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得未曾有(下)

  回到槐吾的时候,林抒词极度透支的身体已经精疲力竭。

  原本心里那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这时在脑海里越发清晰了起来:维斯托不会真的给她下毒了吧?

  否则以她远超于常人的身体素质来说,正常的光束攻击不可能会对她造成这么大的损伤。

  “还撑得住吗?”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向淮远担忧的问。

  林抒词反手往后背正中心上摸了摸,这回没有血迹,但摸到了凹凸不平的血块,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几乎都快要渗出来了。

  “我担心维斯托会给我下毒。”她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巧妙的把话题转了一个方向。

  毕竟如果不是她的疏忽大意,就凭维斯托,还是没办法伤到她的。

  果然,向淮远被林抒词成功带偏了:“很难说,维斯托那种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回去我给你好好看看。”

  “好。”她应着,眼神又下意识的扫到被向淮远背在背上的纪仰光脸上。

  如果说,从前她的确是因为他那张脸才会对他有特殊关照的话,那么现在,她已经可以完全肯定,她喜欢的,不是那张脸,而是他这个人。

  以前她总是会下意识把他当成安塞斯,心里面总是觉得说不准他就是安塞斯转世也有可能。

  毕竟长的相像的两个人这世上多了去了,但是绝对没有哪两个,会连眼角下方长着泪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上,真的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会发生,即使在你看来是多么的不合常理。

  从前林抒词也一直是这样的想法。

  可是后来呢?

  当她慢慢发现,这个叫纪仰光的少年和记忆中那个优秀到让整个联盟都为之奉为骄傲的安塞斯其实真的相差甚远的时候,她就再也没有把他当成过安塞斯。

  连存在的时空都不相同,两个人又怎么可能会有关系呢?

  再说了,她几乎设身处地的感受过他童年以及少年时期的遭遇,也清楚的明白,这样一个平凡到让人心疼的人,她真的舍不得让他被卷进自己的烦心事里。

  还要被迫经历一些他本来就不应该经历的事情。

  比如现在。

  虽说最后有惊无险的还是把他的本体安然无恙的带了回来,可是林抒词也不敢保证,下一次,到底又会发生什么。

  那帮畜牲,又会用什么不一样的手段?

  机械人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得到他们手上的人类基因,然后摧毁。

  而她和向淮远,作为联盟仅存在这个时代的异能人士,就算拼上了性命也绝对不会就这么将基因交出去。

  这一切也就意味她和纪仰光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先前为了不牵连到她,她消除了他的记忆,让他忘记了原本的一切,好好生活。

  可是尽管如此,他却还是被维斯托盯上了。

  这次他算是平安了,那下次呢?再下下次呢?

  真的等到了那个时候,她又真的能保证他的绝对安全吗?

  这就好像是一个无限循环的无底洞,似乎只要她不死,或者那帮人不死,就会一直延伸下去,永远看不到尽头。

  来到这里以后,林抒词和维斯托交过几次手,表面上看来都是她大获全胜,可是只有她自己内心明白,如果不是她擅长投机取巧的用别的方式迷惑维斯托,让他被转移注意力,就单看作战能力,她心知肚明自己真的还差机械人太远。

  毕竟无论如何,肉体的束缚真的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二者之间单挑的实力。

  她真的不敢保证,如果还有下一次,如果纪仰光再次被虏,她还能不能将他救回来。

  不敢想,只要稍微一想到细微末节,林抒词就会觉得大脑窒息一样的闷涩难受。

  他这辈子一共也就活了十多年,却也生生吃苦了十多年,她真的不舍得他再这么颠沛流离下去了。

  她希望他可以比任何人都幸福,将以前那些失去的或者没得到过的都补回来。

  可是很显然,她真的想错了。

  凭她的能力,似乎没有办法让他好好的生活下去。

  相反,她还会无休止的给他带来灾难。

  说好的守护呢?说好的在一起呢?都去哪儿了?

  她一只手扶着后背,另外一只手紧紧攥在袖子里,不多时手心里就被自己许久没有修剪过的指甲掐出了红印。

  …………

  向淮远卡时间卡得很准,抵达槐吾的时候正是万籁俱寂的深夜,一眼望去白天繁华热闹的街道上连一辆车的影子都看不见,只有瑟瑟的晚风不停的吹着,时不时卷起落在地上的几片嫩绿的树叶。

  向淮远背上背着纪仰光,身后跟着林抒词,皎洁的月亮在天上看着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进幽深空荡的巷子。

  四周都安静极了,只能偶尔听见向淮远微微喘气的声音。

  “维斯托死了吗?”耳边忽然响起向淮远略带喘息的声音。

  林抒词想了想,轻轻叹了口气,虽然极不愿意承认,但是脑子里分明有副画面一闪而过,她可以肯定,维斯托绝对没有死:“没有,他不小心被我注射了一些水银,瘫痪了。”

  “鬼族的人,应该不会放过他的吧?”他把纪仰光微微往上托了一些,即使身上背着个人,除了声音略微急促了一些,他脸上也没有一点不适的表情。

  “鬼族是不会放过他,可前提是,他们能找到他。”她将紧握着的手心放开,略带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斩钉截铁的说,“有人在最后关头救了他,我看不清那人的脸,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背后的指使者。”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话里透着深深的无奈和不知所措过。

  作为异能人士,林抒词绝佳的通晓能力绝对能为他们带来很大一部分优势,可是自从异能开始不受控制后,她每天就都几乎生活在不安和焦虑之中。

  那种感觉,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懂。

  明明是原本你引以为傲的资本,可是到后来却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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