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步之遥
人的先天欲*望有很多。[燃^文^书库][]
有为女人的。
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
有为权利的。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有为爱情的。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有为美食的。
陇馔有熊腊，秦烹唯羊羹。
食色性也，人皆有之。
只有一种，却是在任何欲*望之外，那就是毒品。它完全不属于人类的任何潜在渴求，连最基本的本能需求都不存在这一项，但却令无数人为之家破人亡，粉身碎骨！
老六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它的诱*惑，将那一小包毒品全部吸了进去。
方峥盯着他，心中不免升出一丝悲凉。
事实上老六此时碰不碰毒品，对于他的人生已毫无意义。他和柱子杀了一名警察，而他刚刚又亲手结束了柱子的性命，他身上背负了两条血债。加之沙发上的女人，和那只某个大官家的保险柜。蓄意谋杀，非法囚禁，偷盗巨额财产，这些罪名加起来，老六脖子上的脑袋肯定是保不住了。
但不知为何，方峥依然希望老六能在人生的最后阶段战胜自己，摆脱心魔。
可惜，事情总是不愿意按照理想而进行。
毒品在破坏着老六的身体，极强的刺激使他那蜡黄的脸颊染上了病态的潮红。只见他双眼中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唇和指尖变得苍白如纸，剧烈抖动的身体如同离开水的金鱼。
老六突然双眼一翻，佝偻着身子倒向地面。
只见他手脚抽搐，口吐白沫，不知是要挂了还是要晕了。
沙发上的女人见老六倒地不起，立刻变得激动，挣扎着便要坐起身来。但奈何她被捆得结实，无论怎么折腾也是无济于事。
“放松，放松。”方峥立刻安抚道：“别紧张，我会救你出去。你老实躺在这，尽量不要弄出声响。”
女人通红的眼中露出疑惑，但最终还是安静了下来。
五分钟后。
老六停止了动作，但他胸口微微起伏，可见是晕了过去，并没有死掉。
方峥吸了口气，绷紧住腰腹上的肌肉。两个脚后跟扣住地面，小腿弯曲，拖着他向前蹭去。那把斧头就在老六身边，只要能拿到斧头，他便能割开手上的绳索。
他屁股下本来坐破了一个垃圾袋，而屋子里又是肮脏不堪，加上柱子流出的鲜血。使得整个地面如同化粪池一样，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在一起，各种各样的味道凝结成一股堪比化学武器一样的能量！
直熏得方峥脑仁儿生疼，头晕眼花。但他双手双脚被缚，没有任何办法阻挡这些味道，只得闷着头往前挪蹭。屁股下边湿滑油腻，反倒减轻了摩擦，使得速度比想像中快上许多。
“泥巴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方峥摇头苦笑，自言自语地瞎扯着。短短四五米的距离，硬是把方峥累出满身大汗。他慢慢转过身，将斧头掂在手腕处，开始利用斧头的锋利割断绳子。
但这锈迹斑斑的铁块子简直就算不上是斧头，那刃口厚得像是烧饼，他“咯吱咯吱”搞了半天，也才磨开一条皮面。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保险柜突然“咔”的一声打了开来。
方峥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只见那半人高的保险柜里满满登登塞了大半箱钞票。有欧元、美钞、英镑、法郎、澳元，还有一些连方峥也搞不太清楚的古怪币种，这简直就是一个世界钞票大会展。
“这笔钱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且币种繁多，各不相同。究竟是什么人会储备如此庞大的现金？还换算成其它国家的钱币，这些钱到底是为什么准备的？”方峥在心中暗暗盘算，他眼角突然抽了一下，视线扫过保险柜的夹层，只见一片泛黄的纸张边角露在外面。看样子是很老旧的牛皮纸，大部分被压在里面，只有一个角在视线之内。
方峥吸了口气，平复着思绪。他手上的动作一直没有停止，此时更是加快了三分。
沙发上的女人也在盯着保险柜，满脸的惊讶神情，似是被如此多的金钱所震撼。
随着“嗤”的一声，方峥手上的绳索终于被割断，他快速解开捆在脚上的绳子。然后站起身稍微活动了几下有些酸痛的身体，紧接着来到沙发旁，便要帮助女人脱身。
但方峥却突然停住了，他眉头皱起，缓缓转过身。只见老六也恢复了过来，有些颤抖地站在他对面。
老六盯着方峥，干裂的嘴唇微微晃动，似是想说些什么。但他的眼角突然瞥到了之前柱子放在桌面上的那把手枪，枪离他只有一步远，他只要向旁边跨上一步，便可以拿到手枪。
方峥看出了老六的意图，他沉声道：“老六，不要这样，千万不要。”
老六眼神晃动，不停喘着粗气。他与方峥之间距离最少有三步，而与手枪之间只有一步。他见识过方峥的身手，如果被他近了身，自己绝无胜算。但是如果能拿到枪的话，那后果便会产生逆转，在强的身手也干不过子弹！
