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隐秘而伟大 全书完
雪雾散尽。
吴军冰冷的脸颊甩上了一条血线，刘先生的四名手下全然倒地，死的不能再死。而刘先生的脑袋，正被吴军的枪顶住。
戚将军来到近前，在刘先生身搜出七片泛黄的老旧牛皮纸，他遥对着边姐，说：“做个交易，东西给你，放了小玉。”
边姐笑了：“我就知道，老戚啊老戚，你果然不会束手就擒。但是这种交易你觉得有必要吗，以你对我们的了解，我会让你就这样走出去吗？”
“我了解你们，所以我知道你们的手段。”戚将军长长地出了口气，笑道：“但是你不了解我，我比你想像的还要更肮脏。”
“算了，戏演完了，我没兴趣了。”
边姐翻了个白眼，戚将军的表情越来越奇怪，她也愈发觉得不对劲。必须赶紧了结此事，恐怕夜长梦多，戚将军这个人，绝不会轻易言败。她拿出电话，按上了某个按钮。
被吴军挟持的刘先生突然向边姐眨了眨眼。
“干什么？不想死？来不及了，机会给你了，是你没抓住。”边姐转过头，不再看刘先生奇怪的举动。
“不对……”
边姐猛然回过神，双眼瞪得像灯泡，手已握住了怀中的枪柄。
但一切都晚了，在她身后的汪正国以极快的速度一枪爆了她的脑袋，然后将那三名男子毙于枪下。
汪正国可谓个中老手，又狠又稳，根本没给那几个人还手机会。他一手勒住戚寒玉的脖子，枪口抵住她的太阳穴。
“你……你可是党员啊，你在干什么？”
方峥对汪正国大吼。
汪正国扭曲着丑陋的脸皮，疙疙瘩瘩像是鸡屁股，语气沉重地说：“我辛苦卖命几十年，换来一身伤病，现在还搞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可我得到了什么？几句毫无感情的场面话，还有一文不值的奖章。你知道现在房子多贵吗？我那奖章屁用也不当啊！为谁杀人都是杀，何不为出价高的杀？”
他说得坦坦荡荡，方峥居然无言以对。
汪正国眼神暗淡，痛苦中带着悲凉：“生活会将你的心彻底击碎，这是肯定的。我无法解释这一点，也无法解释我和其他所有人内心的疯狂。”
方峥嘴里尝到血腥味，是甜的……
“老狐狸。”刘先生森然笑道：“让你的手下把枪拿开吧，你看到那位了。”他指了指脑袋，说：“受过刺激，这里不太好用，万一失手，枪走了火，那可怎么办？”
“吴军，放开他。”
戚将军皱眉，命令吴军放人。
“将军，不能放。”吴军冷峻的脸颊急出一层汗珠子，沉声道：“我太了解这种人了，只要我放开他，他马上会杀了小姐。”
戚将军完全不听，几乎失去理智，对吴军大吼道：“放人！！！”
“你最好说话算话，要不然，追到台湾，我也会杀了你！”吴军低着头，只能放开刘先生。
刘先生松了松肩膀，来到汪正国和戚寒玉身边。
汪正国脸色有变，抬脚踢了踢边姐的尸体，急忙说：“此地不宜久留，她身上有追踪设置，如果失去心跳，30秒后就会启动预案，马上包围我们。”
“让他放下枪。”
刘先生听闻，示意吴军放下武器。
“放下！”戚将军冷声命令。
吴军紧咬后槽牙，还是把枪扔了出去。
“站过去。”
刘先生捡起枪，指着吴军，让他和戚将军站在一块。
“看来你是真的爱这个女儿，为此也值得了，下去之后，你们一家团聚吧。还记得当年你怎么对我的？不要觉得我心狠，你心更狠！！！”刘先生举枪，枪口对着他们。
“等一等。”
方峥突然打断他们，笑道：“你不能杀他。”
“为什么？”刘先生也笑了。
方峥在怀里拿出一角牛皮纸，年皮纸绑在一颗手雷上，方峥拉开保险，摇头道：“你想要黄金？黄金就在这，得到地图，就得到了你的黄金。”
“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商量。”
刘先生立刻放下枪，对方峥笑脸相劝。
