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娜塔亚的阴影 第五节

  “原来……是这样……”西尔蒙放下手中的羊皮,愣了一会儿,把它递还给娜塔亚。望向她的目光也不再象原来那样充满了仇恨,更多的是一种同情。他知道了她的身世也是那么苦的。

  娜塔亚默默地接了过来,很小心地放回怀中。

  “娜塔亚小姐,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我……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西尔蒙看着她,轻轻地说道。

  娜塔亚抬起头来,默然地看着他。她不反对,那自然就是同意了。

  “我……我知道你身负着血海深仇,也知道你盼望着手刃仇人的心情——这些我都完全能够理解。但是你不觉得——‘他’也是无辜的吗?”由于不想让小科里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西尔蒙特意地用“他”来指代卡拉里大人,“他并非有意伤害你,这一点我绝对相信,因为我跟了他一十七年,我了解他,他是个仁慈的人。即使退一步说,你真的非找他报仇不可,难道……难道你不能另找时机吗?——你没有发现希斯克城已经被团团包围了吗?你不知道他还肩负着全城数十万老小的重任吗?——你在这个时候下手,无疑是帮了对方一个大忙,把全城几十万百姓推入了火坑呀!我……我知道你的家人都是无辜的,我能够理解你渴望报仇的心情,可是你也要知道,全城四万名士兵和数十万的百姓,他们也是无辜的呀!他们同样也有为他们而恸哭流涕、而痛不欲生的亲人呀!你就这么忍心让同样无辜的他们,成为你报仇雪恨的殉葬品吗?”

  西尔蒙一口气说下来,忽然愣住了。他看见娜塔亚的脸色在一点一点地越变越苍白,她的眼中露出了一种难以言状的悲伤和茫然。

  她浑身在微微地颤抖着,抬起头来,迷茫地望着天边的浮云,喃喃地念着:“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为什么会是在这个时候……我错了吗……我错了吗……他……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让我……让我……”

  西尔蒙静静地看着她,忽然道:“他?你说的他是谁?”

  娜塔亚茫然地看着他,道:“你……你……”搂着小科里,道:“你若是也要杀我报仇……这就动手吧……”

  “报仇?”西尔蒙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为什么又是报仇?难道仇恨就要这样一个人、一个人地传下去吗?希斯克城里城外躺满着的士兵,他们的亲人又要如何去报仇呢?”

  娜塔亚低下了头,眼中似乎有泪花在闪动着。

  但是忽然——她把头微微一扭,一瞬间,眼中闪动着的变成了令人胆寒的森然目光。

  “出来!”她咬着牙,冷然说道。

  西尔蒙愣了一下。

  “小师妹,不要这么紧张嘛!”一道黑影应声从十几米远的山后一闪而出,立在了一块巨石上。他身高在一米八零上下,清一色的黑甲黑袍,与娜塔亚的装束极端相似。浓眉大眼,大约三十来岁,正是来给娜塔亚报信的斯洛得。

  “来得正好。”娜塔亚哼了一声,“我正要找你。”

  “哦?”斯洛得一脸惊讶,随即变成了兴奋,“好呀,小师妹你要找我?你有什么吩咐,我愿意随时为你效劳!”

  话音未落,只见人影一闪,娜塔亚已经冲了上去。斯洛得的声音变成了一声惊叫,接着是一声兵器交响,斯洛得从巨石上直滚落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一圈,狼狈不堪。没等他回过神来,娜塔亚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压了上去,斯洛得大叫一声,一道寒光从黑袍下激射而出。娜塔亚把身子一侧,叮的一声脆响,那道寒光正钉在对面的山石上,却是一枚八棱飞镖。这么阻了一阻,斯洛得已爬起身来,娜塔亚再度逼上,又是当得一声响,两把近身剪咬刀绞在了一起。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压来,斯洛得措手不及之间,手腕一酸,险些把手中的兵器也扔了,不由自主地连退三步,背后一痛,已被挤在了山壁上。

  “小师妹!小师妹!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斯洛得吓得魂飞天外,一时之间连连讨饶,脸上变成了一种苦笑。

  “混蛋,你敢假传师父的命令!我宰了你!”娜塔亚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

  斯洛得愣了一下,苦笑道:“小师妹,你误会我了。我怎么敢呢?再借给我三个胆,我也不敢假传师父的命令呀!这真的是师父他老人家亲口给我下的令呀!”

