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意外收获

  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传来,大宋乾道元年在被金兵占据的临洮路巩州治所陇西城不足两百里地开外,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围歼战草草落下了帷幕。战事虽然进行得无比惨烈,却并无比遗憾地没能被载入史册,究其原因还是在于交战双方短时间内都无法接受最终的结果。

  匆忙撤退中的数百大金国勇士感到憋屈,他们怎么都想不通,己方士气高昂又拥有装备上的绝对优势,战前更是制定了无比详细的计划,考虑到了一切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可为啥还是在完全掌握了战场主动权,眼看就要大获全胜的情况之下,被人给逆转乾坤撵得满地乱蹿呢?

  鱼寒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么个结果。循三国演义中的传说,依葫芦画瓢借着李纲数十年前闯下的赫赫威名,趁着金兵一时没能搞清状况头脑发懵的时候冲入战场,再凭借那十来个粗制滥造的手榴弹制造出混乱,给义军创造撤退的机会,这都在计划之中。可为什么金军要逃呢?还逃得那么的狼狈,那么的荡气回肠?

  “金人傻呗!”这是凌文佑在了解到鱼寒的困惑之后给出的回答。

  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因素有很多,而在冷兵器时代士气的作用着实不容小觑。可士气这东西毕竟看不见摸不着常常需要有个具体的寄托,这既可能是某个人也可能是某件物品。古人常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不正是因为统军主帅往往会比旌旗好使,更容易成为一支军队的魂魄所在么?

  在大宋中兴四将的辉煌战绩中,出其不意直捣黄龙摧毁金兵的指挥系统,即便只对敌军造成了微乎其微的伤亡,却足以令数万甚至数十万金军主力迅速崩溃的战例也屡见不鲜。而这一次,鱼寒更是指使旁人把金军主帅给炸成了碎末,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还有什么好奇怪的?

  在凌文佑的心中,倒是那位倒霉的大金国谋克傻得有点让人不可理喻。火药在这个时代又不是什么稀罕物,甭管是南边的大宋还是北边的金国境内,出售烟花爆竹的店铺都随处可见。就连那些流着鼻涕挂着屁帘的小孩都知道不能把点燃后的炮仗攥手里玩,世上咋就会有人把即将爆炸的震天雷给抓住揣怀里呢?还一脸得色?

  “哦——”拖长了语调,得了便宜还不忘卖乖的鱼寒似乎比较认可凌文佑给出的这个答案,装模作样地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金人可不傻!”很大的一盆凉水当头浇下,干出这档子破事的是那位叫做翟崇俭的义军临时统帅。

  之所以只能把翟崇俭算作是义军临时统帅,主要还在于巩州义军所具有的特殊性。与别处那些抗金的民间武装不同,巩州义军的组成极其复杂,既有普通的北地弃民,也有这些年与金人交战中走失的官军散兵游勇,还有时不时地会组队过来提供些增援的大宋利州西路百姓。

  更出人意料的是,在巩州义军中偶尔还能看到吐蕃和西夏狼骑的身影。当然了,这两拨人参合进来可没安什么好心眼,他们只是因为在以前属于大宋地界的临洮路打劫成了习惯,一时间难以改变而已。

  别看这些来历各不相同的人马心思各异,平日里也没少闹矛盾甚至大打出手,但这里毕竟是巩州,他们还有着一个共同而强大的对手。若是有机会去找金国人的晦气干上一票大买卖,暂时抛却成见凑一块相互壮胆,也算司空见惯的事情。

  翟崇俭能力压群雄,特别是让那些前来趁火打劫的吐蕃与西夏蛮子心甘情愿地服从指挥,就足以证明他这临时统帅的能耐绝非常人可比,至少那战斗力就极其恐怖。反正鱼寒是亲眼看到了,这家伙在战场之上可是一手拧着一个大金国勇士当棍子使,即便等到金兵开始撤退的时候也还能够不依不饶地扔出去将一个逃亡中的骑兵给砸下马来。

  高手!真正的高手!在这样的高手面前,空手入白刃还能算个事?更加让鱼寒眼馋的是,翟崇俭不然自己厉害,就连他手下那几十号人也全都长得个五大三粗,一看就属于那种特别能扛揍也特别能揍人的狠角色。

  胸中热血已经随着战事的结束而冷却,一时激愤也无法替代数十年所形成的故有思维。当自私与麻木重新占据主导地位的时候,鱼寒心中早已没了忧国忧民的情怀。此时的他已经恢复了常态,开始琢磨着如何将翟崇俭等人给忽悠到身边。

  “金人不傻的话,能胜券在握之时就被一个名头给唬住?能不搞清状况就开始仓惶撤退?”凌文佑并不知道鱼寒现在的心思,他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而讲出了一个事实而已。

