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无心的伤害

  “禀报大汗!”一名八旗骑士飞奔而来,几乎在冲到皇太极的面前才拉住了马,战马刚停下,八旗骑士便滚下马来道:“大汗!广宁城已经被明军占了!”

  皇太极眉头一皱道:“这么快?明军到底有多少?”在他的想法里,能在两天之后便占领了重兵把守的广宁,除非明军有三十万以上的部队,而且还要一拥而上不停的进攻。

  报事官使劲的呼吸几下,缓过劲来道:“禀大汗,明军十万。不会有错!”

  皇太极挥手让他退下,一旁的大阿哥代善问道:“明军怎的一下子厉害起来了?”

  皇太极愁眉紧锁,望着士气旺盛的八旗军队不语,小将岳托道:“大汗,我军还保持速度吗?现在过去,明军可是以逸待劳啊!”

  皇太极继续不语,贝勒大将们都有些着急,莽古尔泰和代善对视了一眼,正要开口,皇太极却先开口了:“岳托听令!”

  岳托打马上前。皇太极道:“你带本部正红旗骑兵三千插到袁崇焕后方去!给我掐死他的补给!”接着再也不看岳托一眼,转头对猛将鳌拜说道:“鳌拜!你带本部正黄旗骑兵三千也给我插到袁蛮子的后方,配合岳托!”

  两将也不多言,各自点兵出征。皇太极对其他人道:“大军就在此驻扎!不得再前进一步!”

  代善惊道:“大汗?那么广宁不救了?如若他袁蛮子不前进了呢?”

  皇太极摇头道:“袁蛮子摆好了阵势就等着我们去呢。我军就偏不能去,待岳托和鳌拜在他后方弄得难受的时候,他袁崇焕自然会有所行动。那时才是我军寻找战机的时候!”

  八旗军将领都是身经百战之徒,想一下就明白了道理,明军在广宁以逸待劳,士气正高,这样送上去,简直就是送死。现在有两只精锐八旗军在明军后方骚扰,时间一长,明军要么分兵去剿,要么冒险进军,要么就只有退了,那时他们八旗军才真正有机会击败明军。当下各军纷纷按命令驻扎起来。

  蒙古草原上,多尔衮指挥的金蒙联军打得十分顺手,一连两战,察哈尔部的骑兵被冲得稀里糊涂。明天,也许明天就能彻底解决问题。多尔衮嘴角带笑的看着帐篷外的夜色,远方朦朦胧胧的山影显得那么神秘,偶尔传来战马的响鼻声和周围士兵们的鼾声,使得精力充沛的多尔衮也感觉到了一点疲惫,这段时间太累了,多尔衮又瞅瞅军营门口的巡哨兵,火光下的身影不时的来回晃动着,多尔衮放下心来,倒在帐篷中呼呼大睡起来。

  远处的黑暗中忽然冒起了许多的火光,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蒙古哨兵们知道那是察哈尔部的驻扎地,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伸长了脖子看着。一个老兵象是想起了什么,他曾跟随金国功打过明朝的城市,那一闪一闪的火焰不就是和这一样吗?他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大喊,无数宛如葡萄一般、天女散花似的炮弹已经飞入大营!正象天空中下了一阵刀雨,无数的人在一瞬间便被夺去了生命,惨叫声响起的时候,察哈尔部的方向已经开始了第二轮的射击。

  多尔衮在剧痛中醒来,四周惨叫呻吟声早已是连成一片。蒙古士兵们胡乱大叫着四处奔跑,可是地势平坦,又能跑哪里去呢?战马也不能幸免,受伤的和更多受惊的战马冲出马栏,到处乱跑着。多尔衮自己的大腿上挨了一颗铁丸子,鲜血咕噜直冒,疼得他是呲牙裂嘴,挣扎着站起身来,门外这时才跑来没有穿戴好的亲兵,扶住了他。多尔衮忍一下疼痛,正想问是怎么回事,便听到营外一阵大乱,联合军们嚷嚷着:“察哈尔部杀来了!他们杀过来了!”多尔衮也听见了那震撼大地的马蹄声!

