片都嵌入墙壁，斯莱不禁毛骨悚然。但更让他吃惊的还是莫特的话。光辉的晨星，荣耀之子和地狱之王在基督教中指的都是一个人——堕天使路西法。
这个小姑娘就是传说中的魔王？斯莱向上看去，只见阿娜特的额上已流出了汗珠，胸口也正随着剧烈的呼吸一起一伏。
“莫特，你为了圣枪隆基诺斯竟然想要背叛魔界议会？”
“隆基诺斯之枪算什么？”莫特冷冷一笑，骷髅般的面容让人不寒而栗，“阿娜特·帕兹。我要的是你……很早就想杀掉你了，可你一直有着路西法家大小姐的身份作后盾，还真是让人为难啊。”
“什么？”
阿娜特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斯莱知道这不是因为愤怒或是恐惧。一直死死抓着几乎是悬空的自己，他能感觉到阿娜特的体力已经开始透支了。
“开始累了？一直抓着这个人类的话，是不是连魔法也用不出来啊。可以一次性杀掉你和桑多拉的儿子，还真是让人心情愉快啊。”
“什么？我也是他的目标吗？”
斯莱一惊，这么说阿娜特刚才的话都是真的。妈妈真的是大魔导士！可是现在的情况下考虑这个也无济于事，阿娜特放下自己的话还有一线生机，以她的能力也许能逃走。要不就是两个人一起死。他绝望的望去，正好和阿娜特的目光碰到一起。
“对不起，把你也卷进来了。桑多拉老师这次大概不会原谅我了吧。”阿娜特看着斯莱，眼中充满了歉意。
“阿娜特……”
“可是莫特！你为什么要杀我们？”
“哼哼，你就这样死不瞑目吧。”莫特弯腰拾起另一个杯子，“这一次我可不会落空了哦。阿娜特大小姐……”
一切都结束了，我就要死了吗？
斯莱的眼前一片模糊，意识也渐渐陷入了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