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突如其来——4

  在医院外科挂号室的门口,李锋看到了林书茵,此刻她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不安甚至有点慌乱,并且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所以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而在林书茵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一个年龄大约六十岁左右的老年妇女,穿了一身淡蓝色的运动装显得整个人很清雅,也很时尚,老太太的相貌也很秀丽端庄,眉眼间和林书茵有几分神似,一双眼睛尤其清澈明亮,丝毫不没有普通老人眼中的浑浊和迟滞,甚至可以用灵动和活泼来形容,梳理了时下已经颇为少见的荷叶头使整个人显得格外清爽。只是老人的右脚脚踝似乎受了伤,所以始终用自己的两只手把右腿抬高抬起,李锋猜想这位或许就是林书茵的奶奶,于是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林书茵的近前。

  此刻林书茵蹲在老人的面前关切地问道:“觉得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好一点了?”

  老太太的表情有些夸张:“好一点了,其实这点伤我倒是能忍,就是别让我再见到老孙头儿那我就谢天谢地了。”

  林书茵无奈地笑了笑,一抬头竟然看到李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面前,这一下吃惊不小,蹲在原地愣了一会才站起身惊讶地对李锋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锋微微点了点头回答说:“是米周告诉我的。”

  此刻林书茵眼睛里的惊诧和慌张逐渐被喜悦和感激所替代,于是轻轻地说道:“真没想到你会来,谢谢你。”

  李锋的脸上依旧是一贯淡漠表情:“没关系,上次你不也去医院帮过我的忙么,礼尚往来而已,我这人不喜欢欠人人情。”

  李锋冰冷的语句让林书茵心中刚刚泛起的暖流在瞬间凝结,也让林书茵的心重新变得纠结,于是淡淡地说道:“还是要谢谢你。”顿了一下之后忽然又想起青苗儿于是继续说道:“你来帮我拿青苗儿怎么办?一个人留在家里么?她吃饭了没有?”

  李锋看了林书茵一眼回答说:“放心吧,我都安顿好了。”林书茵听了才放心,轻轻地出了口气。

  坐在一旁的老人正是林书茵的奶奶,从李锋出现的第一时间里老太太就一直在边上冷眼旁观,很快就发现事情不太对劲,就这一会工夫里老人家就已经断定眼前的这个后生小子在自己宝贝孙女的心里已经占据了极其重要的位置。因为他对自己孙女的性格了如指掌,这孩子看似文静、内向,实则是外柔内刚的性子,而且由于生活的际遇和经历,从小就把心思藏得很深,谁也别想轻易知道她心里的喜怒哀乐,也就是和自己这当奶奶的特亲。但是刚才这小子就凭着简短的无以复加的三言两语就让书茵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如同坐过山车一样在喜怒哀乐间往返了几个来回,这足以证明自己的这个宝贝孙女是多么的在意和看重他。

  想到这里老人不由自主地仔细打量了李锋一番,她发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确实非比寻常,虽然说相貌实在说不上英俊,眼睛和嘴的比例实在过于失调,但是能够感觉到这个年轻人有着一种和他的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和成熟,而且在他的身上似乎蕴藏着一股超乎寻常的内敛力,也难怪书茵对他极为上心。

  老人想到这些就再也坐不住了,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之后说道:“书茵啊,这一位是谁啊,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听了奶奶的话林书茵才想起还没给奶奶和李锋介绍呢,可猛地被问起又不知道该怎么给奶奶介绍,因此愣了一会之后才支支吾吾地回答说:“哦,刚刚光顾着说话,差点忘了,他…他是我…我的同学。”说完之后就又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李锋见此情形为了避免尴尬,于是面带微笑地对老人说道:“大娘,你好。脚伤的怎么样啊?感觉好点了没?”

  林书茵的奶奶听李锋竟然叫自己大娘先是一愣,之后不免皱起了眉头,心想原来竟然是个愣头青!于是干脆把脸转向一边对李锋的话不予理睬。

  林书茵一见赶紧轻轻地扯了李锋的衣袖把李锋拉到一旁,小声说道:“她是我奶奶!”

  李锋觉得有点糊涂,回答道:“我知道她是你奶奶,所以才打招呼啊。”

  林书茵有些着急:“我的意思是她是我奶奶,所以你也该叫奶奶,不该叫大娘啊!”