  娜塔亚紧盯着他,眼中闪着寒光,直看得他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当真如此?”她冷冰冰地问道。

  “当真如此。”斯洛得急忙点头。

  娜塔亚眉头微微一皱,思索了一会,哼了一声,收回了近身剪咬刀。斯洛得胸前压力一松,立刻大口大口地吸气。

  娜塔亚回过身去,道:“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趁早滚蛋。”

  “小师妹!”斯洛得愣了一下,忍不住出声道,“别说我没提醒你,师父的命令是……”他右手并指成刀,在空中虚划了一下,然后看了看小科里,道:“不要留下后患!”

  西尔蒙剑眉一竖,心中不由大怒。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要斩草除根,连小科里这样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他紧握着双拳,牙根咬得格格作响,心想,不管对方是谁,只要一出手,自己就跟他拼了,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小科里的安全。

  娜塔亚立住了脚步,缓缓回过头去,看着他,冷冷道:“你最好现在就滚蛋,否则的话……”她微微抬了抬下巴,也不见她有什么特别的动作,一股强大的气势从她身上涌起,铺天盖地地向斯洛得压了过去。西尔蒙在他身后三米之外,也都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心中暗道:“好强的杀气!”

  斯洛得怪叫一声,一个倒翻身,如猴子般敏捷地跳上山壁,再一闪,消失在旁边的深草丛中。

  娜塔亚哼了一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紧张得握紧了拳头的西尔蒙,接着目光落在小科里身上,呆了一会儿,走过去用毯子把小科里很细心地裹好,抱了起来,道:“我们走吧。”回身就走。

  西尔蒙急忙道:“去难里?”

  娜塔亚也不答话,径自走在弯弯曲曲、只能供一个人勉强走过的山路上,却是如履平地,丝毫不见吃力之色。西尔蒙生怕重蹈覆辙又跟丢了,只好立刻紧紧跟上。

  三人一路无言。娜塔亚显然是习惯了一个人沉默不语,根本不会主动开口说话;西尔蒙则是全神贯注着脚下的路,忙着追赶娜塔亚的脚步,又要提防山路上的各种石块野藤,免得一个不留神滑落山崖,累得一头是汗,根本就没有空闲说话;小科里很舒服地被娜塔亚抱在怀里,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日头西落的时候,三人翻山越岭已不知道走出了多远。

  西尔蒙一天劳累,粒米未进,身上又带着伤,这一路下来又累又饿,浑身骨架都痛了起来,眼前老有无数金星在来回闪耀。只是“保护小科里”的坚定信念和男子汉的顽强意志一直支撑着他,到最后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走着。

  娜塔亚一直一言不发地走在前头,似乎对他完全漠不关心。只是他可以感觉到,她的脚步已经一再地放慢了,否则以他走两步喘三喘的速度,早就要被她落得远远的了。

  眼看天色渐黑,却不知道她还要走多远。西尔蒙不由得苦笑一声,忽然一不留神,被一条横跨路面的野藤绊了一下,咕咚一声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

  这一下摔得他眼前一阵发黑,几乎就要昏迷过去,四肢肌肉也是阵阵剧痛,根本就无力支撑他站起来。

  正在挣扎时,忽然背上一紧、身体一轻,却是娜塔亚一把抓住他的后领把他提了起来。西尔蒙借这一提之力,扶着山壁,晃了晃,勉强站稳了身子。

  娜塔亚看着他,眼中似乎露出了一丝赞许之色,忽然回头远望,道:“走吧,马上就到了。”

  西尔蒙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之处,连云山脉群山环围着的小山坳之中,竟然住着几十户人家,俨然一个小村庄的模样,还有几道淡淡的炊烟在最后的一丝晚霞中飘扬着。真是没想到,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居然还有人家。

