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故人出迎

  “辛大人升不升官的俺不知道,不过瞧他样那样子……”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翟崇俭只能是长叹了一口气道:“要不你还是待会自己去看吧!”

  “他出城又不是为了迎俺,有啥好瞧的?”多多少少还有那么点自知之明,鱼寒心里很清楚,自己和辛大侠除了那一次的偶遇之外根本就没什么交情,人家跑这么远的路只不过是想要找队伍里那个与之私交甚厚的榆木脑袋叙旧,相迎什么的也不过就是句场面话,只能糊弄糊弄翟崇俭这种憨货而已。

  况且在当了几年朝廷命官之后鱼寒也不在是以前那个对大宋官制一无所知的白痴,他可是知道转运使一职实在不小,不但负责长官一方财政还附带有监察地方官吏、维持治安﹑清点刑狱等等一大串的实权,相比起自己这个不入流的从九品芝麻小官来,还真不知道要威风多少。

  本身就长得没辛大侠帅,如今身份上更是存在着巨大差别,至于那能力么……就干脆别提了!感到些许郁闷的鱼寒再考虑到以前进出城时的遭遇,为了避免一切不必要的麻烦,干脆吩咐道:“告诉兄弟们,等汇合了辛大人后咱这一路就直接绕行至北土门外,其余人等由匝蛮与保和坊内石兴商号联系上后再分批接应入城。”

  “行,俺这就吩咐兄弟们去!”带着一百多号全副武装且受过严格训练的部族青壮招摇过市,听起来是很威风但也很要命。别看鱼寒暂时还是大宋的朝廷命官,可就他那俩名头说出来除了招致一阵讥讽之外根本就派不上任何用场,他若真敢在对民间武装实施严格管控的宋代这么做,那基本上也就活到头了。好在这次得了高寿嘉的提醒已经事先将队伍化整为零,再加上大宋朝的商业极其发达,十来个人组成的少数民族商队根本就不可能引起旁人太多的关注。

  出于嫉妒与谨慎选择了绕城而走,但这里毕竟还是大宋的都城,入城时的手续自然也会严格许多,若不小心应对还真有功亏一篑的危险。此时继续指望靠着鱼寒伪造的那些罗殿周边数州官府出具的路引同时入城基本不太可能,毕竟西南边陲蛮夷聚居之地突然来了这么多商队试图进入临安做买卖,说出去谁也不会轻易相信。不过有高寿嘉事先安插在城内多年的细作接应,想要蒙混过关的难度倒也不是太大,只需有点耐心就行。

  “来者可是元晦兄?愚弟辛幼安在此恭候多时!”鱼寒忙着对手下人等入城的事做出尽可能妥善的安排,而另一边的事情发展却正如他所料,辛弃疾出城十里所要迎接的还真就是朱熹。这不,人家隔着大老远地就开始打起了招呼,也直接将旁人视为了无物。

  “烦劳幼安贤弟久候,朱某愧不敢当!”要说罗殿那三无书院里研习君子六艺的大旗还真没白扯,至少如今的朱熹就完全能够非常潇洒的翻身下马而不至失了大儒风度。

  “翟大哥,你说这来的是辛幼安辛大人?”著名文士么,久别重逢后客套话肯定是少不了。鱼寒可没那心情参合进去,却一把扯过了刚传下严令又去城门处办完手续回来的翟崇俭,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时隔数年,再次相见之时辛大侠的官做得怎样或许还有待相询,只是他现在那外表看上去怕是日子过得还没鱼寒舒坦。廋了也黑了,一张原本帅得让人嫉妒不已的脸上写满了沧桑,还不到而立之年两鬓却已能看见白发。头上没有儒者冠帽只是扎了一条灰色头巾,身上穿的更非什么能够显摆身份的袍服而只一件洗得有些发白还勉强算得上整洁的布衣。这在大宋朝的天子脚下,别说是朝廷命官,就算是普通百姓也很少会穿得这样寒酸。

  “那还能有假?你刚才不也听朱大忽悠那么叫了?”先是将抱着的霍勖那小屁孩给放到了马车上,翟崇俭这才扭过头埋怨道:“刚才俺不叫你自己先去见见么,咋了现在傻眼了?”

  “叔父,这就是您时常提及的那位曾经于百万军中取敌上将首级的辛大侠?怎么看上去比石城郡路过的那些游侠差了这么多?”其实不仅仅是鱼寒,就连那个偶尔在过路时投去一瞥的小屁孩也对辛大侠如今这副装扮产生了严重不满。

  “你个小屁孩懂啥?人家这叫低调,叫返璞归真知道不?”都说童言无忌,可这声音太大了也难免会让人产生不快。一把将咋咋呼呼的霍勖给塞进了马车里,凌文佑这才凑到鱼寒身边悄声道:“贤弟,你说这辛大人该不会是听说在罗殿发了点小财的恩师要回来,这才特意等候在此准备打秋风的吧?”