  李锋回头看了一眼椅子上的老人,回头问道:“你奶奶多大年龄?”

  林书茵回答道:“今年六十八岁。”

  李锋歪着脑袋盯着林书茵说道:“你奶奶六十八,我爸今年六十二了,我老妈也快六十了,我叫她大娘有什么错?”

  林书茵被李锋问得一时语塞,可仔细考虑了一下之后还是觉得不对,于是对李锋说道:“这件事好像和年龄无关吧?你既然作为我的朋友来帮忙,那见到我奶奶自然应该随着我一起叫奶奶啊!就麻烦你好人做到底行么?”

  李锋觉得林书茵的话也有道理,又见到林书茵的语气已经近似请求,也觉得自己不便在执拗下去,于是两人重新回到林书茵的奶奶面前,此刻林书茵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慌张,于是对她奶奶说道:“奶奶,这是我同学,他叫李锋,他知道你的脚扭伤了,所以特地来看看您。”

  李锋看了林书茵一眼,也对老太太说道:“你好,奶奶,觉得好些了么?”

  老太太这时才把头转了过来,淡淡地说道:“好,好,让你费心了。”说完之后抬头仔细看了看李锋,然后问道:“小伙子,你今年多大年龄?”

  李锋平静地回答道:“今年虚岁34了。”

  林书茵的奶奶听了连连点头说道:“哦,怪不得怪不得。”意思是难怪李锋称呼自己为“大娘”,这时老太太好像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于是转头狐疑地盯着孙女问道:“燕子,你说他是你同学?”

  林书茵点头答道:“是啊,”

  老太太见自己的孙女一脸坦诚的表情有人觉得自己不便再继续问下去,想了一下决定调整一下坐姿以便让自己看起来更体面也更有威信,可没成想稍微一动就带到了右腿的伤处,这一来老太太不免感觉疼痛不已,站在一旁的李锋见此情景对林书茵说道:“把你的书包摘下来给我。”

  林书茵虽然不知道李锋要干什么,但是却及顺从地把自己悲伤的书包摘了下来交给李锋,李锋动作娴熟地用书包把林书茵奶奶受伤的那条腿垫高,以便减轻老人的疼痛感。这个方法看似简单但却很是奏效。

  林书茵的奶奶的伤处感觉舒服了许多,可是老人心里却愈发变得纠结。因为老人刚才看到一向有个性有主见的孙女对眼前的这个小子言听计从,而且从刚才孙女把书包递给他的动作可以看得出来两人之间已经有了一些默契,可在此之前却从没有听孙女提起过这个人,想想从前自己和心爱的孙女相依为命的日子,老人心里泛起一阵阵酸意,也因为这个原因觉得李锋越看越别扭。于是也不到谢,只是阴沉着脸“哼”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李锋见到老人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于是也不说话,微笑着退到一旁。

  林书茵见到自己的奶奶脸色很难看也不免疑惑,心想奶奶平时是很开朗且很有时代感的一个人,可是今天表现的如此反常,甚至可以说有些失态,对李锋的态度实在是很不礼貌,今天是李锋特地赶来帮忙,自己本来就觉得过意不去,经奶奶这么一闹心里不免觉得更加愧疚。林书茵又想到李锋李锋可是个眼睛里不揉半粒沙子的主儿,尤其是一张嘴杀伤力太强,平时三言两语就能让米周痛苦不已,今天要是在这和自己的奶奶在言语上冲突起来那自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想到这林书茵心里更加不安,于是偷眼想看李锋此时的反应,却发现李锋此刻也正看着自己,眼睛里蕴藏着浅浅的笑意,似乎对奶奶的态度根本没有在意。林书茵稍觉放心,可又觉得有些奇怪。正在这时,一个老人从挂号室里出来,林书茵一见连忙对奶奶说道:“奶奶,于爷爷出来了。”

  刚刚矜持不已的老太太一听到孙女的这句话马上放下了所有的架子和威严,脸上的表情极其夸张,显得痛苦万状,看样子老太太如果腿脚灵便的话会马上站起身来溜之大吉!