“在此之前我有个问题……”方峥沉默片刻，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刘先生表情古怪，他看出来方峥心中仍然放不下他，毕竟他曾是方峥最亲近的人。他看了看戚将军，又看了看他，说道：“好，我告诉你。老狐狸，你能爬到今天的位置，你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流淌着鲜血。当年门主要将重任交于我，而你为了抢夺权利，绑架了我一家老小，威胁我就范。没错，我心软了，答应了你，让你成为洪门当家人。可是呢？你却将我妻儿残害，我怎可忘记如此血海深仇？”
他顿了顿，接着说：“所以20年前，你将你的私生子藏在大山深处，以为我不知道？我将他夺过来，抚养成人，先让他去杀了你，然后我再杀了他。让你承受比更残忍十倍、百倍的痛苦！”
“我了个操！！！”
几句话方峥大体就明白了，难道我是戚将军的儿子？这他妈也太狗血了，那我和戚寒玉是什么关系？我去你妈的！！！
“什么？你说什么呢？”
戚寒玉小脸苍白，不可置信地瞪着双眼。
刘先生笑得更开心：“老狐狸，感觉怎么样？”
戚将军低着头，全身都在发抖。
刘先生还不过瘾，对戚寒玉说：“你不是想知道四年前，在藏地边境，为什么你们的任务会失败？你的初恋情人为何会死于非命？”
刘先生指着方峥，大笑道：“是他，是他出卖了你们！”
“方……方峥？”戚寒玉噗通跪倒在地，大颗大颗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
戚寒玉回忆起当年的事情。
她和吕阳藏身于废弃工厂，侦察“亚兰”也就是现在的戚将军，和意大利人的交易。这是他们特勤组为时3年，严密布控，才找到的机会。在此之前，没有人见过亚兰的真实面目。如果任务能够完成，将带来巨大的收获。
就在交易即将开始的时候，亚兰已经走进了仓库，能看到他的影子出现在门口。只要他再迈出一步，或许半步，任务即可完成，亚兰的身份从此大白于天下。
突然有人向戚寒玉他们开了一枪，虽然没有打中，但枪声却惊动了所有人，亚兰返身回去，侦察任务就此失败，戚寒玉与吕阳的位置也完全暴露。
戚寒玉和吕阳在撤退时看到了一个人影，她也回了一枪，不知是否命中。而后吕阳为了戚寒玉顺利脱困，甘愿断后，就此遭俘，阴阳两隔……
雪花飘落到方峥面前，晶莹剔透，洁白无瑕。如同天使。
方峥抬手摸着左肩，苦笑道：“你打中了，每当天气变换，下雨、下雪，我的肩膀都会疼痛。这丝疼痛始终提醒着我，提醒着我究竟多么可耻，提醒着我究竟多么该死，提醒着我伤害过你，深至灵魂。”
“时间不够了！”
汪正国推了戚寒玉一把，对刘先生说：“边姐的人马上就会围过来！”
“走。”
先生来到直升机处，沉声道：“动手吧，干掉他们。”
“是！”
汪正国将戚寒玉踹倒，抬枪对着她：“别怪我，我也不想。但是只有杀了你们，我才有未来。”
汪正国眼角扭曲，用力扣动扳机。
一阵刺耳的破风声陡然响起，好似绵帛撕裂一般。
寒光闪烁着白银色，在漫天雪花中拉出一道残影，忽明忽暗，恍恍惚惚。
方峥慢慢收手，脸色苍白如纸。
举着枪的汪正国双眼转动，喉咙里插了根被火车压扁的破钢钉。他憋红了脸，却怎么也用不上力，膝盖一软，翻倒在血泊中。
方峥来到戚寒玉身边，慢慢将她扶起。她一把推开方峥，如同母狼一般对他咆哮：“滚，你滚，我不要见到你，你滚！！！”
刘先生还没等爬上飞机，却来了如此变故，顿时有点傻眼。
吴军闪身靠近，手掌贴在刘先生胸口，一个照面就把他放倒，枪也缴了去。他一脚踩着刘先生有脑袋，就要把他给毙了。
这时树林中传来密集的悉索声，像是脚步。
刘先生半边脸埋在雪坑下，咧着嘴大吼：“你也跑不了，谁也不是国家机器的对手，咱们今天一锅端啦。”
“找死！”
吴军早已忍无可忍，子弹上膛，说着就要开枪。
“等一等。”
戚将军拦住他，吴军眼神疑惑。
“还有事情要告诉他。”戚将军神色淡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树林里不知怎地，竟是传来阵阵喊杀声，好像两伙人在厮杀。