  西尔蒙喜出望外,似乎已经闻到了米粥的香味,肚子里越发地饥火中烧,但是浑身上下却忽然又有了力气,紧跟在娜塔亚身后,顺着山路而下。

  三人到了村庄时,正值各家各户晚饭的时间,小路上见不到什么人影,倒是四处飘出的饭菜香气引得西尔蒙连吞了几口唾沫。

  往前走不多远,正遇到一户人家敞开着门,昏暗的油灯火焰在屋内跳跃着,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太婆正走出门来,迎面正遇上了这不速之客,不由愣了一下。

  娜塔亚走上前去,柔声道:“大娘,我们路过这里,能不能在您这里借宿一晚呢?”

  老太婆看了看她怀里的小科里,又看了看后面脸色苍白、走路都摇摇晃晃的西尔蒙,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好啊,你们快进来吧!”说着忙不迭地把他们往屋里迎,那热情的劲儿倒让两人有点不太好意思起来。

  屋里只有一张木桌、几把木椅,还有一个破破烂烂好象快要散架了的柜子,实在是再简陋不过了。

  两人在椅子上坐下,小科里肚子大概也饿了,早醒了过来,睁着一对圆滚滚的大眼睛,好奇地观望着四周。

  “我们这里呀,早就没有外面的人来喽,你们真是稀客呀。老婆子实在没有什么好东西,只好委屈你们将就一下了。”老太婆一边唠唠叨叨地说着,一边向厨房走去,不一会端了小半锅米粥出来。

  “大娘,您太客气了。打扰了你,我们还真的是过意不去呢。”娜塔亚把小科里放在椅子上坐好,一边接过了老太婆手里那个破旧的陶土锅,放在桌子上,先拿碗盛了一碗,放在西尔蒙面前。

  西尔蒙闻到香喷喷的粥香,几乎昏厥过去,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用小勺,马上端起碗稀里呼噜地喝了起来。娜塔亚则当他是空气,根本大眼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地盛了半碗,拿着个勺,去哄小科里喝粥了。

  这米粥不过是糙米加点菜叶熬出来的,如果换了是在平日里,西尔蒙可能早捏着鼻子大叫“穷酸”逃走了,可是这会儿又累又饿的时候,竟然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美味的东西了。

  小科里是锦衣玉食里长大的,几时喝过这种穷人家的菜叶粥?又不比西尔蒙的好胃口,只喝了两口就皱起眉头不喝了。娜塔亚在带孩子这门功夫上显然也是没有什么经验的,几乎是使尽了浑身解数,连哄带骗的,好不容易才哄得他喝完了大半碗。老太婆乐呵呵地看着她喂完了粥,也是实在喜欢这个小家伙,就牵着他四处玩耍。

  娜塔亚舒了口气,坐在桌子前,擦了擦额头上细细的汗珠。哄小孩那个费劲啊,比跟高手决斗一场还辛苦。

  这一会儿功夫,西尔蒙已经一口气连喝了三大碗,觉得肚子里暖烘烘的十分舒服。正准备再来一碗时,蓦然发觉娜塔亚都还没喝过一口,而锅里却快见底了。他偷偷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呵呵傻笑了一声,坐了下来。

  娜塔亚似乎根本就没在意他的神情,自顾自地盛了一碗,一口口喝了起来,眼睛却盯在桌上的油灯上,似乎在想着什么事。

  她喝得越来越慢,最后停了手,呆望着油灯,目光闪烁。过了一会,象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回过神来,一仰脖,把碗里的粥送进了肚子,眼光一瞥,看见西尔蒙正傻傻地盯着自己发呆。她柳眉一竖,西尔蒙吓了一跳,急忙把目光移开,环视着屋里的东西。

  娜塔亚目光下垂,看见了他面前的空碗和快空了的陶锅,嘴角难得地露出了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她拿起锅来,给自己碗里倒了一点,然后把剩下的全倒进了西尔蒙的碗里,还有半碗。