  李锋觉得这一对老头老太有点意思,于是顺着林书茵的目光看去,见到一个身材臃肿的老头正快步地朝这边赶来,由于身体很胖,所以走的略微快一点脚下便已经显得步履蹒跚,而且老人的腋下不知夹了什么东西,随着老人身体的摇晃而有节奏地发出声响,不免让人觉得滑稽中透着些古怪。

  转眼间老人已经来到近前,林书茵很得体地同老人打招呼:‘于爷爷,来回跑了这么多趟真是让您受累了,快坐下歇歇。”

  老人憨憨地笑着:“不累不累。”嘴上虽然说不累可老人的头上已经落下了大滴大滴的汗珠,林书茵赶快从兜里掏出了面巾纸递给老人,老人一面擦着汗一面就势坐在了林书茵奶奶的身边。老头可屁股还没坐稳,就发现有一双如刀子般凌厉的眼神正在自己身上周游,让他觉得不寒而栗,一抬头就看见林书茵的奶奶正死死地盯着自己,于是下意识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把旁边的林书茵吓了一跳。

  林书茵连忙问道:“于爷爷,你怎么了?”

  老于头连忙敷衍道:“没事,这几天我关节炎犯了,坐下这腿就疼。我……我不坐了,站着就行。”老人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腋下拿出了两样东西放到了椅子上,李锋和林书茵这才看清,那叮当作响的竟然是一副竹板和一个婴儿玩的拨浪鼓,这一下两人不禁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眼前这个老人那这两样东西有什么用。

  这时老于头站在林书茵奶奶的面前,结结巴巴地问道:“张…张校长,您觉得怎么样了?好点没?”

  林书茵的奶奶阴沉着脸回答:“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拜你所赐我能变成这样么?我说老于,你是不是打算要了我这条老命才满意?”

  老于头表情尴尬地连连摆手道:“您看您说的,我哪能啊,我希望您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还来不及呢,哪能…”

  林书茵的奶奶不等老于把话说完就厉声道:“少废话,把挂号单拿来!”

  老于或许早就习惯了林书茵奶奶的颐指气使,对于她的严词厉色丝毫不以为意,依旧满脸赔笑地把挂号单递了过去,嘴里说道:“张校长,大夫刚才说了,您得先到8楼CT室去拍X光照片,先看看骨头有没有问题,如果骨头有损伤你还得住院呢。”

  林书茵的奶奶根本不理会老于头的话,只是一把从老于头的手里把挂号单夺了过来,转头对林书茵说道:“燕子,和我去八楼的CT室。”

  林书茵赶紧来到奶奶的身边说道:“我扶您去坐电梯。”

  老太太一瞪眼,沉着嗓子说道:“你弄得动我么?!再说我血压高,一坐电梯就发晕,我得走楼梯!”

  林书茵听奶奶说自己的血压有问题觉得很纳闷,因为以前从没听奶奶提起过,于是连忙关切地问道:“您的血压什么时候…”

  林书茵刚一开口就发现奶奶一个劲地朝着自己瞪眼,看样子是不让自己继续再问下去,所以心里虽然奇怪,也不便拂逆奶奶的意愿。可接下来的问题就很是棘手:如果不乘坐电梯的话那么奶奶该怎么上到八楼呢?这可着实让林书茵犯了难。

  林书茵的奶奶见到自己的孙女满脸难色,心里不自禁地得意起来,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老太太笑吟吟地对李锋说道:“小伙子,我身体状况实在不好,现在也只能麻烦你把我背到八楼去照X光了,你不会拒绝吧?楼层可不低啊!不过有一件事你该觉得庆幸,就是我的体重很轻,还不到90斤。”说完脸上依旧是一副乐呵呵的表情,不过两只眼睛却仿佛射出两道冰箭,死死地盯住了李锋的脸。

  林书茵一听奶奶这么说不禁大吃一惊,这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一下子觉得惶然不知所措,所以也只能无助地看着李锋。

  李锋听了老太太的话之后依旧是一脸的平静,因为刚才林书茵的奶奶提到自己有高血压不能乘坐电梯,并连连对林书茵使眼色阻止林书茵继续问下去的时候李锋就已经明白这是老太太有意要为难自己,要按李锋以往的脾气秉性自然不肯就范,而事实上就在刚刚的一瞬间李锋已经想好如何将计就计让眼前这个不受林书茵奶奶待见的老于头负责把人弄上八楼,好让这个有些尖酸刻薄的老太太好好吃点苦头。