  “应该不会有这种事才对!”说这话的时候鱼寒也很没底气,偷偷又朝前看了几眼,这才小声回应道:“只不过瞧他现在这架势,怕是不会给咱办什么接风宴!”

  “鱼家小友!”在背后对人说三道四很可能遭到谴责,况且鱼寒等人即便是刻意压低了嗓门,但人家辛弃疾耳不聋眼不花的早就听了个清楚。这不,人家刚和朱熹说了会话就已经将注意力给转到了某个混蛋身上,一脸笑意地招呼着。

  “小子见过幼安先生!”都被人发现了,躲肯定是躲不过去的,暗恨这些年在折腾部族青壮的时候养成了大嗓门说话的习惯,鱼寒只能硬着头皮赶紧迎了上去。

  “一别多年,小友长高了也壮实了!前些日子听闻你在罗殿地区兴办学校教化蛮夷政绩斐然,还与大理国石城郡守联手驱逐贼寇扬我大宋国威于域外,实在是令吾这碌碌无为之人深感钦佩!”并没有计较鱼寒在背后说的那些损话,辛大侠只是轻轻地拍着这混蛋的肩头,眼神中流露出了真挚的欣慰之情。

  “先生之誉晚生愧不敢受,晚生所为者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尔!”对历史上的辛弃疾充满了敬佩,对眼前的辛弃疾却因为不了解而存有戒心。好在跟着朱熹混了这么多年,鱼寒要是连点口号都不会喊,那不早就被人给踹成了肉饼子?

  “好一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叹……”眼下可是宋代,虽然唐时柳宗元也曾在《吊屈原文》文中写过“食君之禄畏不厚兮”,但相比起来还是数百年之后的三国演义里这句话显得更为直白,也更容易让辛弃疾对鱼寒另眼相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长叹一声之后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只叹辛某囊中羞涩,今虽与元晦兄久别重逢又值小友回京述职受赏,却也只能……”短暂的沉寂之后,或许仅仅是为了打破这种突然出现的尴尬局面,辛弃疾取下腰间竹篓拧在手中自嘲似的笑道:“以今日之所获为二位接风洗尘!”

  俩王八?这是要请人吃饭还是在拐着弯的进行打击报复?看清了竹篓内的生物,鱼寒有些傻眼更有些愤慨。要说辛大侠这事做得实在是有些不地道,以至于某个混蛋若不是考虑到当年亲眼见识过他的非凡武艺,怕是要冲上前去指着鼻子开始痛骂。

  毕竟是同为大宋的朝廷命官,或许不太清楚谁干了些什么事,但谁该领多少俸禄那不是明摆着的么?别看有宋一朝无论是君王还是重臣都没说过********之类的混帐话,可这大宋官员合法收入高得吓人那也是事实啊,要不然孝宗朝每月支出一百二十万缗的工资给谁花去?别的不说,就鱼寒这么个从九品的芝麻绿豆小官,在罗殿混了三年也还从官府领出了最少千贯之资而且还从没被拖欠过。

  辛弃疾当年就已经是江阴签判,如今更贵为安庆府任转运使,不但身份地位更为显赫就连那俸禄和鱼寒比起来也有着天壤之别。这么多年下来,家财万贯怕都是说得太过谦虚。如今他却偏偏摆出了这么一副穷酸样,穿得差点也就算了就当是在向世人展示其为官之清廉,但给多年未见的老友接风洗尘就拧俩王八,而且瞧那架势还准备让朱熹拿回家去烧火炖汤,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幼安贤弟好兴致,愚兄倒是愧领了!”正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朱熹可不是鱼寒那混蛋,别说人家辛弃疾还拧了俩王八就算是空手出迎,他都不会感到有丝毫的不愉快。就这份理论上根本不需要花钱的见面礼,至少在某个榆木脑袋看来比请他吃上一个月的山珍海味更能体现出双方之间的深情厚谊。

  “汝这孽障,还在此发愣作甚?赶紧前头带路,命人回家烧火做饭,再去村头打上两壶好酒!吾今日定要与幼安贤弟痛饮一番,以叙离别之情!”兴高采烈地接过了辛弃疾手中竹篓,朱熹却让鱼寒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没有最吝啬只有更吝啬。

  “哦!”悻悻然回应着,鱼寒却不得不在心中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一个拧着免费王八前来蹭饭的辛大侠,一个靠着自己挣下了千贯私房钱还要让别人出钱出力置办酒席的当世大儒,都还没进城就已经被人敲了一闷棍,足见如今的临安确实已经变成了龙潭虎穴,稍有不慎就得招来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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