  西尔蒙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下意识地想把剩下不多的粥推让给她。但是她扬了扬眉毛,瞪了他一眼,似乎根本不容他有推辞的余地,然后很快地把自己碗里的米粥喝光。西尔蒙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只好低下头专心喝粥。

  当晚就住在老太婆的小屋里。这屋子实在是太小也太简陋了,只有空出来的一个房间。出于骑士精神,西尔蒙抱了一些柴草堆在房门口的角落里,作为自己的栖身之所,打算把房间让给娜塔亚。

  可娜塔亚又是扬了扬眉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不由分说地把他和小科里塞进了小房间。西尔蒙正准备了一大堆道理要和她理论时,她忽然低声道:“不怕我半夜里抱了小家伙偷偷溜走的话,你就尽管和我作对!”

  西尔蒙愣住了。娜塔亚嘿嘿一笑,砰地合上了门,差点拍到了他的鼻子。

  他摸着鼻子苦笑:“这女人好霸道!”只好抱着小科里睡在床上。老太婆孤身一人,穷得叮当响,床上只有一张薄薄的破棉被,幸亏西尔蒙在出逃之前在小科里身上包了一床毯子,这才免了小家伙半夜受冻之虞。

  他随身带着些金创药,细心地处理了一遍自己身上的伤口,然后躺在床上。可是翻来覆去半天睡不着,又蹑手蹑脚地跳下床来,把门偷偷开了一条缝望去。只见娜塔亚和衣坐在柴草堆上,似乎正在运气调息,倒不见丝毫寒冷受冻的样子。他这才放下心来,回到床上,把小家伙的毯子、棉被拽好,自己也靠枕沉沉睡去。

  ※※※※

  哚的一声轻响,仿佛随风飘舞的落叶枯枝撞在窗棱上所发出的声响,轻微得几乎无法被普通人所察觉。

  可是身经百战的西尔蒙立刻就从睡梦中惊醒了。

  虽然仍旧疲困欲死,虽然身上的伤口还在微微发痛,但他还是从床上跳了下来,生怕惊动了小科里,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向外望去。

  窗外夜色正浓,院子边几棵小树的枝桠在夜风中轻轻地摇晃着,还有月光照耀下的树影斑驳,没有一丝异常之处。

  “难道是我太紧张了?”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又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轻轻推开一条缝望出去,着眼之处,柴草上已不见了娜塔亚的踪迹。

  他心里顿时一惊,知道自己刚才从梦中惊醒绝非错觉,那是一种有强敌逼近的直觉。他推开房门望去,小屋的大门仍然反锁着,只有一扇朝着院子的窗户虚掩着,似乎还有夜风从缝隙里直钻进屋来。

  “娜塔亚出去了!”西尔蒙心里立刻冒出这个念头,思考了一下,返身回到屋里,把房门重新掩好、反锁,然后回到床前一看——小家伙睡得正香,没有受到丝毫惊动——于是他闪身到窗前,轻轻推开窗,象灵活的兔子般跳了出去,然后重新掩好,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一道弯月斜挂在空中,山间的夜风一阵一阵地刮着,透着一丝凉意。

  西尔蒙闪到小石板路上,藏身在树影里,放眼望去,四下寂静无声,只有树枝在沙沙响着。

  忽然,山边几道黑影一闪而过,立即消失在夜色中。

  西尔蒙回头看看小屋,犹豫了一下,还是吸了口气纵身追了上去。

  他一身功夫都是在军旅生涯中练就的,用于战场拼杀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但是用于深夜追踪就差了点。他掠上山路时,发现已经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迟疑了一下,权衡利弊,他咬了咬牙,放轻了脚步,仍旧沿着小路追了下去。

  追出不远,隐隐约约听到随风飘来一阵低沉的话语:“……你……不要执迷不悟了……师父他……你知道……”

  西尔蒙顿了顿身形,知道来者绝非庸手,更加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前面正好有块巨石拦在路边,他偷偷地摸到巨石后面,向前望去。