  炮击在第一批察哈尔部骑兵到达金蒙联军营地的时候准确停止,察哈尔部骑兵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一个个联军正衣冠不整的躲藏着炮弹呢,察哈尔部骑兵们顿时士气大盛,昂然无惧的冲进联军营地,开始了屠杀。

  察哈尔部营地里,一群人满意的观望着,火光下,一个汉人将军笑吟吟的转头对林丹汗说道:“大汗,此仗即决战,我们赢了!”赫然便是明朝山西总督傅宗龙。

  林丹汗只看得心惊动魄,眼看着将近十万的联合大军在一瞬间便被击败了,不由得绽放出开心至极的大笑:“哈哈哈哈......傅将军!大明朝的火器真是太好用了!有这般东西,哪里还用命去撕杀啊?哈哈哈......”

  傅宗龙微笑道:“还是要靠大汗勇猛的骑兵才可以定胜局啊。不过我家皇上这次支援大汗您可也是下足了本钱,把北京城头的两个炮兵团都调来了。这可是供卫京城的呀。”

  林丹汗大笑着说道:“大明万岁的恩情本汗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次胜利得来的战利品,本汗全部上贡给大明万岁,傅大人你放心!本汗今天实在太高兴了!走,傅将军,与本汗痛饮美酒去!等着天亮之后,大军就直指皇太极的盛京!”

  汉城,朝鲜国李倧的国都,几个明朝的使节秘密的会见了李倧国王。

  “陛下,臣乃是大明朝的内阁大臣黄道周,别的不说,大明对此事的认真程度陛下应该了解了吧?”黄道周正是此行的主角。

  李倧国王为难的皱起了眉头,道:“大明乃是朝鲜的父母之邦,这点朕清楚。前我朝受灾,崇祯万岁借我国粮食等物资,朕也是感激不已。不过,早在皇太极即位之初,金便对我朝用兵,与我朝订立了城下之盟。如若这次朕轻易出兵吃了败仗的话......”

  黄道周笑道:“金就象个刺猥,一会儿刺刺这里,一会刺刺那里,蒙古察哈尔部已经被刺得太疼,现在奋起反击了。大明国土辽阔,虽然不疼,但是也不能容忍这等禽兽之国,也开始讨伐了。眼看着后金这只刺猬刺得了前,就刺不了后,三面一起更是徒呼奈何?陛下难道能够容忍安坐于这只刺猬旁边而无动于衷?难道能放过眼前的大好机会?”

  李倧为难的想着,不动心是假的,他李倧本来就对明朝服贴,虽和金国签订了条约,但是从来都是维护明朝的利益,没有认真遵守过那份条约。但是,现在的朝鲜,势力单薄,军队萎靡不振,他李倧实在没有信心能够打败金国的铁骑呀。

  黄道周又道:“陛下如若担心后金的铁骑太强,臣这里有金国守边将士的资料。你看,皇太极用二贝勒阿敏镇守朝金边境,其部不过一万五千人。阿敏素来自大狂妄,勇则勇,但只不过是个莽夫而已。只需派一二有勇有谋之将,必然能够将之击败。随后,金国的盛京便暴露在朝鲜面前。皇太极无论前线如何,必然全线回援。我明朝的袁督师会放过这绝妙的机会吗?蒙古察哈尔部历来和金有仇,林丹汗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吗......”

  阿敏正坐在营帐内独自喝着闷酒,脚边还摆着一根血淋淋的马鞭,亲兵们躲在帐篷外,刚才就是有个亲兵惹得这位贝勒爷生气,而被鞭得没个人样。

  “奶奶的,看我不顺眼,让老子在这里守着。老子看你也不是那么厉害啊?还不是守在盛京外面不敢去招惹那袁蛮子?”阿敏已经记不得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了,但是对皇太极的不满却还是记得的,满口胡言的骂着。

  帐篷外一个小兵战战兢兢的探进头来道:“贝勒爷......小的有事禀报...”