  李锋心里的主意已定,于是刚要开口忽然发现林书茵也正看着自己,李锋忽然觉察到林书茵看着自己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助、担心以及祈求的目光,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的心好像感受到了一种无比温柔的撞击,同时实在不愿抑或不忍看到林书茵失望落寞的眼神,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不愿这种暖暖的温柔被冰冷的绝望所替代,所以最终在心里替自己找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自己来到医院的本意就是来帮忙的,又何必去何一个老人斤斤计较呢?索性就做个好人当到底的老实人吧。

  想到这李锋微笑着对林书茵的奶奶说道:“您老放心吧,我您上楼没问题。楼层虽然不矮也没关系,咱们一口气上不去就分两次,总之我绝不会摔到您老就是了。”

  林书茵的奶奶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微笑连连点头:“好,好,那就先谢谢你了。”说完转头马上换了一张脸用命令的口吻对老于头说道:‘行了,你就回去吧,别再跟着了!”

  老于头显然不愿意就这样离开,但似乎又不敢直接顶撞林书茵的奶奶,所以一时间尴尬地僵在原地。

  李锋看在眼里,于是开口说道:“这位老爷子先不能走,一会上楼的时候得在后面照看着点,万一我哪脚踩空了也能伸手扶我一把,这样能确保更安全一点,有备无患嘛。”

  老于头听李锋的话如同接到了升迁的圣旨,兴奋地连连点头说道:“好,好。”

  而林书茵的奶奶听李锋这么一说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李锋上前准备背老人上楼,林书茵在李锋的身边轻轻地问道:“你能行么?”语气中满是关切。

  李锋看了她一眼,冲着林书茵淡淡地笑了一下之后一面弯下腰背起了老人,一面指挥林书茵说道:“你在前面开道。”

  说完之后又回头对身后的老于头说道:“我说爷们儿,你在后面的作用可大了去了,千万小心盯着点啊。”

  老于头如同是接到首长命令的士兵,脸上的表情郑重而庄严,甚至有几分神圣,把林书茵的奶奶气得险些晕了过去!

  就这样在林书茵和老于头的前后簇拥下李锋背着林书茵的奶奶开始一步一个台阶地向8楼爬去。走在最前面的林书茵不时担心地回头看着李锋,目光里担心和愧疚兼而有之。毕竟要背着一个人上八楼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即便是多年来一直坚持锻炼、身体状态极佳的李锋在爬到六楼的时候也有些吃不消,明显感觉到心跳加速的同时,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不过相比之下,走在最后面的的老于头却更加狼狈,此时老人已经跟不上李锋的脚步,正扶着扶手停在五楼的转角处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林书茵一见连忙对李锋说道:“是不是很累?不行的话就先歇歇吧。”

  李锋回头扫了一眼后面的老于头,回头对林书茵说道:“你去扶一下老爷子,别出什么意外,我没事。”

  林书茵的奶奶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这个人啊就知道添乱!”

  林书茵顾不得多说什么就跑下楼去照顾老于头,李锋则咬牙一鼓作气地把老太太背到了8楼的CT室,医院的工作人员把老人接了进去,留下李锋一个人受灾CT室门口的过道里。直到此时,老于头才在林书茵的搀扶下好不容易爬上了8楼。

  上楼以后林书茵很细致地照顾老人坐在过道的椅子上休息,自己则来到李锋的面前气喘吁吁地问道:“我…我奶奶呢?”

  李锋实在觉得有些累,于是用手朝着CT室指了指,林书茵赶快从包里拿出面巾纸分给李锋和老于头,一时之间三个人各忙各的,谁都没有说话。大约两分钟以后,才逐渐恢复了些体力。坐在椅子上的老于头冲着李锋身处大拇指赞道:“小伙子,你可真行啊!背了个人还上得这么快,我净手净脚地都差点没上来!”

  李锋微笑着答道:“没什么,您年岁在那呢,要是退个十年八年,没准你爬楼爬的比我还快呢。”

  老头神情有些黯然地感叹道:“老喽,老喽,这人啊不服老真不行啊。”

  李锋见老人情绪不高,于是岔开话题问道:“老爷子,你抽烟么?要不咱爷俩出去抽一颗怎么样?”

