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牵牛织女星
快到亥时了，我还在考虑是否见他，在慈宁宫他说完也不等我回复便走了，我心想南宫瑾那厮真是一个不知礼数的家伙，白白长的那样好看了。
今夜轻雪当值，我唤她进来。
“轻雪，找一身你的衣服，本宫出去一趟。”
“娘娘，这么晚您出去不安全，还是早些就寝吧。”
“本宫有要事，放心，本宫不会有事。”
“那奴婢陪你去吧！”
“不用，一个时辰后本宫若还没有回来，你们再出来寻本宫。”
轻雪替我找来一身宫女的服饰，我换上后拿着夜明珠便出了门。
我一路偷偷的躲过侍卫，终于在亥时到了听雨阁，我听见琴声悠扬，是昨夜那尾琴，曲子也是昨夜我弹的《高山流水》。
他看见我来便不再抚琴。
“煜王不仅文武双全，学富五车，这琴技也是极高的。”
他看着我，眼神微凉，我心下一惊，忙低下头。
四周一片寂静，夜风拂来，我闻到一阵檀香夹着杏花的香味，是从他身上散过来的，他用的香与我一样，都是檀香夹杏花香。
我与他就这样站在亭中许久，正在我不知如何开口时他将我的伞递了过来，我接过伞笑了笑。
“这是我十五岁生辰时，我四哥送我的，上面的画是我画的，微雨落杏花，是四哥找江南最好的制伞工匠做的。”
说着我用手抚伞，才发现伞柄处雕了杏花，我细看了看，雕的很是精美。
“是王爷做的？”
“嗯。”声音低沉。
“有什么是王爷不会的吗？”我轻笑着。
我一转身便看见他也在看我，眼神微凉且清浅。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我抬头看着满天星辰，轻声的说。
“也不知这么多星星里，哪两个才是牵牛织女？”
“没有。”他说，原以为他不会回答我。
“嗯？”
“都是人们杜撰出来的。”
“王爷还真是会煞风景。”
他未回话，我亦不再言语，就这样看着浓墨的夜色，明亮的星空。
这一夜深深的刻在了我的心头，在我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我都觉得无比的美丽。
“我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宫人们该出来寻我了。”
我转身离开。
“我会在暗中送你。”他又说。
“有劳了，本宫谢过王爷。”我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在这深宫里，我即便与他是朋友，也不能同行，确切的说，除了皇上我不能与任何男子同行，可是皇上大概这一生都不会与我同行了。
我拿着夜明珠走在回去的路上，周围寂静的可怕，可我一点都不怕，我知道，他就在我身后。
回到凤仁宫，我躺在床上，感叹自己才十七岁，却要活成一个看破红尘的几十岁老人的模样，可我原本就还没见到红尘是何模样。
转眼快到元宵节了，太后传话元宵节宫中有宴席，后宫嫔妃与朝中重臣都会参加。
我知道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要露个面了。
元宵节当天一早，凤仁宫里公公宫女们都格外忙碌，又是打扫，又是浇花的，我知道他们都是开心我终于能走出凤仁宫。
我让他们不必忙碌。
“本宫知道因着本宫你们在宫里都不容易，是本宫委屈了你们。”
“娘娘可折煞奴婢们了。”轻雪说。
“是啊，娘娘待我们极好，跟着娘娘我们一点都不委屈。”玉梅也说。
“娘娘，在这宫里，奴才只认娘娘一个主子。”小福子说，说完大家都附和着点头。
“本宫可能这一生都不会受宠，不过有着本宫一日，本宫定不会亏待你们。”
“谢娘娘。”
因我平日对他们大方，经常赏赐，他们对我倒也忠心。
“轻雪和灵云伺候本宫更衣吧！”
“娘娘准备穿什么。”灵云问。
“就那件杏色绣玉兰的裙子，外面罩件绯红色轻纱。”
轻雪替我梳好发髻，我让她们替我戴了凤蝶流苏钗。
“娘娘要戴这支杏花簪吗？”灵云问。
“不用了，在他们眼里，杏花上不了台面。”我轻叹着说。
搅寒松兮又夜起。
夜未央，曲何长，金徽更促声泱泱。
未央殿里灯火通明，我坐在上座龙椅旁右下方的凤椅子上，太后在左下方凤椅上。
“皇上驾到。”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我与众人起身行礼。
南宫瑜着明黄色龙炮走来，这个人是我的夫君，我与他成亲小半年了，今夜竟是我第一次见他，他生的一双桃花眼，眼神明亮却透着着威严，肤色晶莹，他也是长的及其俊美，不过我觉得还是南宫瑾更好看些，他们虽是兄弟却看着一点都不相像。
