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效法当年班定远(三)

  “修允,见过陶兄。”

  心中激荡着豪情,修允暗暗的下了决心,就要效仿当年大汉的班定远,等着夜色,到时掩杀了陶璜,他修允也将为天下传颂

  走出保护圈,孤身面对着陶璜和他的护卫,修允此时毫无惧色的自报家门,行礼如仪,一套礼节做得十分标准,这风范一看就是名士之姿。

  拱手作揖间,修允心中有着隐隐的得意。他知道陶璜此时恐怕陷入了两难境地,从礼节上讲,陶璜应该回礼。

  世家子,可以自高自大,可以目空一切,但从小养成的习惯,让他们不会在礼数上稍有疏失并不是他们真的对人有敬意,而是不想有失身份体面,更是因为自负于自身的教养。

  这也是世家有别于寒门的做派,以示不同。

  可现在梁王已经遣荆州左督兵马,厉兵秣马攻取襄阳,已经正式和汉国翻脸背盟,正率一路大军,猛攻炎汉。

  而交州各部如今也正受命准备西进,牵制汉国兵马,他修允来见乌浒同样是为了眼下马上就要如火如荼展开的战事,这样的情况下,来拉拢乌浒的陶璜,又怎么能跟他修允这个敌国使节以礼相见

  而且两人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来,在目的上与修允势不两立的陶璜,又怎么可能在包括乌浒在内的这么多人眼前,跟自己礼尚往来

  修允很清楚,他是武人之家,身为吴国之士,自然不用在乎这些场面上小事,但汉家之士却对此极为看重,出使敌国的汉国大臣,只要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失了他们朝廷的体面,回去后肯定会受到责罚,而能坚持上国天使尊严的,则会受到嘉奖。

  比如当年苏武,武帝时为郎;天汉元年奉命以中郎将持节出使匈奴,被扣留。

  其后匈奴贵族多次威胁利诱,欲使其投降;后将他迁到北海边牧羊,扬言要公羊生子方可释放他回国。

  而苏武历尽艰辛,留居匈奴十九年持节不屈,至始元六年,方获释回汉,大汉宣帝时将苏武列为麒麟阁十一功臣之一,褒赞他爱国忠贞的节操。

  麒麟阁坐落在大汉未央宫中,因武帝元狩年间打猎获得麒麟而命名。

  这十一人中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霍光为第一,其次为大司马张安世;大司马、车骑将军、领尚书事韩增;后将军赵充国;大司农、御史大夫、丞相魏相;太子太傅、御史大夫、丞相丙吉;太仆、右曹、给事中、御史大夫杜延年;阳城侯刘德;太中大夫、给事中、少府梁丘贺;任谏大夫、丞相司直、御史大夫、左冯翊、大鸿胪、太子太傅、前将军、光禄勋、领尚书事萧望之;中郎将苏武共计十一人。

  如此可见苏武之节,汉家对此的看重

  陶璜果然如修允所料,像是愣在了那里,虽然他立刻就反应过来,却也并没有当即上前,而是将视线投向修允身后。

  修允回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护卫们手上还都拿着刀剑。他转眼便明白了陶璜在顾忌什么,心下暗笑果然大名鼎鼎的陶家子,是个无胆之辈,怪不得能带着家族逃到汉国,跑得快是因为胆小吧

  摆手示意手下跟陶璜的护卫们一样都将兵器收起来。

  见到修允命人把兵器收起来,陶璜方才推开挡在身前的亲卫,走上前去,跟这位有着印象的交州士人中的代表之一,如今的吴国使臣见礼。

  汉贼固然不两立,但是毕竟也是自幼曾见过的,倒是可以一叙,就像是当年,苏武不也和李陵坐在一起喝酒了吗

  “修兄,陶璜有礼了。”

  陶璜和修允互相致礼后,场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此时像是被化解了不少,原本还担心着两方会在城中拼个你死我活的白夷人部众,终于都齐齐松了口气下来。