  老于头一听来了兴致,于是跟着李锋来到了户外的平台上,李锋刚想从自己的口袋里掏烟,老头已经抢先拿出了一盒有些皱皱巴巴的软中华,说道:“来,抽我的。“

  李锋一见打趣道:“哎,爷们,你这烟的档次可不低啊。”

  老头小声说道:‘我这两盒烟啊是过年的时候我女婿给我的,平时舍不得抽,这出门了才带一盒充充门面,别笑话。”说着拿出两根,递给李锋一根。李锋赶紧掏出火柴把两根烟斗点着,之后,深吸了一口。

  老于头一见赶紧问道:“这烟味咋样?”

  李锋抽了一口感觉到烟味不算很正,大概是放置的时间太久有些受潮的缘故,不过脸上却表现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回答:“不错,烟味儿很正。”

  老头听李锋称赞自己的烟味正立刻显出一副开心的样子,正要说点什么,忽然见到林书茵也跟了出来,连忙问道:“燕子啊,怎么样了?”

  林书茵笑了一下回答道:“于爷爷,你别担心,大夫说还得等一会。”

  老于头深吸了一口烟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看了看林书茵,又回头看了看李锋,之后说道:“小伙子,我和你说,燕子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丫头从小就听话懂事,就是…哎,不说了。”

  老头说着又抽了口烟,忽然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不过啊,这孩子小的时候长得不好看,巴丑!没想到长大了这么俊,这心善,模样长得俊,还能干,你可得好好对燕子,不然我可不答应,信爷爷的话,能找这么个媳妇是前世修来的福份啊!”

  老于头话音刚落,一旁的林书茵急道:“于爷爷,不…不是的…”

  可还没等她说完,李锋已经一脸信誓旦旦的表情煞有介事地说道:“你放心吧爷们儿!我一定会好好对待书茵,绝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老于头连连点头说道:“好好!”

  林书茵还想解释,李锋又故意拉长了语调对她说道:“我说书茵哪,我说你就别不好意思了,于爷爷又不是外人。”

  老于头在一旁马上接口道:“就是就是。”

  这一来把林书茵弄得哭笑不得,却也不好在说什么。一低头看到手上拿的竹板和拨浪鼓,想起自己奶奶之前说的,于是连忙岔开话题问道:“于爷爷,我奶奶到底是怎么受的伤,和你这两样东西有什么关系啊?”

  李锋也在一旁好奇地问道:“是啊,爷们,你大老远的带着这两样宝贝干嘛?”

  被林书茵和李锋两个人一问,老于头马上像一个犯了错误之后被大人逮到的孩子,脑袋顿时耷拉了下来,过了一会才小声嘀咕道:“都冤我那个外孙子。”

  老人说完这话以后更是让李锋和林书茵听的一头雾水,于是只能耐着性子听下去。

  老头解释说道:“我听说张校长在国庆期间要代表省内教育系统退休干部参加省里的文艺汇演,我就想着来给她加油助威。可我那个外孙子告诉我说现在加油也不能随便加了,也必须专业一点,还得有啥队,还得叫啥…哦,对了得叫‘宝贝儿’,说足球有足球宝贝儿,篮球有篮球宝贝儿,所以这文艺汇演也得有汇演宝贝儿,要不非得让人给比下去不可。”

  老于头说到这之后停下抽了一口烟又继续说道:“我一想这孩子说的也有道理,可我都这么大岁数了那还能当什么宝贝儿?可这小王八蛋说当不了宝贝也没关系,但加油的时候起码得弄出点动静才有声势,我说对,于是我们爷俩在家翻箱倒柜好容易找出了这么两件东西,可我刚一拿出来就害你奶奶受了伤,这真是…哎”

  林书茵听老头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却还是没听明白自己奶奶到底是怎么受的伤,本想再详细问问,可老于头忽然表示要去厕所于是急匆匆地进了医院大楼,只剩下林书茵和李锋两个人留在平台上。

  林书茵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忽然听到李锋“嘿嘿”一声笑了出来。李锋这一笑实在让林书茵觉得有些心惊胆战,于是不无疑惑地抬头看着李锋问道:“你笑什么?不是又犯什么坏吧?”

  李锋扫了一眼林书茵说道:“我只对敌人才犯坏,老于头可是咱们自己人,我从来不对自己人使暗劲儿。我就是想起老于头刚才的话觉得挺有意思,其实我刚才想告诉他,现在这个世道只有脱光了衣服的才能叫宝贝儿,所以要真想当宝贝的话就先得脱光膀子,可他毕竟那么大年龄,所以没好意思。”

  林书茵一听也不禁莞尔说道:“你啊,这张嘴可真够呛!什么样的人和事到了你的嘴里也都走了形!你太能遭禁人了!”说完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很认真地对李锋说道:“有件事我得和你说一下,因为我奶奶的脚受了伤,所以这几天我想让她先住到家里,等伤势稍好一些了再送她回去,行么?”

