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道孰为 三
任天翔心中大骇，拼命向后便退。但强如铁裳都没办法招架的这一掌，凭如今的任天翔又能有甚么作为？头顶风声呼呼，东方未明的掌力如影随形，早已临头。
眼看任天翔已无幸理，一左一右忽然各有一团黑影扑出，剑光闪烁，掌影翻飞，迎上了东方未明无声无色的一掌。
“蓬！”
剑光飞散，掌影凌乱，但东方未明也被震得后退了几步，方才站定。却是圣神邪和沈天香二人联手救了任天翔的性命。
沈天香粉脸煞白，一边暗自调理呼吸，一边对东方未明道：“东方师兄，铁裳已经伏诛，为何要对任师兄下毒手？”
东方未明闻言，斜睨了她一眼，冷冷地道：“保护莲儿不力，该杀。”
远处许雪晴这时候大声道：“东方公子，你这个师弟一开始就是心存不轨。他明知道‘九龙离火罩’挡不住铁裳，却还让方姑娘置身险境，分明是移祸江东之计呀。”
圣神邪听她这么颠倒黑白，哪里还能忍得住，大怒道：“你这贱人……”
身后任天翔却阻止了她。许雪晴是有为而来，何况她始终是一副娇怯怯的模样，东方未明信之不疑，便是辩解了也一样无用。
他索性不去理会许雪晴的挑拨，却问东方未明道：“大师兄，我适才也曾舍命救护过小师妹，这是你亲眼看到的。我们三个自小一起在剑谷长大，早已是骨肉相连，我便是自己死了，也不愿意看到小师妹有甚么损伤，又怎么会害她呢？”
东方未明鄙夷地笑了笑，无情地道：“我们一起在剑谷长大，说得好。你心中早就对我这个师兄不满，更对莲儿有企图，你当我看不出来么？你被师父逐出师门，从此对剑谷怀恨在心，今日被你借刀杀人害了莲儿，你还有甚么可说的？”
任天翔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一时呆住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直以来敬重有加的大师兄，竟是这样看待自己。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同门学艺，三言两语之间冰消瓦解，再找不到一点残片。
心里空空的，没有冤屈，没有愤恨，甚至连悲伤都没有，只有沉重无比的压抑。他想大吼，想跳起来仰天狂笑，嘲笑自己，嘲笑天下，嘲笑这二十多年来自己珍之重之，此刻被大师兄弃若敝屣的同门之谊。
瓢泼大雨连天接地，无休无止地下着。任天翔泥雕石塑般呆站在风雨里，任凭雨水加身，木然不动。圣神邪见他如此，不禁担心地握住他的手，他也丝毫没有察觉。
东方未明鄙夷地看着，“心照”斜斜地指住了任天翔的眉心，一边道：“你害死了莲儿，若没有甚么要辩驳的，便领死罢。”
圣神邪终于忍不住了，冷哼一声，对沈天香道：“沈姑娘，请你照看一下天翔。”
自己身形一闪，转眼已经欺到东方未明身后，素手扬起，并指点向他的背心。
指风破开护身黑气，直取东方未明的后脑风府穴。眼看就要及体，东方未明忽然不可思议地晃晃了，“心照”剑由一个绝无可能的角度电射而出。圣神邪想要躲闪，但之前“妙言珠”的影响尚未去尽，身手终究不甚灵活，“嗤”的一声轻响，便被“心照”洞穿了肩胛。冰寒魔劲登时由伤口中汹涌而入，直冲心腹要害。
圣神邪晓得厉害，哪能任由魔劲袭体，当下借着长剑的冲力全速而退。但“心照”剑尖刚刚撤离她的伤处，一道血箭便不可遏制地飙射而出，圣神邪一阵眩晕，险险跌倒在地。原本正在失神的任天翔与她心神交感，也是全身剧震，痛苦地抱肩呻吟。
东方未明见血箭飞到，当即挥袖震开，但血箭势头十分劲急，终究还是溅到了数滴。几缕轻烟冒起，圣神邪的鲜血竟好似滴入石灰堆的清水一样，滋啦啦地在东方未明头脸上沸腾，周围的肌肤立时红肿溃烂，东方未明巨疼难当，忽然狂声大叫。
他叫得越来越凄厉，最后竟抱着头在雨地里打起滚来。一身儒雅的青衫立刻沾满了泥污，甚么护身真气，甚么先天精元，哪里还有半点痕迹，只剩下一个犹如受伤野兽般的落魄人儿，在无情的大风雨中哀嚎挣扎。
沈天香上前将摇摇欲坠的圣神邪扶住，慢慢走回了任天翔身边。此时任天翔被刚刚那阵奇痛激醒，却也回过了神来。
他见东方未明现下困顿的模样，心中不禁又是一酸。眼看众人都只是远远看着，无论是昆仑派还是沈天香，都没上去扶助的意思。任天翔心中不忍，不由得走上几步，想去将东方未明搀扶起来。
圣神邪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虚弱地道：“你大师兄只是被我的血溅到了，并非甚么重伤。你别过去，一旦他暴起发难，没人来得及救你。”
她重伤之下，说话中气不足，这番话断断续续地说完，粉脸已经疼得煞白。
任天翔正想说甚么，猛地里见到许雪晴正朝东方未明走去，急忙喝道：“妖孽！你要对我大师兄做甚么？”
许雪晴嫣然笑道：“雪晴并非任公子敌人，更非公子仇家。雪晴现下只是要带东方公子回去医治，并无恶意要加害他呢。”
任天翔怒道：“你蓄意挑拨我大师兄，竟然还说没有恶意？”
说罢，“炼魂”一摆，刀锋嗡嗡轻响，发出了低沉的呜咽。
沈天香并不知道许雪晴的底细，但她早看出许雪晴是幽界人物，适才又数次离间任天翔和东方未明的关系，显是不怀好意。当下走上几步，要与任天翔并肩御敌。
许雪晴见他们如此，皱起了秀眉，寒声道：“看在一同闯这红石山庄的缘分上，雪晴忠告任公子一句。你的敌人并非雪晴，而是铁府。四处树敌可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
话说完，随手将滚倒在脚边的东方未明一把提起，向身后花林内飞退而去，竟是举重若轻，身法直如轻烟。
任天翔大吃一惊，刚要追出去，圣神邪大声喊道：“别追，别追啊！”
他皱眉看了圣神邪一眼，问道：“怎么了？”
“千万别追……”圣神邪刚才大喊时又牵动了伤势，眼前昏黑一片，但还是定了定神，勉强道，“她修为很高，现在的你不是她的敌手。”
任天翔急道：“但我大师兄在她手上，我岂能不想法救回？”
圣神邪摇了摇头，低低地道：“你大师兄已经……”
一阵恶寒猛地里由肩胛伤口传来，圣神邪脚下打了个踉跄，终于昏倒在了沈天香怀里。任天翔见她昏倒，惊惶之下，急忙跑过去想要探问。便在这时，他脑中忽然一阵刺痛，两眼翻白，也自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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