“你带来了保龙组？你居然真的请动了他们。”刘先生趴在地上，对戚将军竖起大拇指。
戚将军缓缓蹲下，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没有杀你儿子。”然后站起身，对吴军摆摆手。
“什么？你没杀他？”
刘先生像疯了一般嚎叫、挣扎。他眼神扫到抱着戚寒玉的方峥，瞬间泪流满面……
方峥也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当他看到刘先生流泪的双眼，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真他妈狗血……
吴军枪口抵着刘先生，阴笑道：“再见。”
“放他走。”
方峥站起身，再次举起那枚手雷。
“你真要这么做？”戚将军似是不感意外，只是让吴军先别忙。
“是的……”方峥不知是笑还是哭：“放他走。”
“不然呢？”
“不然……我们同归于尽！”方峥推开踩着刘先生的吴军，将他扶了起来。往事像倒带一样回放，刘先生在这20年间与他如同父子一般的感情，终归还是放不下。
“你觉得，我说的话，是真的吗？”戚将军脸色古怪，玩味地看着方峥。
“操！！！”方峥彻底崩溃了，他真的没资格跟戚将军这些人耍心眼。如果戚将军只是想在最后刺激一下刘先生，让他内心煎熬着死去，那么这些话就有可能是假的。
要是假的，那究竟方峥是什么人？
“你舍得小玉跟你一起死吗？”戚将军话风一转，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安静，死一般的寂静。方峥的心在滴血，泪水在眼角凝成了泪珠。
“放他走。”
五秒钟后，方峥喘了口气，在刘先生肩膀用力捏了一把。
“你……我……”
刘先生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说起。
“好，放他走。”戚将军摊开双手，丝毫无所谓：“你还考虑了几秒钟，算有良心了。”
“将军！”
吴军瞪着眼睛，表示抗议。
“我说放他走。”戚将军摇头，吴军只好照做。
刘先生狼狈地爬上直升机，招呼方峥：“上来，我们一起走。”
“去哪？”方峥放声大笑：“去跟你一起做春秋大梦，你真的以为还有机会回来吗？”
刘先生知道劝不动方峥，毅然决然地启动直升机，神色恢复以往的冷静。螺旋桨轰鸣转动，风压搅得大雪飞扬，吹得方峥摇摇欲坠。在一阵巨大的躁动中，直升机飞离崖边，融入到血色的夕阳里。
“现在好了，我们可以聊聊了。”戚将军看着他，微笑。
方峥没有说话，只是用歉意的眼神望着戚寒玉。
戚将军摇头：“满脑子都是儿女私情，没什么鸟出息。你那张地图给我，咱们两清，从此天各一方，互不相干。”
“领导……”
方峥开口，声音沙哑。
戚寒玉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天相遇吗？”方峥声音颤抖：“你从我面前跑过，像一道绚丽多彩的光。那天我对自己说，谢谢你，上帝，你让我见到了天使。”
“那一切都是在骗我，是你安排的，包括那两个贼？”戚寒玉压抑着自己。
“是，那是计划的一部分，为了接近你。”方峥坦然，没有撒谎。
“现在，你还感谢我吗。你完成第一单生意，谢谢我给了你这份工作。”
“感谢你，是你让我不再是行尸走肉。”
“我对你说，早晚有一天，你和我会死在某个臭水沟里。如果幸运，兴许会有人发现，如果不幸运，你那一身肉就成了老鼠、野狗、蛆虫的食物。现在，马上就要成真了。”戚寒玉强忍着泪水，却怎么也忍不住。
“你不会，你是善良的。这些罪，由我来背。”方峥努力牵动嘴角，试图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全部，都是骗我的，对吗？”戚寒玉凝视着他，眼神中带着期许。
方峥沉默，雪花在二人周围旋转。
