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除夕夜会友
爆竹声中岁又除。顿回和气满寰区。春见解绿江南树，不与人间染白须。
残蜡烛，旧桃符。宁辞末后饮屠苏。归欤幸有园林胜，次第花开可自娱。
除夕夜。
我坐在冷凝宫的院子里，寒风阵阵，我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抬头望着满天的星辰，褶褶生辉，灿烂夺目。
我想起去年除夕夜，大雪纷飞，我第一次遇见了南宫瑾，他像是从天而来，不染尘埃。我想起他清浅的眸，柔软的唇和他低低的笑。
我想在满天的星辰里找到牛郎织女星，却又想起他说没有。
天空炸开了无数的烟火，绚烂夺目，无限风光。
我唏嘘自己入宫两年，竟然从来没有参加过除夕宴，两次的烟火盛会我都如同盛京里的寻常百姓般，只能远远的看到点点斑驳。
冷凝宫的宫门忽然打开，悄悄进来一个的身影。
“娘娘。”念青的声音低低的唤着我。
“念青……”我惊讶的不知所措。
念青进来便跪在地上，我连忙扶她起身，略带责备的说：“这是做什么，我早就不是皇后了。”
“在奴婢心里，您是唯一的皇后娘娘。”她的声音略带哽咽。
“好了，进屋说话吧！”我拉着她的手进了自己的偏殿。我用火折子点上屋里的烛火。
“娘娘，对不起，奴婢来晚了。”她自责的说。
“怎会，你能来我便很开心了。”
“知道您出事后奴婢就想找机会来看您，可是想起轻雪姐姐说的话，便一直没敢来看你，怕奴婢连累了您。”
“轻雪，你何时见过她。”我惊讶的问。
“就是您出事前两日。那天，轻雪姐姐来找我，她将我拉到一处无人之地，交给我一个包裹和一封信。说如果娘娘出事了，便将包裹和信交给娘娘，只是一定要等到事情淡化后再来寻娘娘。奴婢一直寻不到机会，直到今日趁着宫里人放假，守卫松懈才敢偷偷过来。”说完她将手里的包裹交给我。
我打开包裹，里面装着一些金银首饰，都是我寻常打赏给她的，我在里面看到了一块熟悉的玉佩，是南宫瑾送我的玉佩，里面还放着一封信。
我疑惑的打开信，入眼看到的是歪歪扭扭的字体，我认识轻雪时她几乎不识几个字，那时的我不受宠整日待在凤仁宫无事，便写写画画，或者读读诗书，有一日她羡慕的说：“娘娘，您的字真好看，奴婢要是能像您一样会写字便好了。”她这话还被灵云嘲讽过。
原本我就整日闲的无所事事，便教她学写字，她学的及其认真，且她并不愚笨，学的也很快，只是她的字因为没有多余的时间练习一直写的歪歪斜斜的。
“娘娘，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您一定已经出事许久了，奴婢想您一定恨透了奴婢，同时也有许多疑惑。
奴婢十二岁进宫，到今年已经整整十年了，十年里，奴婢从未遇见过一个主子如您般和善，即便奴婢出了错，您也从未苛责过奴婢，您知道奴婢家境贫寒且家中兄妹众多，便时时打赏奴婢，好让奴婢可以多接济家人，这一年多，您给奴婢的比奴婢这十年在宫里挣得都多许多。
只是奴婢最终还是背叛了你，害了您，可是奴婢身不由己，他们都拿奴婢的家人威胁奴婢。
从您选奴婢做大宫女开始，太后便找上奴婢，让奴婢做她的眼线，将您的一举一动汇报到慈宁宫，太后是后宫之主，奴婢若是不从，太后定不轻饶奴婢，奴婢只好将您每日都在做些什么都告诉太后。只是娘娘从未做出格之事，太后也无可奈何。
后来，灵云又找到了奴婢，她拿着奴婢母亲的信物威胁奴婢，若是奴婢不按照她所说的去做，奴婢的家人便有性命之忧，奴婢左右为难，最后只能背叛娘娘选择保全家人。
奴婢无计可施，只好找到念青，让她帮奴婢赎罪。
奴婢知道娘娘十分珍惜这玉佩，奴婢怕这玉佩会为娘娘带来更大的祸端，便将它偷出来一同交给了念青。
奴婢知道奴婢背叛了娘娘，只是这玉佩之事奴婢从未向任何人提及。娘娘放心，奴婢也只有以此来报答娘娘的恩情，但奴婢知道相对奴婢对娘娘的伤害，这份报答微不足道。
娘娘，此事错综复杂，牵扯众多，绝不是您看到的那般简单，但奴婢希望您无论如何都保护好自己，这样您才能浴火重生。轻雪留。”
我将手里的信点在烛火上，火光一闪，那信便化为一片灰烬落在地上。
我又拿起玉佩，轻轻的抚摸它上面的杏花。
我想我并不恨她，她一直都是身不由己，她从来都只是这后宫深海里的一片浮萍，任人宰割。
即便我曾贵为一国之后，我也从来都是身不由己，更何况是她。
“娘娘，你还好吗？”念青担忧的问。
我看着眼前这个身形有几分纤瘦，面容白皙，带着几分灵动的姑娘，当初我帮她时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会是这宫墙里唯一一个真心待我之人。
“嗯，无事。念青，谢谢你。”我看着她，真挚的说。
“娘娘，您可折煞奴婢了。”她的眼微微湿润，有泪珠从她的眼里掉出来。我用手指轻轻的擦拭掉她的泪。
“别哭了，都过去了。”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头。
我将包裹里的玉佩拿出来，将包裹系好，塞到她手里说：“拿去吧，在这里我也用不着。”
“这是娘娘的东西，奴婢不能要。”她慌乱的将包裹推还给了我。
“拿着吧，有空就偷偷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这些东西你留着打点门口的侍卫吧。”我又将包裹放到她手里。
她犹豫了片刻才说：“也好，娘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奴婢便替娘娘偷偷捎过来。”
我笑了笑说：“回去吧！太晚了，且天这样冷，回去小心点，注意安全。”
她未回我话，只是看着我简陋的房间，她的眼又微微有些湿润。
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对她说：“念青，差点忘了，我还有事请你帮忙。”
“娘娘请说。”
“别叫娘娘了，叫我微雨吧！麻烦你把这块玉佩放到静心湖听雨阁里的石桌上去。”我将玉佩递给她，她接过玉佩，塞在自己腰带里。
“在奴婢心里，您永远是奴婢的皇后娘娘。娘娘放心，奴婢现在就去。奴婢会小心谨慎，不让任何人发现奴婢的。”她起身，拿起包裹，又不放心的看了看我。
“一定要小心，保护好自己。”我轻声的吩咐她。她点点头，便推开殿门，轻轻的消失在夜色中。
我坐在桌前，看着摇曳的烛火，心想今夜他会去御花园吗？会看到石桌上的玉佩吗？若是他看到了会来看我吗？我出事这么长时间他都未曾来过，或许他根本就没想过来看我。
我又想起上次见他时他苍白的神色，我在想是否是因为他身体的不适，才无法来看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却清楚的知道我想见他，想让他带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