  “金人要真傻的话,能把咱大宋官军揍得满地找牙?能灭了辽国占了我大宋半壁江山?能让大宋俯首臣称岁岁纳贡?能……”没机会活上千儿八百年去后世看看啥叫抗战神剧的翟崇俭非常迂腐地认为,无限度地贬低对手所产生的唯一效果也就是在突显自己的无能而已。随即也迅速抛出了一连串的疑问,同样是铁一般的事实不容反驳。

  “金国人能有如今的光景,靠的可都是蛮力,跟他们脑子没多大关系!”虽说是花钱买了个秀才名头,但凌文佑怎么说也还算个读书人,在这个重文轻武的年代那种优越感是不言而喻的,他绝不容许看上去就属于一介莽夫的翟崇俭轻易将自己驳倒。

  “那……那……”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也不知道翟崇俭是怎么想的,居然放弃了自己有的优势转而选择和伶牙俐齿的凌文佑磨嘴皮子。吭哧半晌,这才似乎找到了突破口,赶忙补充道:“那他们布下如此精妙的埋伏,差点就让我义军数千人马全军覆灭?”

  “掉进人家设好的陷阱,那是因为你们……”后面的话凌文佑没继续说下去,但任谁都能从那眼神里看到嘲讽二字。

  这还讲不讲点道理了?读书人说话不都引经据典,做事不该循规蹈矩么?咋眼前这混小子就只知道胡搅蛮缠?猛然间察觉到自己犯下的错误,翟崇俭也顾不上什么救命之恩了,抄起袖子直接揪住凌文佑的衣领呵斥道:“混小子,有胆你把刚才的话给说完!”

  “说就说!”和大多数大宋文人一样,凌文佑会在金人面前表现出懦弱的一面,却从来不会在同胞面前显得胆怯。即便此时已经被人拧得双脚离地,他依旧能面红脖子粗地吼道:“都差点被没脑子的金人给蒙了,你还在本公子面前逞什么能?”

  “你……你……”如果这个时代有血压计的话,一定会测出翟崇俭和他那几十号弟兄现在的血压最少也得有二百五,要不怎么会被气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息怒!息怒!翟大哥,您就别跟这饿晕了头的书呆子一般计较了!”就在翟崇俭犹豫着是该把手中的凌文佑给踩成肉酱,还是扔出去摔成肉饼的时候,鱼寒终于不再冷眼旁观站出来充当起了和事佬的角色。

  “俺看还是鱼兄弟这话在理,你这家伙就一书呆子!”一番劝说之下,翟崇俭的怒火稍显平息,悻悻地将凌文佑扔出丈许,嘴里也还不忘占点便宜。

  “翟大哥!”没功夫去搭理那个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凌文佑,鱼寒换上一副无比谄媚的笑容试探道:“金人傻不傻的问题咱就别管了,倒是这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金人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您和您手下这几十位兄弟,接下来可有何打算?”

  “打算?”很显然,翟崇俭还没功夫去认真考虑这个问题,闻言也只是出于本能地回答道:“就眼下这世道,还能有啥打算?先找个没人的地方躲上一段时日,等风头过了再继续出来和金人闹腾呗!”

  “依小弟愚见,此法似乎有所不妥。”临时拼凑起来的数千人马已经在分配完为数不多的战利品之后便各奔东西,翟崇俭等人战斗力最强却因为刚从秦州过来还没有个固定的落脚点,而这正是鱼寒赖上他们的主要原因。没有任何后勤保障的情况下,他们想要在群敌环视中生存壮大,其难度可想而知。“须知,此次被击溃的可是近千金国铁骑……”

  “这……”经过这么一提醒,翟崇俭才想起这次的事情确实闹得有点大,虽说金兵没真个损失多少,可毕竟是被义军给狠狠扇了一巴掌。想要进山避过这风头怕是需要不少时日,这在缺吃少穿的情况下又能撑多久?“依贤弟之见,我等该当如何?”

  “要不……”磨蹭了半晌,有着前车之鉴的鱼寒这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翟大哥就跟咱一起南下去投大宋官军?”

  “不去!”这一次没等翟崇俭做出回答,队伍里就已经有人跳了出来,骂骂咧咧地道:“大哥您可别忘了去年咱投官军是个啥结果!平日里吃的伙食猪狗不如,还得被人跟防贼似的防着,这些咱都可以不计较。但为啥战事一起咱就得冲在最前面和金人玩命,而那些个老爷兵就只需躲在城里看热闹?”

  “二牛兄弟说得在理!”其余的数十人也纷纷嚷道:“大哥,您可不能犯糊涂啊!咱离乡背井地跑巩州来,可不是为了闯出点名头又回去受官兵那窝囊气的!”

  “诸位兄弟,诸位兄弟……”虽说已经有了些准备,知道这年头的官军在北地不怎么讨人喜欢,却怎么也没料到翟崇俭等人在这之前就已经被糊弄了一次。多少有点措手不及的鱼寒额头上渐渐冒出了冷汗,只能一边竭力平息众人的怒火,一边开始挖空心思寻找其他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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