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丛溪镇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草长莺飞二月天,冰雪渐融,正值草木疯狂生长的季节。

  经过一整个冬天的冰封和静止,九荒大陆的居民对通商和购买的欲望达到顶峰;因为狂暴的风雪影响,有许多埋藏的秘境和宝物也可能在此时重见天日。

  对于九荒大陆的商队和游行者们来说,冬天的暴风雪过去以后,一年之间最美好的时节就到来了,他们可以渐渐活跃在大陆的各个地方,向四方运送自己的物资,贩卖自己的商品,还有运气好的,可以闯进一两个小秘境,捡到几件宝物。

  对于各个家族的子弟们来说,也到了家族外出游历探索的时候,要为自己的年终考核争取到一个好成绩,就必须外出历练寻找机会,提升自己,最好再找到一两件宝贝,才有可能在人才济济的家族中争得一席之位。

  “老三,现在也到了那些大家族的子弟出来游历的时候了吧?”一个满面络腮胡的壮汉随手把自己青铜大刀扔在茶棚的瘸腿的旧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木桌有些不堪重负的“嘎吱嘎吱”叫起来。

  那壮汉一边大声嚷嚷着要茶棚的小二上茶,一边扭头对自己的兄弟说话。

  他那兄弟也是个壮实的汉子,虽然没有那壮汉高大,脸色有些黝黑,但脸上却还算干净,带着几分憨厚。

  两人自顾自说话着在木凳上坐下,完全没有在意周围人怪异的目光,也没有询问一下坐在桌子另一头的人的意思。

  小二急忙应着,麻利的提上来一大壶茶水。

  那脸色黝黑的汉子一边给络腮胡壮汉倒茶,一边应道:“差不多就是这几天了,听说这次修灵历练,除了八大家族以外,冥暗之域也参加了。”

  “冥暗之域?!”络腮胡壮汉显然十分惊讶,声音不由自主的拔高了,手里的茶杯也重重地搁在桌子上,溅出的茶水撒了满手也不管,“那群阴阳怪气的家伙不是一向不肯参加大陆上的任何活动吗?今年是怎么回事?”

  黑脸汉子无奈地再倒了一杯茶:“不一样了嘛,往年冥暗之域也有想过参加修灵历练,只是不肯放下架子,才迟迟拖延,今年新城主上位,秦氏一族再次向他们发出了邀请,他们也就顺水推舟了。”

  络腮胡大汉痛饮了一杯茶水,啧啧出声:“那这么说来,大陆上的那几个大势力,就只剩下幽蓝之域不肯参与了?”

  黑脸汉子咬了一口自己带来的杂粮饼,淡淡道:“幽蓝之域清高,一向如此。”

  他二人谈话肆无忌惮,话中的内容却惹得茶棚中人连连皱眉,许多人连还没喝完的茶水都不要,直接拂袖而去。

  茶棚老板和小二缩在煮茶的灶台后,一声都不敢吭。

  茶棚里的人渐渐变少,只剩下一支拉着骡子,腰带配剑的商队和一个带着白色面具的青年。

  说来也怪,那青年身穿白色劲装,脸上带着一个缠枝花纹的银白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来的下颚弧线精致,饱满的朱唇不点而赤,瓷白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个淡紫色的手镯,那手镯通体纯色,但样式却有些奇怪,看起来像是断掉的两节重新熔铸起来的一样。

  这样一个人,好看又贵气,出身应该也不会太差,但刚刚那两个大汉打扰他喝茶,强行与他分了一张桌子,他却没有半分不满,反而津津有味地听他们说话。

  此时见那二人停下谈话,那青年还好奇地向他们开口询问道:“那修灵历练很有趣么?怎么大家都要参加?”慵懒好听的嗓音带着几分悠远,让人恍惚中仿佛以为听见了貌美的深海人鱼歌唱。

  两位大汉这时候才正视起与他们同桌喝茶的青年。

  那络腮胡壮汉抖了抖自己的胡子,眼中掩盖不住惊艳,又染上了几分怪异:“你从哪个山疙瘩上头下来的?怎么连修灵历练都不知道?”

  又自顾自的答道:“修灵历练当然好处多多,提升实力,抢夺宝物是一方面,要是撞大运遇到什么机缘,啧啧啧,那可就一飞冲天了。”

  黑脸大汉打量了青年一会,递给他一杯茶:“除了机缘,还有危险,历年来死在修灵历练的人不少,其中不乏大家族宝贵的嫡系子弟,但还是有不少人趋之若鹜。”

  银白面具青年接过茶,礼貌地道了声谢,想了想,低声问道:“敢问两位好汉,那庄家少主庄伏清,也是在修灵历练中伤残的吗?”