  “有屁就放!”

  “是...是朝鲜国派了两个使者,说是带了礼物来劳军。”

  阿敏别的没听清楚,但是听到了礼物两字,眼睛一下亮了,自己军营里没什么好酒喝,只有从蒙古上贡来的马奶酒,奶奶的,一股子羊骚味,越喝越心烦。现在听到有礼物,嘿嘿...必然有美酒啊!想着,阿敏大笑着道:“礼物留下,人赶走!”

  朝鲜国使节可没有料到这阿敏是这般人物,礼物倒是收了,可是居然连面都没让见。当下赶回朝鲜国一侧,在一个树林边上下了马。一进这树林,呵!密密麻麻全是武士,一个个眼睛瞪得贼大。领军将领全罗忠询问使节道:“如何?那阿敏有何动静?”

  使节道:“其人残暴无良,无谋之辈。在军营中喝得大醉,还鞭打士卒,其部多有怨言。”

  全罗忠点头道:“那好,传令下去,今天上半夜睡,下半夜总攻,不可松懈了!”

  鸭绿江,几个汉兵抗着长矛在江边巡逻着,各怀心事,倶都沉默不语。忽然从水面上传来动静,他们伸长了脖子看着,黑漆漆看不见,却只听到声音越来越大,等得没多久,却鄂然只见江面上全是船,吓得他们拔腿便跑。

  “贝勒爷!贝勒爷大事不好!”一个亲兵火烧眉毛的跑进大帐,如雷一般的鼾声中,阿敏睡得正沉,亲兵顾不得许多,又推又拽,想把他弄醒。

  阿敏微微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极端的不耐烦,伸手向枕下一摸,却拔出一柄尖刀,也不说话,回手对着正推攘自己的亲兵就来了一下。那亲兵不可思议的看着扎在自己身上的尖刀,倒在地上。

  营外,已经是杀声一片,六十六岁的副将额附杨古利已经赶到营门处指挥惊慌失措的八旗军坚守,一面着急的询问着:“贝勒爷呢?怎么还没叫起来?”

  眼见得朝鲜军趁着夜色杀过来,不少金兵尚在梦中便被砍了脑袋,杨古利又急又气,只好亲自走向阿敏的大营,一到门口,却吃了一惊,几个亲兵抱着一具尸体正走出来,杨古利急步赶上去,见不是阿敏松了口气道:“这是怎么回事?贝勒爷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个亲兵道:“禀报爷,贝勒爷安好得很,正在睡呢。刚才这兄弟去叫他,被扎了一刀。”

  杨古利摇头骂道:“真是他妈的胡闹!给我抬水去浇醒他!”

  好一番折腾,阿敏醉熏熏的被扶着走出帐篷,嘴里还正骂着:“老子看你们是吃了豹子胆了!等老子明天醒了一个个宰死你们这些狗奴才!”

  杨古利已经带人去前面阻截朝鲜兵去了,亲兵们也不敢和阿敏搭腔,把他架上战马。

  败兵们正如潮水般向后奔来,一个个见了主帅在这里,都停下了脚步,如果阿敏能够清醒,事尚有可为。不过这些败兵一瞧贝勒爷那样,个个傻了眼,阿敏又爬在马鞍上睡着了,口水鼻涕都流了下来,睡得可真香!不由得一轰而散。

  杨古利接连被几个朝鲜兵砍中,混身早已是伤痕累累,他乘着亲兵冲过来保护自己的当儿,回头看看大营的方向,却没有一丝动静,看来,自己指望阿敏来解救是没可能了。不由得长叹一声道:“大汗,大金危矣!”随即便被汹涌而来的朝鲜兵给淹没了。

  李自成从军校毕业后已经升任了游击(将名)一职,归队后他接到的第一道命令便是要李自成带五百勇气团火枪兵押粮食送往前线。据说前面已经收复了广宁,但是路上很不安全。乘着队伍停下来的空,李自成看了看手中粗略的地图,上面只标识了方向、道路和城市的大概位置,李自成苦笑着,开始怀念起军校里面常挂在墙上的那幅地图来,相比之下,军校里的那个详细多了。一个侦察队把总出现在远处山头,做出表示安全的手势,队伍又开始了缓慢的前进。

