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 第35章 月下
星月神殿，银月城中最神圣的地方，既有鲜花盛开，也有枯叶落下，构成了一个生死往复的世界。
自从神迹降临之后，每天来这里朝拜的人数不断增加。太阳、月亮、魔法、战争、正义、死亡、爱情、幸运、知识……光明九神的神殿虽然紧紧挨在一起，但只有局内人才知道，它们的关系是否真如表面上那样亲密。
太阳武士奥库斯特大步冲出大厅，表情冷峻，眼中满是怒火。
等在外面的部下立刻迎了上来，见到他怒气难抑的样子，不由得面面相觑。
“大人，这次行动真的要取消吗？”
“那之前的准备岂不是白费了！”
“明明已经有线索了！”
“好了！”奥库斯特一摆手，其他人顿时低头敛声。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部下们俯首受命的样子，脸上的怒色渐渐淡去。
“不管祭司团有什么打算，不过我是不会放弃的！”他回头望去，神色坚毅，目光灼灼。金色的长发宛如太阳般耀眼，和那金碧辉煌的殿堂相比，竟然没有丝毫逊色。
“现在正是扩大信仰的最佳时机。驱走了瘟疫后，人心就已经站在我们这边，那些邪恶的教会和组织也没有了嚣张的气焰。如果这时举起大义的旗帜，以惩戒之名打击他们，更在情理之中。”
他顿了顿，声音沉稳有力。
“要是能够取得巨大的成果，揭发他们邪恶的阴谋，那我主的威名就更加巩固，不可动摇！而你们。我保证，也将获得莫大的荣誉！名字将被载入到圣堂守护者的行列！”
在奥库斯特富有感染力地演说下，其他人立刻双眼火热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许多。圣堂守护者。神祗麾下最出色的战士，死后将进入到不朽的天堂之国。可以说，那是神殿武士最高地追求。
淡淡地笑意浮上奥库斯特的面容，他满意地环顾四周，目光落到不远处，突然一凝。在那里，银星武士芙莉歌正亭亭而立，有如月映清潭。清冷中透着优雅，深邃中闪着美丽。似的薄雾盖在大地之上。高矮不一的建筑堆叠成一个个浓密的黑影，好似狰狞的怪兽，发出阵阵凛冽的咆哮。
不时有巡逻地士兵从窗前经过，穿着厚厚的棉衣，手持火把和武器。瞪大眼睛巡视着每一个阴暗的罅隙。对他们来说，黑暗就是危险的前奏，就是死亡的序曲。
罗迪缓缓合上窗户，屋内***的红光将那深邃的夜挡在了外面。
他一声叹息。
和普通人不同，在罗迪眼里。那令人惊悚、畏惧的黑夜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火元素瑟缩在角落中，地元素萎靡在积雪下，天地间成为了水元素和风元素欢快飞舞地场所。此外，还有一种阴暗的力量弥漫在四周，觊觎着大地上的一切生灵。时刻准备将它们拖进亡者的国度。
北方是寒冰法师修炼的最佳场所。在天寒地冻地环境，不仅可以使冰系法术的威力大大增加。而且还可以提高元素的认知度。可又有谁知道，对于死灵法师而言，寒冷、黑暗、以及弥留不散的亡魂之地，更是如乐园般期冀的所在。
“夜晚……多么美好地时刻啊！可惜，我却有这些不得不做地麻烦事要处理！”
罗迪摇摇头，回到实验台前，继续手头的工作。
烧杯摆成一排，里面盛放着或蓝色或褐色地液体，在火炉上咕嘟咕嘟翻腾不休。气泡一个接着一个地冒出来，顺着上方的引馏装置，导入到一个圆柱形的器皿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水和魔法的神秘气息，味道古怪，难以用言语形容。
炼金术是每一个法师都要掌握的技艺。制造魔法武器、物品和药剂，可以辅助战斗，也可以用来赚钱。但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接触世界本质的过程。分析元素的比例，了解能量的构成，在最顶级的炼金师眼中，即使这个大千世界，也同样可以分解成最本质的几种存在。
当然，罗迪并不是专职的炼金师，除了配制药剂，他对其它物品的塑造完全没有研究，但并不妨碍他用炼金师的眼光去分析事物。而现在，则又多了死灵法师的视角。
萨尼斯，由狼奶和沙漠灰铃草混合制成的蓝色液体，饮用后会在嘴唇边上浮起蓝色的斑点。效果是精神兴奋，对痛苦麻木，同时感官钝化。成瘾性中等。
沃达尔，用某种只生长在特殊坟墓上的花瓣味道很苦，服用时需要掺入蜜水或甜酒。之后会产生轻微的错觉，对自己充满自信，英勇无惧。成瘾性强。
红花叶，取自沼泽小红花的叶片，能增加集中力、反应力，促进动作与视觉间的协调能性。成瘾性弱。
这三种药剂的配方均来自那本邪教的秘典，其用途是作为压榨钱财、诱人堕落的毒品。当然，如果如果拿到生死攸关的战场之上，只要时机得当，它们也是能够逆转战局的有力武器。
想想看，战局陷入到胶着的时刻，突然冒出一群不知疼痛、不畏死亡、断体残肢还能拼杀的悍勇之士，那将会是何等震撼的场面。
甩了甩头，抛掉脑海中的遐思，罗迪把注意力放回到眼前。
“不过这工艺实在太粗糙了！提纯，再提纯，还是提纯……就不能有点儿新玩意吗？”
他停下手，心中颇为不喜。
还在前世时，他就多多少少接触过一些中医方剂学的内容，起码知道君臣佐使、相辅相成的道理。用多种不同的药物搭配。既可以相互促进，提升效力，也可以弥补缺陷。降低不良作用。
而像眼下这样只是稍作加工、或者干脆直接服用。完全属于最低级的层次。