“地图给我，以后你们不会再见面了，别浪费时间了。”戚将军皱眉，不愿再等。
方峥终于开口，声音沉重：“是！都是骗你的，一切！！！”
戚寒玉哭肿了双眼，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以为自己会对着他大喊，说**去死吧。但是她没有，只是感觉很累，身体中的某样东西，在这一瞬间，彻底消失了。
“领导……”
方峥最后看了她一眼，嘴唇轻颤，好像在说些什么。但是戚寒玉没听见，没有人听得见，连方峥自己也没听见。
他纵身跃起，跌下悬崖。
戚寒玉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她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喊出声来。
紧接着崖下传来轰声巨响，方峥的手雷炸了。
“方峥……”
戚寒玉痛哭，不顾安危，趴在崖边去抓，不知抓到了什么。
“小姐，冷静点。”
吴军急忙上前，将她拦腰抱起。他虽说也有些感触，但更多的是遗憾。
山崖高约百米，如果有人跌落，后果可想而知。
500吨黄金的位置，和方峥最后也没说出口的一句话，一同消失在这茫茫雪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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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一个星期。
戚将军毫无意外，顺理成章的落马。
此消息一出，震惊中外，各国媒体滚动播出了半个多月。后来戚将军究竟何去何从，无人知晓。有人说在夏威夷见到过他，但传出消息的那人不久便失踪了。
戚寒玉没有回国，从俄罗斯转机去了某个地方。这是戚将军的安排，她本不愿，但戚将军说，无论你多么清白，总会有落井下石之人，我已然回天乏术，不能再牵连于你。戚寒玉冷笑，从此远离故土。
单启明在东北那座无主山庄混的风生水起，老猫死后，无人前去接手。他反倒落个实惠，他手里的那段视频不知怎么就传到了网上，新闻媒体大作文章。有关两个省的官场几近塌方，摊大头的领导携家带口卷款逃往加拿大，在那做点小生意，出门见面点头问好。都是刘局、张处、李书记。
令人遗憾的是，即便如此，危害一方的工程仍在继续……
而威胁单启明家人的恶徒，死的死伤的伤，找不到是谁下的黑手，后来警方介入，将他们保护了起来。
冉冉被戚寒玉送到国外留学，临云市她是回不去了，南少的老爹下了江湖追杀令，誓要逮住那个毁他儿子性福的王八蛋。
分离之前，冉冉拿着一封信，交到戚寒玉手中。
戚寒玉问她是谁写的，她说你自己看。
信的内容是：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我已经死了。我要向你说声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人，我辜负了你，我不敢正视你的眼睛，那里面有太多我无法承受的东西。请原谅我，原谅我做过的傻事。
当我做出决定的那一刻，我尝到了久违的泪水，是咸的。我苦苦挣扎，像油锅里的蚂蚁，每一寸理智，每一寸肌肤，好像都被扯碎，揉成一团，生不如死。我低头便能看见那被命运绞织成网的影子，影子里倒映着同样千疮百孔的灵魂。
我的身份注定了这样的结局，我不配拥有爱情，更不配拥有完美的你。
但我要告诉你，我爱你，胜过我的生命！胜过这世界上的一切！
我这辈子做错过很多事，只有这一件，我是对的。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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