二人都没有动，空气中凝结着压抑的气氛。浓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刺激着每一个人，昏暗的光线使他们看起来如同身处地狱之中。
沙发上的女人紧张地凝视着方峥，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在这个男人身上，如果方峥被老六一枪打死，那么她的下场也绝好不了。
老六刚刚吸食过毒品的身体产生阵阵眩晕感，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长时间保持清醒，也许下一秒便会失去感知，再次晕倒。骨瘦如柴的身体已被冷汗所浸透，他的脚也在缓缓挪动。
“老六！”方峥死死地盯着他，冷喝道：“你千万不要这么做，你现在的选择非常愚蠢。”
老六骷髅似的脸颊产生病态地抽搐，但他的脚依然在慢慢挪动，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他与手枪之间只有一步之遥，甚至老六都不需要跨出完整的一步，只需要他稍微向旁边挪动，一伸手便可以拿到桌面上的手枪。
对面的方峥上身前倾，形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可他望向老六的眼神却带着深深地痛苦，他黯然道：“老六，你千万不要这样做。三步远的距离对于我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如果你碰到那把枪，那么……我只能杀了你！”
方峥没有说谎，在如此近的距离和复杂的环境中。他是绝不会让一个刚刚杀过人，而且情绪极度不稳定的瘾君子拿到枪的。如果老六碰到了那把枪，那么方峥只有一个选择，下重手击杀他。
这与刚才的情况不同，之前方峥处在门口，而柱子在屋子最深处。他没有办法在柱子不开枪的情况下冲到他面前，但此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却使方峥足以做到快速反应。
“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老六深陷的眼窝内黑漆漆的，他神经兮兮地笑道：“我曾经有机会做个好人，但是我亲手毁掉了自己，你不傻，我也不傻，我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死路。与其被你抓回去等死，不如最后搏上一搏，兴许能搏出个柳暗花明，阳光灿烂。”
他死死地盯着保险柜里的钱，喘着粗气说：“这笔钱，足以让我再多杀两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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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弯子路。
周愉律师事务所。
戚寒玉坐在椅子上，修长的双腿随意搭在一起。她抬眼望向窗外，幽暗的天空几乎看不见任何阳光。
“怎么，着急了？”周愉端坐在办公桌后，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微笑道：“这可是你定的时间，我觉得未免有些太过苛刻了。”
“如果连这点事都办不成，我也不需要他了。”戚寒玉面无表情，声音冷漠。
“哦？”周愉眉毛向上一挑，冷冷道：“他出发之前，警方发布了最新的B级通缉令。杀害警员，抢夺枪支，嫌疑人是两名飞车贼，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
“那你还让他去？这可不是考验了，你有可能会害死他。”
“如果这点事都办不成，我也不需要他了。”戚寒玉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周愉愣了一下，随后站起身来，笑道：“走吧。”
“去哪？”戚寒玉冷声回道。
“去外面。”
“干什么？”
“接人。”
“接什么人？”
“立下汗马功劳的猎人助手，无论如何也应该去迎一迎吧。”周愉拿出一枚金色的硬币，硬币上印有古朴的纹饰，在硬币的背面则雕刻着一只恐怖的骷髅。他将硬币放于所读的那一页，然后将手中书籍合拢，缓步向外走去。
当周愉走出去后，戚寒玉突然牵动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冰冷的脸上立刻如春风般温暖，但只一瞬间，她便又恢复了扑克脸，起身跟了出去。
破败的街道看不见行人，整条街都已荒废，唯一开门营业的就是身后的周愉律师事务所。
“你怎么知道他会回来？”
二人并肩而立，戚寒玉突然问道。
“不是我知道。”周愉笑了笑，语气古怪地说：“是你知道，而且你肯定他会回来，所以我才陪你出来的，不是吗？”
他顿了顿，好奇地说：“你……为什么选中他？”
戚寒玉凝视着天边，在这里，太阳似乎永远被阴霾所遮盖。只见地平线上低垂的铅云后，隐隐透出朦胧的红色。
“方峥身上有光，和他一样的光。虽然被隐藏着，但我能看得见。”戚寒玉语气悠长，似是在自言自语，似是在向某个人诉说，诉说着莫名其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