  自孙氏立国后,不管孙氏怎么行事,双方已经是平等的,也不管两国之间的

  战争打得有多么惨烈,双方终究是盟友间的关系,不像是孙吴和曹魏,相比起来,孙吴还曾是大魏吴王,这关系倒是不容驳斥的。

  因此魏吴朝臣之间的上下关系,便不能按照官职品级来定,而汉吴两国官员则可以依照品级官位来确定高下。

  不过此时,陶璜却不愿意和修允代表的吴国平起平坐,既然吴国先背盟了,那么凭什么汉国还要和他平起平坐。

  故而陶璜跟修允两人互相行礼说话,便一句也不提各自的官职,只当是没有官身的普通人相见,而他们的这种态度,在周围人看来,也隐隐的代表了两人暂时都不想提及汉吴之间方兴未艾的战事,并把架在两人面前的矛盾先搁置到一边。

  陶璜不去面对现实,设法去解决眼前的敌人,不见半点破釜沉舟的胆量,让此时在身后的范长生的眼底透着深深的失望。

  他早在师兄弟的口中,就听说过陶璜的名号,还有陶璜在奔汉前的一番作为,据说汉主曾以当年徐庶之姿比拟陶璜,言语间是不吝赞许,所以范长生决定投入陶家,接着道脉结下的关系,依附陶家,做得功业,以后相辅相成,成就一番佳话。

  平素里可是不少和陶璜探讨,两人互相都为对方的学识倾慕,有着兄弟之情,也约定,这次立下功劳之后,为朝廷举荐范长生。

  只是范长生没有想到,真正遇到大事后,陶璜却暴露了见小利而忘命、干大事而惜身的真面目,局势已经恶劣到了这步田地,他却连作班超的觉悟还没有,空负着偌大的名头,到最后还是只能跟着吴贼说些不着边际的闲话。

  而在另一侧,乌浒也在望着场中开始寒暄起来的陶璜和修允,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汉吴两国官员见面的场景。

  乌浒过去曾经在他的兄长那里,见识过该如何接待汉吴两国的使者。

  他虽然没有从中学到多少圆滑手段,但乌浒明白到,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让两家在自己的领地上正面相遇。

  只要不把事情当面戳破,就算风声吹得再响,来自两家敌国的使节,也会装作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可是一旦双方面对面的接触后,就无法再装做对方不存在了。飞扬

  近在眼前的现实,让乌浒只剩下了二选一的权力,他很清楚,别看来自汉国和吴国的两名大臣正仿佛多年老友一般,笑眯眯地说着漫无边际的废话,但等他们脱身出去,肯定转眼就会反手就砍上对方一刀。

  不过不管范长生、乌浒,还有在场的近百人此时心中有着什么样的想法,是惊涛骇浪,还是水波不兴,都没有打扰到陶璜和修允两人之间俗套的寒暄。

  修允仗着这些时日读过一点诗书,跟陶璜说起话来,也是咬文嚼字“陶兄当年在这交州都是名传一方的名士之姿,可惜你我只是幼时一面,陶兄学有所成之时,吾却不能近前领教,今日一见,却比传言更胜十分。”

  陶璜摇头自谦,“虚名而已,其实难符,却让修兄见笑了。”

  “陶兄声名赫赫,怎能说成是虚名,就这几年,陶兄纵横睥睨,一人而救一族,就算在下在国中,也是时常听说过陶兄的才能手段,这州中上下,无人不称颂之。”

  “修兄谬赞了,陶璜愧不敢当。”陶璜谦虚不已,但脸上绽起的笑容,却好似已经把这些奉承话照单全收,他对修允叹了口气,道“在下与修兄一见如故,只可惜也仅余这今日一面之缘,当真是遗憾啊”

  陶璜的话听在耳中,满是示好之意,修允心底暗嘲其名过其实,口中却轻松的笑道“若是两国言和,罢兵收手,吾当能与陶兄把酒言欢。”

  陶璜仰天摇头,长声而叹,“一别之后,难有再会之日,把酒言欢,惜为井中水月,孙皓野心不收,战事难止,也只有等到明年今日,修兄的坟头上,陶璜再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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