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他们的孩子 是一语成谶

  对于国庆回老家领证的事情,儿还是有点期期艾艾的。

  她明白自己的父亲对乔天霖有着怎样的印象,她更明白江城的老邻居们对乔天霖有着怎样的评价。每当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儿总是戚戚然。她的心里有些烦恼有些纠结,她还不知道到底应该以什么方式跟家人提起领证结婚的事情。

  可是,乔天霖的态度是那样的坚决,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儿只能摇头叹气,谁让自己喜欢上这么个霸道的男人?不过怎样都好,回江城总是要准备些礼物的,亲戚朋友一个也不能少。虽然乔天霖说他会搞定,可谁知道他懂不懂买礼物?

  一想到买礼物,儿就头疼。她觉得,其实自己才是最不懂买礼物的一个人。现在要她来考虑礼物的事情,怎么会不头疼?

  本来,儿约了庄薇一起去挑礼物,可那个女强人和乔天霖一样,周六要加班,连陆原都没空搭理更何况是陪她逛街?眼看着离国庆假期只有几个星期不到的时间了,儿便打算先去商业街那边看看,回头再和乔天霖商量商量礼物的清单。

  周末的早上,乔天霖照例去了公司,他说他今天下午会早点回来。儿想着礼物的事情,也就没赖床。她吃了早餐,洗好昨晚两个人换下的衣服就准备出门,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

  儿看了看手机,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她稍稍犹豫了一下便接了。那头是年轻的女声传来:‘‘你好,请问是林儿吗?’’

  儿心下奇怪,这个人的声音很陌生,所以她肯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可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疑惑间儿答道:‘‘我是。’’

  ‘‘我叫何晓曼,是‘原创’的客户。上次在‘回味’扒房,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儿在脑海里努力地搜索这个名字,却是徒劳,完全没有印象。不过不久前,她的确是和乔天霖在“回味”扒房吃过饭。

  那天,乔天霖忽然想吃牛扒,而儿嫌“皇子”扒房太远,所以他们最后去了市区的“回味”扒房。而在他们点餐的时候,是有一个女孩子走了过来,很漂亮的面孔很时髦的打扮。

  儿想起来了,当那个女孩在他们桌前站立,喊着乔天霖名字的时候,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对儿介绍说她是他们的客户。可儿直觉那个女孩看乔天霖的眼神不一样,具体有什么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那天回到家,儿问乔天霖,怎么你们公司还有这么年轻这么性感的女客户啊?乔天霖听了,邪魅地看着她问道:‘‘小丫头不放心了?’’

  她被他整个地圈在臂弯里,他炙热的呼吸缠绕着她,室内的空气被孕育得异常暧昧。儿当即就有些燥热起来,脸颊的红晕一直延伸至颈项。她还没想好怎么去辩驳乔天霖的问题,缠绵而热烈的吻已经将她淹没。后来当然是不了了之,再到后来,儿也就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何晓曼在电话那头听不到儿的声音,便‘‘喂’’了好几声,才把她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哦,不好意思。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有些东西要给你看看,我们聊聊。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儿有些诧异,‘‘原创’’的客户和自己有什么好聊的?可出于礼貌,她还是报了小区附近咖啡厅的名字就出了门。一路上她都没想明白这个何晓曼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电话号码,而且还要跟自己聊天?

  何晓曼踩着油门,一路飞驰。如果不是那天在“回味”扒房撞见了一副甜蜜模样的林儿,她想,她可能还不至于下定决心去做连她自己都不耻的事情。

  林儿的电话号码是在乔天霖的手机里找到的,就在他喝醉的那晚,也正是她扭转局面的那晚。何晓曼伸手拍了拍自己的手袋,不由得露出一丝冷笑。好戏就要上演了!

  早晨的咖啡厅,客人寥寥无几,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她点了杯卡布奇诺,然后拿出手机拨了乔天霖的号码。手机里响起了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走在路上的时候,儿已经打过一次电话给乔天霖了,也是没有打通。她放下手机,心想,他这么忙,还是不要打扰他了,等见到何晓曼,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之后再说也不迟。可儿未曾料想,多年以后的她是那么地后悔自己‘‘善解人意’’地没去打扰乔天霖。

  何晓曼一踏进咖啡厅就看到了林儿。那个女孩正看着窗外的景致出神,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洒在她身上,可以看见她素面朝天的脸,竟是非常的动人。

  何晓曼压下满腔的怒气和心头的酸意款款地走了过去。

  儿蓦然感到面前有道黑影罩了下来,转过头就看到了何晓曼。果然是那天在“回味”扒房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于是,她站起身,礼貌地伸出手:‘‘你好。’’

  可何晓曼却并没有去握她的手,她只是朝着儿点了点头,便在她的对面坐下。儿有些难堪地收回了手,只听见何晓曼问道:‘‘林儿?’’

  这时,侍应生走过来,何晓曼要了杯斋啡,儿也坐了下来:‘‘是的,何小姐你好。’’

  在儿眼里,何晓曼是性感漂亮的,她一身的名牌装扮,手里拿着lv的拎包,正在傲气地看着她:‘‘你好,林儿。我也不多废话了,今天找你来是要告诉你一些事情,免得大家的误会深了就不好办了。’’

  儿皱了皱眉,何晓曼趾高气扬的态度让她很不舒服,直觉告诉她,这位何小姐对自己有些敌意,而且,来者不善。

  咖啡的香味袅袅升起,徐徐浸入周遭的空气。何晓曼的唇色鲜艳妖媚:‘‘可能天霖没有告诉你,我是他的女朋友。’’

  儿一惊,何晓曼是乔天霖的女朋友?那自己又是乔天霖的谁?