  李锋想也没想就回答道:“和我没关系,反正楼下现在归你用。你奶奶也不会住到楼上来,所以用不着和我商量。”

  李锋的话让林书茵觉得无言以对,因为她实在不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什么每次都是明明帮了别人很大的忙但却让人觉得心里实在是不太舒服,甚至让人连道谢都觉得有种如鲠在喉的纠结和羁绊。所以稍微沉默了一会林书茵才轻声说道:“虽然你的话让我觉得有些难以理解,但我还是得对您说声谢谢。只是有一点让我很费解,你对每个人都这样么?”

  李锋微笑着回答道:“不一定,那得看是对朋友还是对敌人。”

  林书茵问道:“那这中间有什么区别么?”

  李锋点点头说道:“那当然,对待朋友要冷酷,对待敌人则要宽容。”

  林书茵觉得这样的说法简直有些莫名其妙,只听李锋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个说法太过荒谬?其实很好理解,对朋友冷酷是要让朋友早日从美好的憧憬中清醒,更清楚地了解这个世界的本质,从而让朋友尽早地依靠自己的力量去理顺自己的生活,用自己的双手去开拓属于自己的美丽人生,这就是对待朋友的方式,最残酷的温柔。而对待敌人则一定要宽容,用博大的宽宏和瑰丽的包容彻底击垮和粉碎对方意图反击的信念,这就是惩戒的敌人方法,最,最温柔的残酷。”

  听了李锋的话林书茵情不自禁地惊呼:“天哪!这是什么理论?简直闻所未闻!”想了一下李锋的话然后歪着脑袋看着李锋问道:“那我算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敌人?”

  李锋一本正经地回答说道:“这个可不好说。”

  林书茵轻轻地点头说道:“是不是像英国的政治家本杰明首相说的那样‘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李锋看了林书茵一眼反问道:“你觉得这话有道理么?”

  林书茵点头道:“我认为这是真理,但是和东方哲学是相悖的,因此是惯受儒家思想熏陶的中国历代先哲们不曾想也不曾言的。”

  李锋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林书茵一见问道:“怎么,你认为我说的不对么?”

  林书茵看了李锋一眼没再说什么。正在这时,一名女护士来到平台上招呼林书茵和李锋,于是两个人赶紧来到医生的办公室。医生告诉林书茵说她奶奶脚部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轻微的扭伤而已,开点药回家静养几天就可以复原。

  听到这样一个结果林书茵自然心情大好,于是按照医生出具的医嘱去药房开好了药之后就和李锋一起去休息室接奶奶。到了休息室的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到奶奶大声训斥老于头的声音,两人相视一笑之后就一前一后地进了休息室。

  林书茵的奶奶一见到孙女和李锋进来,便顾不得继续和老于头较劲,着急地问道:“我的脚没事吧?”

  林书茵回答道:“没事,奶奶,骨头没有任何问题,就是轻微的扭伤,医生说敷药静养几天就没事了,放心吧,奶奶。”

  林书茵的奶奶一听赶紧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完以后转头马上向川剧的绝技变脸一样声严色厉地对老于头说道:“我告诉你,我现在要去我孙女家里养伤,我警告你别再跟着我们,否则等我复原了我饶不了你!”

  老于头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在林书茵的奶奶怒目而视之下没敢张嘴。于是在林书茵的协助下李锋一路背着老太太离开医院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寓所而去。

  在回家的路上,林书茵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问道:“奶奶,你究竟是怎么受伤的?刚才在医院的时候于爷爷说了半天我也没听明白。”

  林书茵的奶奶一听就急了:“你能不能不再我面前提起这个人,一提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他还好意思说?!!”