  此言一出,那两位大汉一惊,纷纷错愕的看着他。

  庄家少主庄伏清,秉性谦直,作风磊落,公子如玉,翩翩风雅。纵然比不上赫连少主,秦少主,公子祁和公子时等人在大陆上的崇高声望,在九荒大陆的年青一代也算是个人物,但就是这么一个风流人物,却在五年前的修灵历练中意外伤残,筋脉尽断,双腿残疾,从此与修灵无缘。

  此事影响很大,整个大陆基本都知道,当时还闹得人心惶惶,接下来两年的修灵历练都没有往年热闹。

  那庄氏一族这些年来更是疯了一样为这位少主寻医问药,满天下寻找神医灵药,但可惜的是,这么多年,也没有半点好消息传来。

  按说这事不说人人皆知,也算不得什么机密,但那些大家族对此事很敏感,尤其是庄家,所以大家暗地里议论纷纷,却是不敢在明面上说些什么,这位小兄弟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委实叫他们惊讶。

  络腮胡大汉满脸敬佩地看着面具青年,也压低了声音:“小兄弟好胆量!不过你怎么连这件事都不清楚,庄家少主在修灵历练中受伤的事虽然敏感,但又不是什么机密。”

  黑脸大汉皱起了眉头,也提起了一些戒心:“你问这个干什么?”

  银白面具青年,也就是最近才被某个无情无义的家伙一脚踢出来见见世面的南宫玥,禁不住有些感慨,瞧瞧,这就是常年宅在家里的后果,宅的太久,外面什么情况一概不知不说,随便问问还会引起别人警惕,以为是什么坏人想要搞事。

  好吧,她确实挺想搞事的。

  南宫玥也不在意黑脸大汉的警惕,笑眯眯地拍了拍放在破旧的小木凳上的一个楠木箱,道:“嘛,我是个大夫,受庄家之邀去给庄少主看病,所以想多了解一下庄少主的事。”

  南宫玥答得理直气壮,那两个大汉的脸色却越发怪异。

  不是他们看不起南宫玥,实在是那庄少主的病也算得上大陆奇闻了,那么多天地灵药,那么多名医,其中还不乏久不出世的老妖怪,这样都治不好,估计也没人治得好了,现在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青年放声说要给庄少主治病,任谁都觉得他在说谎。

  庄氏一族怕是病急乱投医了。两个大汉暗暗摇头。

  黑脸大汉放松了一些,看着南宫玥那双漂亮的眼睛,还有他那笑眯眯随和的样子,忍不住劝道:“这位小兄弟,你若听我一句,就不要去庄家了,那庄少主的病,实在是......只怕会被庄家人迁怒。”

  络腮胡大汉也连连点头:“是啊,看你家境也算不错,何必趟这趟浑水,我看这病啊,也只有幽蓝之域的人出手才有可能治愈。”说完又忍不住有些感慨:“可惜幽蓝之域的人冷心冷情,说不出手就不出手,庄家人在雪地里跪了九天也没用,可怜了那庄少主,他倒是个难得正派的人物。”

  南宫玥有些惊讶,初时见这两位大汉言行粗莽,却没想到内心如此古道热肠,倒是有几分江湖豪气。

  南宫玥弯眉笑了,脸上也多了几分真心:“两位大哥侠义,多谢告知,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半途而废不是我的作风,好不好得起来,我还待亲自给庄少主看过之后再下结论。”言罢又笑道:“今天与两位大哥在此处相逢,也算缘分,不如由小弟做东,请两位大哥畅饮一壶?”

  两位大汉见劝他不住,也就不再出声,只是大笑着让小二上酒,三人换了话题,就着微涩的黄酒,谈天说地起来。

  酒过三巡,天色已经不早了,三人都忙着奔赴下一个市镇,只能依依惜别之后就此分道而去。

  南宫玥眯起眼眸,看着渐暗的天色,提起自己的楠木小箱,转头向自己的下一个落脚地,丛溪镇,慢悠悠地走去。

  锦州城外二十里,丛溪镇,运来客栈。

  南宫玥用过简单的饭菜以后,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床铺,把楠木小箱宝贝似的放在床头,擦了擦上面沾染的尘土,再慢悠悠地把自己脸上的面具缓缓取下来,纤细修长的手指懒洋洋地把玩着面具,低笑一声,似自言自语,也像在和谁说话:“冷月,真没想到我们还能再看见这个世界,它好像越来越有趣了,是吧?”

  手腕上的淡紫色手镯微微闪了闪,发出柔和的亮光,似乎在回应她一样。

  南宫玥伸了伸懒腰,随手翻开地图,瞅了瞅,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发现她还要穿过锦州城,向西跨越赛涵大草原,才能到达庄氏一族聚居的芜城。

  人老了,腿脚不好,还要跋涉那么长的道路,南宫玥挑了挑眉,如果不是那庄家少主风评还不错,她还真不想接这个苦差。

  南宫玥把地图叠好,放回衣服内袋,利落地翻了个身,轻巧地坐在床上,把锦靴蹬掉,随手扯过被子,闭上了眼睛,嘴里还嘟囔道:“早睡早起,早点赶路,早点回去,不然阿澈那家伙又要暴走了,”又呢喃了一句:“不知道会不会遇见兔子,他都长大了吧...”

  最后一句轻的像是要消失在风里。

  ------题外话------

  emmm我觉得有一些小可爱看到这里可能会有一些疑惑,在这里小小地解释一下吧,南宫玥和独孤离夭都是女主的真名,只不过因为后面有一段重要剧情和“南宫玥”这个身份有关,所以先用这个名字。

  我们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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