  看着儿惊讶的神情,何晓曼的笑容里带着些居高临下的轻蔑:‘‘男人有几个女朋友,女人有几个男朋友,我认为没什么问题。结婚前可以拥有各自的happy hour,享受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天霖必须和以前的生活告别了,因为我们有了孩子,他要和我结婚了!’’

  像是被晴空万里突如其来的闪电击中,儿的脑子里面陡然地空白一片,她完全不能置信地看着何晓曼性感的红唇在对面一张一合,却是听不到半点她的声音。只有那两句像是被扩音器扩大了的话语不断地充斥着她的耳膜:‘‘我们有了孩子,他要和我结婚了!’’

  儿的脑子里面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何晓曼的这两句话。可是,孩子?结婚?他和她?她的乔二要和别人结婚了,这怎么可以?这又怎么可能!?

  何晓曼笑了笑,她的笑容刺得儿的心里生疼。然后,她看到何晓曼冷静地从lv手袋里拿出一张色彩鲜艳的照片和一张盖着红章的纸放到她的面前。儿的视线随着何晓曼的动作移动着。

  照片里是乔天霖闭着眼睛赤luo着上身的样子,他的臂弯里是穿着低v吊带明媚照人的何晓曼。

  儿觉得自己的眼睛里好像有针似的无数支密密麻麻地刺得好痛,痛得连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她机械地挪过视线去看照片旁边的那张纸,纸上是医生潦草但清晰的字迹:孕周40天。

  何晓曼一直盯着儿,当她确定她看清了诊断书上的内容时,便收起了餐台上的照片和诊断书。

  儿不做声,何晓曼也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何晓曼才优雅地站起身来,看着儿嗤之以鼻:‘‘你也不要妄想着去天霖面前哭诉了,那样只会让你自己难堪。如果你是他,你也会选择我。我和他的婚姻能带给他的东西,你这一辈子都忘尘莫及。其实,你只不过是他生活中的调味剂而已,和他以前有过的女人没有任何分别。当然,我知道林小姐也不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更不会让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爸爸,你知道该怎么做。今天的咖啡很好喝,我买单。’’

  苦涩的泪终于不甘于狭小的眼眶,前赴后继却悄无声息地滴落在手背上。泪水冰冷可却把手背上的肌肤烫得生疼,那疼痛感来得那样的剧烈,以至于儿的全身都感觉到了被凌迟般的痛楚。

  服务生来来回回了好多次,握着咖啡杯的手也同咖啡一样冷得没有了温度。

  正午的阳光太过炙热,路上的行人都躲到商店和茶楼里去纳凉了。一只可怜的流浪狗躲在树荫底下不停地吐着舌头,只一会儿工夫,它也摇着尾巴横过马路跑到街对面去了。

  儿好像突然被惊醒似的,猛地站了起来,可眼前竟是一黑,她晃了晃身形颓然地又是坐下。腿部麻痹得没了知觉,这是过了多久?

  服务生再一次走了过来,礼貌而不解地问了问这位一动不动坐了几个小时的年轻女孩子还要不要续杯。儿摇了摇头,准备买单。服务生却告诉她不用了,和她一起的那个女孩子已经买了单了。

  服务生的这句话把儿拉进了活生生的现实,她步履不稳地摇晃着走了出去。

  咖啡厅外面高大的椰子树纹丝不动,广场上的喷泉闪着粼粼的光。**辣的太阳直照在儿身上,可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的暖意。指尖的冰冷快速地传递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她听到了自己的心在结冰的湖面一点点被撕裂的声音。痛楚有了知觉,肆无忌惮地向全身蔓延开来。鲜血落在冰面上,瞬间被冻结,幻化成一朵朵诡异而凄美的冰花,刺疼你的眼睛。

  路人行色匆匆,个个都对这强烈的紫外线避之不及,唯见这个身材纤细的女孩毫不顾忌地神情恍惚在一片骄阳下。

  人浮于世,本就只是为了自己的生计而奔波。对于陌生人的异常行径,最多也只是投以好奇的一瞥。特别是经济发达的城市,这种现象更为普遍。

  在这样的一个相对陌生的异地他乡,她与他本是藤蔓相依。根不在这里,他们便互为根茎;土不在这里,他们便互为沃壤。

  可是现在,她好像被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狠狠地剪断枝蔓,然后又被毫不留情地丢弃于深不见底的黑潭。潭水浓稠而腥臭,浸没她的头顶。她想向上游出去却浑身无力;她想大口呼吸却倍感窒息。

  她站在十字街头,看着红绿灯前面不停变换画面的液晶显示屏,用手背擦了擦濡湿的脸庞。她的眼底是一片痛楚的茫然,这么多条路,面前这么多条大路,她应该去哪里?她又可以去哪里?

  庄薇的话在耳边响起:‘‘不要受了伤跑到我这里来哭鼻子!’’

  当日的笑话犹似昨天,却未曾料想这个笑话竟然一语成谶。

  竟是一语成谶。

  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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