  林书茵连忙体贴地摩挲着奶奶的背一面息事宁人地劝解道:“好了好了,您就消消火吧,再气坏了身体多不值啊。”

  在懂事贴心的孙女一再劝慰下,老太太的火气才逐渐消退。平静了一会之后,林书茵的奶奶才开口说道:“是这么回事,我在家刚一接到要来省里汇演的通知,这老于头不知怎么知道了就非得吵着要跟我一起来,让我严厉地训斥了一顿以后才打消了这个念头。谁想今天他竟敢偷偷地跟来了。今早到省政府礼堂进行排练预演,我刚往指挥台上一站,就看见所有参加合唱的人都笑了起来,我还纳闷是不是我自己哪里不得体让大家伙看了笑话,于是赶紧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自己一番,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这会功夫大家伙笑得更加厉害了,我当时这心里也就觉得更加没底。正这么时候我就听见我身后好像有什么响声,于是我下意识的回头一看,书茵你猜怎么着?”

  说到这老太太的情绪明显又激动起来,林书茵赶快拉着奶奶的手笑吟吟地看着奶奶,老太太才继续说道:“原来是老于头站在我的身后,一只手拿着一个拨浪鼓,另一只手拿了一副竹板正敲打着过瘾呢,一边敲还一边扭着难看的秧歌步,并且呲着大板牙直冲我乐,他这一乐不要紧,我就觉得我这血压像坐了电梯一样,蹭蹭地往上直蹿,头一晕就从指挥台上摔下来了,这才把脚扭了。大家伙儿一看不好就赶紧给你打了电话,然后一起七手八脚地把我送到医院。你说,老于头这不明摆着和我捣乱么?”说完之后老人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愤怒来形容。

  听老人这么一说,车上的人包括出租车司机在内无不忍俊不禁,就连平时一向有些矜持的林书茵此刻也险些笑出了声,老太太见到大家的反应自然免不了更加生气,但在自己宝贝孙女的再三劝慰下也不便发作,于是不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生着闷气。

  转眼间出租车已经来到寓所楼下,林书茵的奶奶腿脚不便,自然还是由李锋把老太太背上六楼。此时老太太对李锋仍然没有半句好话,脸上也依旧是那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这更让林书茵的心里觉得愧疚。李锋把这些都一一地看在眼里,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林书茵赶在李锋的前面上了楼,打开房门的时候发现小春苗已经静静地守候在客厅门口,忽闪这一对大眼睛向外张望,当李锋背着林书茵的奶奶紧随林书茵身后进到屋里的时候,小青苗看着林书茵奶奶的眼神里更是闪烁着些许好奇和一丝羞涩。

  而林书茵的奶奶则在还没进屋的时候就看见了小青苗,对老于头的恼火仿佛在瞬间被抛至天际,情绪和兴致也一下被提了起来,甚至还没来得及从李锋的后背上下来就冲着小青苗连连招手,示意让小青苗到自己的身边来。

  小青苗先是迟疑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李锋和林书茵,见没有遭到反对才慢慢地走到老太太的面前。林书茵的奶奶伸手把小青苗拉到自己的跟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青苗有回头看了看李锋和林书茵才小声回答:“我叫**苗。”

  林书茵的奶奶点头说道:“好,好,真是个漂亮的小丫头。”

  小青苗忽然蹲下身子盯着老太太的脚看了一会,之后抬头看着林书茵奶奶很认真地问道:“奶奶,您的脚还疼么?看过大夫了么?打没打吊针儿?打吊针不疼,打小针疼,我妈妈就打吊针,所以奶奶你要是怕疼也打吊针儿,千万别打小针。”

  小青苗的话让林书茵的奶奶笑的前仰后合,于是一面伸手把小青苗揽到怀里连连夸青苗是个好孩子,一面抬头询问小青苗是谁的孩子。林书茵找了个独处的机会悄悄地把小青苗的来历以及江月的事告诉了奶奶,这一下着实惹得老太太在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好好哭过一场之后对小青苗的怜爱是一发而不可收,恨不能时时都把小青苗抱在自己的怀里。

  或许是从来没有得到过祖辈关爱的缘故,小青苗地林书茵的奶奶也格外地亲近,时刻不离老人的左右,嘴里更是奶奶长奶奶短笛叫个不停,甚至连老人去洗手间的时候也在后面扯了老人的衣襟,俨然比真正的祖孙还要亲近。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着,对于李锋和林书茵两个人来说倒都是好事,因为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可以不必为照顾青苗的饮食起居而分心,而这样一来林书茵可以专心致志地准备10月6日那场重要的选拔比赛,而李锋也可以趁着这难得的几天清闲时光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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