  一个老兵三两步跑到李自成旁边道:“掌盘子的(明军风气,爱叫官不大的头叫掌盘子的),听说你侄李过明年也要报名考军校啊?是不是啊?”这老兵本就是李自成的邻县老乡,两人在当兵前就认识了的,所以说起话来也随意得很。

  李自成笑道:“他还没决定呢,尽量吧,考不上也没事,等退伍了正好回家娶媳妇。我看那小子心还没定,多想想也好。”

  老兵笑道:“你不也没娶媳妇吗?俺看军规了,你这样的官可以找媳妇了。怎么样?有哪家中意的妹子没?”

  李自成哈哈笑道:“你看这白山黑水的,哪里有那想法?就算想,也要等把鞑子灭了再慢慢想啊。对了,你们在老家救灾,俺正好在军校读书,家乡怎么样了?”

  老兵笑道:“能咋样呢?开始没下雨,朝廷就拼命救,能救得一个算一个,还开矿、种甘薯,反正是想着办法给百姓找活路。衙门也变了,每天大白纸哗的一贴,上面就写些什么今日发多少救济、到哪里去领、哪个衙役贪赃枉法等等,什么都往上面写,大伙看了也明白,我们的差事也好办。还新设了司法司,专管审案子,县太爷只能管其他的。别说,这样一分开,当官的蒙不了百姓,百姓也服贴。只是可惜杨鹤老青天死了,刚下的那场雨,俺们都说是老青天把老天给感动了。”

  李自成点头道:“没错,杨老青天真是个难得的好官。”

  老兵也点着头,另一个兵笑道:“掌盘子的,你刚说这里什么白山黑水的,俺看挺美的嘛,你看这土黑黑的,多肥?俺们陕西种粮食肯定没这里出得好。”一伙人都笑了起来,纷纷道:“你呀你,拿着枪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忘记锄头把子啊?”

  他们这队人有五个教习先生随队,都是比较年轻而又在科考上失利的读书人,指望着到军队上另外创番事业的。平时,他们负责教士兵们认字读书,还帮士兵们写家书和士兵们一起训练等,而在行军过程中,士兵们也自发的让他们走在队伍中间,这已经渐渐形成了传统。其中一个提醒道:“游击大人,前面可不平静,标下建议把枪都装上药,装上刺刀才好。”

  李自成很尊重读书人,他自己也读过书、认识字,听了之后马上传令道:“全体装火yao!上刺刀!”士兵们哗哗哗的忙碌起来,李自成转头对提醒他的人笑道:“刚才说得高兴了,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幸好你提醒我。”

  队伍缓慢的行进,忽然,前方传来几声枪响,随后是大批马队的奔驰声,远远的,就看见侦察队的一个小兵拼命跑着,挥舞着手喊道:“敌袭!敌......”便被追上来的几个八旗兵用闪亮的马刀砍倒在地上。

  队伍一阵骚动,李自成虽然也是怒火中烧,但他知道这不是救人的时候,他制止了几个想冲过去营救侦察队的士兵,喊道:“将车辆围成圈!一小队在外,其余在内!准备好!”

  阵势迅速摆好,鳌拜和他的三千骑兵出现在远处的山头,鳌拜盯着眼前的这支明军补给队,笑道:“这几个胆子还挺大,居然见了我们不逃跑!哈哈哈...肯定是新兵,不知道厉害!小的们,给我冲!”旗帜一挥,八旗铁骑疯狂的扑了过来。

  李自成眼睛眯成一条线,新军步兵还没有真正见过正式的战争呢,和眼前的景象相比,农民军、贼寇都算不上什么了。自己一方都是步兵,跑是绝对没希望的,打呢?能抵挡住这只敌军几次冲锋呢?李自成心里也没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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