“不成，必须进行改良！”罗迪揉着额头，给自己定下了更高的标准。
全靠莎朗牵线搭桥，军方才愿意和他合作，让他得以借助这张虎皮，挡下了不少潜在地麻烦。不过要是研究迟迟没有进展，不仅自己的面子上不好看，莎朗那边也会承受很大的压力。他可不想让女孩因为自己而为难。
当然。如果直接把这三种药剂拿出去，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但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呀！”他自嘲道。
有付出就有回报。他不是什么大善大恶之辈，虽说现在是巫妖，不过做人地基本原则他始终不能置之不顾。既然对方已经仁义尽致，那他自觉就不该再偷奸耍滑。毕竟这可是毒品，而不是用来养生地保健药，吃下去的副作用相当大，弄不好就后患无穷。更何况。难得有现在这样不受外界打扰的机会，他也想趁此机会把老巫妖对死灵法术的知识重新整理、深入研究一遍。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把堆在记忆角落中的藏书一本本翻出来，拭去蒙在其上的尘土，然后从前到后细细品读。
人体对药物的吸收速度、血液的传输供给过程、神经地不同应激效果、肌肉与骨骼的成长和变化……罗迪突然发现。作为死灵法术的一部分，人体结构学、生理学、解剖学，这些其实还有很大潜力可供挖掘。如果再和药剂学相互搭配，完全可以相得益彰，形成新的门类。
“如果能向医药学发展。找到类似神术那种效果的法术。说不定就会扭转人们对死灵法师的印象……见鬼，我又在胡思乱想了！”
他拍着自己的脑门。连说不可能。但这念头却始终在脑海的角落里萦绕不休，就像一粒种子，悄无声息间便扎下根来。
明亮地灯光下，罗迪就像一个刚刚有了新发现的科学家，在那里转来转去。心中的灵感不断向外涌出，他根本就无法遏制。
夜晚，确实是他的天堂。
夜已经很深了。沐浴在稀疏冰冷的辉光下，喧嚣地城市一片宁静。劳碌了一整天的人们回到家中，或者酒足饭饱，或者饿着肚子，在倦怠与瑟缩中，全都进入了梦乡。
神殿外的一隅，月上枝头，两人默默相对。
此时此刻，太阳武士奥库斯特早已没了白日里的自信和洒脱，变得满面愁容，还隐隐显露出几分颓丧。而银星武士芙莉歌也不再那副拒人千里的模样，眼眸中多了一点点地温柔。
“这么好地机会，我不信那帮老顽固看不出来！”奥库斯特神色阴沉，显然对神殿的决定抱有极大地怨气。
“一个个满足眼前的小小成就，怕担风险，怕背上骂名，只想保持现有的荣耀，根本没有了当初开疆辟土的勇气！当初我还把他们当做崇拜的偶像，谁知道如此令人失望……简直就是耻辱！”
芙莉歌踌躇了一下，委婉地解释道：“这么说不太妥当吧。毕竟他们也都有自己的顾虑……”
“顾虑什么？”奥库斯特顿时竖起眉头，声音不由得拔高了起来。“顾虑失败，顾虑失去上面人的信任和底下人的敬仰！说到底，那其实就是怯懦！”
奥库斯特狠狠碾着脚下的石砖，粗重的喘息犹如猛兽。片刻后，他终于渐渐收起了怒容。
“对了，你们神殿的答复如何，难道也要退出？”
“祭司大人说，我们本来就人手不足……”
“够了！全都是借口！你就没有强调这次行动能够带来的收获？还是说，日月神殿间的同盟已经不再具有效力？”
“我……”
“你呀，还是太过软弱！”奥库斯特闭上双眼，又蓦地睁开，愤愤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记住，你不仅是月亮女神的战士，更是圣物光明之石的守卫者！不要把自己和那些腐朽不堪的木头相提并论！你和我都是不同的！”
芙莉歌嘴角动了动，却沉默不语。
“算了，事已至此，再抱怨也没什么用处。对了，”奥库斯特低咳一声，避开女武士的目光，抬起头，神色不定地望着寥寥的星空。“我的属下都已经准备妥当，一旦发现邪恶的踪迹，我们就会立刻发起攻击。你……要不要来？”
“我？”芙莉歌一愣，似乎察觉了什么。不由得低下头，昏暗之下，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我想，我还是不参与的好。之前祭司大人就已经不太高兴了。而且，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为什么？”奥库斯特愕然地看着她。“还有什么比打击邪恶更重要的事？”
顿了顿，他恍然道：“那个死灵学徒？一个龙裔者而已，有必要花那么大力气去拉拢吗？”
“不是拉拢，是挽救！”芙莉歌猛然抬起头。“月光女神绝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心存善念的人！挽救，不也同样是正义吗？”
望着那清澄的双眸，奥库斯特不由得错开目光。他突然发现，此时的少女一改平时的温柔和软弱，身上多了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东西。
一阵风吹过，扫着地上的枯草，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月光从天空中洒落下来，虽然微薄依旧，但却多了一丝温暖。
随后，人已不在，这里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