  这里已到了一个小山头,光秃秃的,没有什么树木,前面是个乱石堆。月光下,只见三块大石上分别立着三人,都是清一色的黑衣黑袍。在夜风掀起衣袍时,可以看见下面贴身的鳞甲,同样闪着黑色的暗光,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气息。衬着半空中苍白色的弯月,仿佛是在深夜里降临人间的恶魔。

  这三人中两人侧对着西尔蒙,所以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是娜塔亚和斯洛得。另一人却是背对着他,看不见面目。只能看见他的身材比斯洛得更要高大魁梧几分,环抱双臂,刚才低沉的话语大概就是出自他之口。

  只见娜塔亚撇了撇嘴,沉声道:“大师兄,你管得未免也太宽了吧。”

  斯洛得在旁边道:“小师妹,大师兄也是为你好啊。大师兄知道你第一次执行任务,心里难免会有些不惯,所以特地大老远地跑过来帮你。你看,要是你下不了手的话,就让我来代劳行不行?反正,我是乐于出手的。”说着笑了一声。

  娜塔亚皱了皱眉头,道:“闭上你的臭嘴!”

  斯洛得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作风,也并不生气,只耸了耸肩。

  背对着西尔蒙的黑衣人也沉声道:“斯洛得,你的话太多了。小师妹,你怎么说?”

  娜塔亚抬头望着天边的弯月,想了一会儿,摇头道:“不,我不能杀他们。我要找师父问个明白。在这之前,我不会杀他们——也不会让任何人杀他们!”说着看了一眼斯洛得。

  斯洛得只好摸着鼻子苦笑。

  “小师妹,你知道这样做,是什么后果吗?”黑衣人的声音依旧是阴沉沉的。

  娜塔亚冷冷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缓缓道:“在我向师父问明白两件事情之前,我不会再伤害他们。我的回答就是这样。”

  黑衣人也冷冷地望着她。

  斯洛得叹了口气,摊手道:“小师妹,这样又是何必呢?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值得吗?”

  西尔蒙猛然一惊,“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他们在谈论的是谁?难道是……

  只听斯洛得接着说道:“解决那个什么狗屁副官也花不了什么时间,这个问题还是让我来帮你解决吧?这样吧,你跟大师兄多聊聊,我去去就来。”

  西尔蒙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们在谈论的果然是自己与小科里!

  斯洛得还没动,黑衣人阴恻恻地一笑,道:“不用麻烦,他已经自己送上门来了。小伙子,你听了半天,也该出来了吧?”

  西尔蒙知道自己行踪已经暴露了,把心一横,翻身跳上了巨石,大声道:“老子就在这里,要我脑袋的只管上来吧!”

  斯洛得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仿佛在看着一条砧板上的鱼,嘿嘿一笑,正待出手,娜塔亚冷然道:“站住!你敢出手,我宰了你!”

  斯洛得愣了一下,望向了黑衣人,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黑衣人沉思了一会儿,道:“娜塔亚,你执意如此吗?”

  娜塔亚缓缓地点头,坚定地说道:“是!”

  黑衣人似乎轻轻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依照门规,我,法尔里佐德(Firelizard),作为在场的品序最高的门中弟子,有责任、有义务纠正你的错误。如果你失败了,我将代替你完成这项任务;如果你胜了,那么,一切因果对错将交由师父他老人家来裁决。你可能得到宽恕,也可能遭到放逐,甚至是追杀。但是至少在你得到门中的最终惩罚之前,他们……”他顿了一顿,“暂时还是可以保住性命的——不过,也只是‘暂时’而已……”

  他转过头来,冷冷地瞥了西尔蒙一眼,嘴角带着一丝冷笑。那目光中闪烁着森然、嗜血和狂野,仿佛饥饿的吸血鬼望见了自己的猎物,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的阴森。西尔蒙顿觉浑身的神经都是一颤,一股凉气从脚底下直冒上来,手足都变得冰冷,嘴巴张了张,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额头上的冷汗一颗颗直冒了出来。

  法尔里佐德回过头去,望向娜塔亚,道:“小师妹,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娜塔亚冷笑了一声,右手缓缓抬了起来,近身剪咬刀的三道刀锋都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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