“平身吧。”他转身向太后又行了礼，“儿臣见过母后。”
他的声音温和却不失威严，不似大婚那日那般冰凉，我想他可能只对着我才会用那么冰凉的语气。
下方左边是嫔妃们，都打扮的明艳动人，右方我看到了我祖父和大哥四哥，还有他，煜王。
“今日元宵家宴，大家不必拘谨，随意一些，朕先敬诸位一杯。”说完他便喝了手里的酒，我与大家也喝了酒，他从进来便没有看过我一眼。
接下来便是朝臣与嫔妃们向皇上与太后敬酒，我就像个空气一样，好似大家都看不到我，虽然我悄悄向祖父传话我挺好，但我知道祖父肯定知道我的境遇，他虽开始放权，但他始终还是贪恋权位，刚好我又不喜争宠，于是我们便默契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还是希望祖父能退出，我知道南宫瑜不是个昏庸的帝王，我怕早晚有一日南宫瑜会对付护国公府，但这一切我都无能为力。
“老臣敬皇上皇后一杯，愿皇上皇后琴瑟和鸣，国泰民安。”祖父举起酒杯。
南宫瑜没有回话，未央宫瞬间寂静无声，片刻后南宫瑜伽才端起酒杯温和的笑了笑。
“朕与皇后定会不负沈相所愿，早日开枝散叶诞下嫡子的。”他依旧笑着，可那笑不达眼底，带着一抹戾气。
“今日朕还有事要宣布，朕想晋安嫔为曦妃，叶嫔为欣妃，魏贵人为魏嫔，魏嫔主明粹宫”。
我看到安嫔对我投来傲慢且得意的笑，叶嫔也是笑意盈盈，魏贵人虽矜持的笑着，我还是从她眼里看到了浓浓的得意之色。
“臣妾谢皇上圣恩。”她们三人起身行礼。
“皇上，我朝历来都是嫔妃诞下子嗣才可晋妃，且曦与玺宗之玺同音，万万不可。”祖父说。
“哦，丞相这是连朕的后宫之事也要参与了。”南宫瑜还是笑着，可是那笑越来越冰冷了。
“皇上，不能坏了祖宗规矩。”
“要是朕非要改了这规矩又如何？”
“请皇上三思。”祖父跪下匐在地上。
正在我替祖父担忧时，皇上又说：“那皇后意下如何？”
我看向南宫瑜，他也看着我，那是他第一次正眼看我，他温和的笑着，可他看我的眼神不仅冷漠还带着嘲讽。
这下好了，球踢我这边来了，我若向着祖父，就是对南宫瑜的不敬，若是向着南宫瑜，便是打了祖父的脸。这个南宫瑜是有多恨我呀！
大哥与四哥要起身回话，我朝他们摇了摇头。
“安嫔、叶嫔、魏贵人都是最早入宫的，伺候皇上多年，且安尚书、叶尚书、魏将军都是朝中重臣，为国鞠躬尽瘁，晋封虽有违规矩，若皇上着实心疼三位姐姐，臣妾认为祖宗规矩也可因着缘由稍做改变，只是安嫔晋曦妃，这曦字臣妾还望皇上三思，曦与皇上之玺宗的玺同音，确实不妥，整个大周朝臣妾认为唯有太后才可当此字，皇上意下如何？”
“哦？”南宫瑜冷笑一声。
“安嫔是最早进宫的，最懂皇上，与皇上两情相悦，这曦字如何担当不得了？”安尚书愤愤的说，对着我这个不受宠的皇后，安尚书的语气没有半分尊敬。
我看到安嫔与安尚书眼里都碎了毒般看着我，我心想，这下梁子彻底结下了，安尚书借着安嫔受宠，在外到处结交权贵，南宫瑜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安嫔在宫中更是跋扈，这以后怕是安嫔少不得给我找事了。
正在我犹豫该如何回答时，南宫瑾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臣以为皇后娘娘所言有理，曦字确有不妥，不如取翊字如何，翊有辅佐之意，与安嫔倒也相配，皇上意下如何？”他虽说的认真，他的脸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像是说的与他毫无关系，有时候我觉得他甚至与所有人都无关系。
我看着南宫瑾，诧异他竟然可以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且整个宴席他存在感很低，他却为我说了这么多话，也解了我的困境。
“既然皇兄也认为不妥，那就依皇兄之意，安嫔晋为翊妃，叶嫔晋欣妃，魏贵人为魏嫔，礼部着手准备，择日行晋升礼，由皇后主持。”
“臣妾遵旨。”
“臣妾让宫中舞姬排了舞，献给皇上。”叶嫔望着皇上情意绵绵，满眼爱意。
“辛苦蓁蓁了，让她们开始吧！”南宫瑜也深情款款的看着安嫔。
我这个皇后还真是多余，他们才是鹣鲽情深吧！
琴声起，舞姬款款而来，未央殿里歌舞升平，一片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