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局二胜 二

  心斋眼看剑影袭来,不敢怠慢,举起手中桃木棍架挡。

  两人都是以快打快,啪啪啪一串爆豆也似的棍剑相击声中,已然拆了十余招。任天翔尚未觉得甚么,其余一众昆仑派的弟子都早已大声喝起彩来。

  须知昆仑派的武功素有“森罗万象,尽纳昆仑”的说法,八十一路“玉虚清霄剑”每一路又有一十六势变化,虚实繁复只怕可称为江湖一绝。但此刻青尘子一把长剑展动开来,就好似一个唱了数十年曲子的名伶,虽然到了极快之处,但启承转接之间,依然交代得一清二楚,干净利落,绝没有丝毫的拖沓模糊。这样的境界,一众昆仑弟子便是做梦也很难想到的。

  心斋斗了一阵,突的一声,手中桃木棍被青尘子长剑削成了两截。青尘子乘胜追击,长剑搀起数朵剑花,中宫直进,猛攻心斋胸口要害。

  眼看心斋不闪不避,直直地站在当地,青尘子剑锋一侧,原本的虚招忽然转实,端端正正地刺入了敌人的心口。

  青尘子也没料到这么简单就得手,微一迟疑,突发觉身周气流似乎略有异状,他一惊之下,立即撒剑着地滚开,一条长物从头上横掠而过,去势奇急,却是绝无声息。

  他只滚出丈余,劲风扑面,那长物又已临头,他左手上翻,一把将这东西抓住,却是一条细长黑索。那条长索猛的一抖,一股排山倒海的内劲向胸口撞到。青尘子知道厉害,不敢硬结,便在这电光石火般的一刹那间,他双足点地,借着攻来的雄浑内力,一提一送,身随劲起,嗖的一声,身子直冲上天。

  青尘子身在半空,低头向场中望去。心斋胸口插着长剑,浑如没事人似的仰头看着自己。只见他右手衣袖内伸出一条乌黑长索,犹如活物似的翻滚伸曲,煞是诡异。

  此时上冲的势头已竭,青尘子身形一顿,向地面落下。心斋右手指出,那黑索有如灵蛇似的当空向青尘子的双脚电噬而至。

  眼看黑索就要抽到,青尘子解下背后剑鞘,探身向黑索格去。一声响亮,漆木剑鞘被打得四散爆裂,成了半空中的一团碎片。这一下着实惊险,底下昆仑弟子都是大声惊呼,唯恐青尘子遇到了不测。

  青尘子借着这股力道凌空转了个折,重又落回地面。他身形未稳,已然猱身向前,向心斋冲去。心斋一面退避,一面运使那条妖异黑索远袭青尘子。两人一追一逃,一进一退,满场飞转起来。

  任天翔此时已然看出了这场比拼的胜负之机。心斋仗着那条妖索厉害,一意要耗死青尘子,只是黑索虽能及远,近战却是不行。而青尘子虽然失了兵刃,但他掌作剑使,只要能让他欺进心斋身前三尺处,必然能让心斋再遭重创。

  眼看青尘子和心斋就要斗到近前,任天翔暗中掏出了一张“遁土符”藏在手中,口中念颂法诀,那符纸忽然化作了飞灰,而心斋的脚边却同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陷坑。

  心斋激斗正酣,哪知道任天翔在他背后弄鬼。边斗边退,脚步后移,猛地里踏了个空,整个人跪倒在地上。他还想要站起来,青尘子已然赶到,伸出一手按住了他脑后玉枕穴,内力吐出,心斋连惨叫也没能发出,便已归了西。

  青尘子由尸身上拔出了长剑,心中犹有余悸。这个叫心斋的青袍人武功虽然并不如何了不起,但那条有如活物的黑索却着实可怕,兼且他被穿透了胸口竟然还能不死,简直如同怪物一般,若不是他忽然绊了一跤,只怕此刻倒在地上的该是自己了。

  他又看了看心斋的尸身,发觉绊倒心斋的土坑十分古怪,大小深浅正好困住了心斋的一只脚。稍稍动念,已然猜到是任天翔暗中帮了忙。他心中感激,对任天翔微微施了一礼。

  那木面人冷森森地道:“青尘道长是昆仑派前辈高手,怎么说好是单打独斗却还要借助旁人之力?”

  说着,戟指任天翔喝道:“你到底是甚么人?昆仑派只是寻常武林门派,不会有你这种能够运使‘遁土符’的人物。莫再藏头缩尾,给奴家报上名来。”

  任天翔朗声大笑,也指着木面人道:“你又是甚么人?戴着一张木头面具,不也是藏头缩尾么?”

  那木面人显然没想到任天翔会反过来质问自己,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对着他扫了几眼,方才恍然道:“原来是剑谷任二公子仙驾!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当真大大的得罪了。小人忝居山庄管事一职,庄内众人都称小人为木先生。”

  说罢深深地作了个揖。

  任天翔见他一下便认出了自己,想起了之前铁面人的事,不禁摸摸头,苦笑道:“怎么这山庄里的人似乎都认得我?我在剑谷只是个爱胡闹的小子,该当没这么大名头罢?”

  木先生行完了礼,以袖掩口,一边格格笑道:“任二公子天生异象,额前那缕白发可是万中无一,奴家如何会认不出来?适才任公子暗助青尘道长,手法当真厉害,就不知道任兄昔日修为恢复多少,小人倒是十分好奇。”

  他开口时是个千娇百媚的姑娘,中途忽然转成了一个阴森冷酷的男子,任天翔听得头皮发麻,不舒服之至。但一想到他自称是红石山庄管事,该当是在山庄中颇有身份的人物,妖法修为必定不会低。他行止越是稀奇古怪,任天翔便越发不敢掉以轻心。

  这木先生与之前那个铁面人只怕地位相当。虽然自己那次和铁面人一招未交,却也能感到他实力不俗,竟是丝毫不逊于大同城的李向。这木先生和他在伯仲之间,动起手来必定难缠之极。

  他心中思量,脸上却丝毫未变,很随意地问道:“贵庄中木先生这样的管事却有几名?”

  “两名。”木先生丝毫未曾犹豫,有问必答,“另一位戴的是铁面具,山庄中人都叫他铁先生。”

  任天翔点点头,沉吟不语。

  木先生见他不说话,便朗声道:“青尘道长,任公子虽然出手,但三局的赌约我们照样要继续。不知道第二场你们由谁接?”

  青尘子怔了怔,不由向任天翔望去。心道你是我们这三人中的最强者,此刻我这中驷已胜,只需你上驷一蹴而就,那便大功告成了。

  任天翔见青尘子看着自己,便附耳在他旁边轻声道:“我去不得。一旦我下了场,那个木先生必定也会下场。我与他修为难分高下,只怕取胜不易。还不如在场外牵制住他,暗中协助陆兄取胜。”

  青尘子听他说得有理,当下对陆晓生道:“晓生,第二场由你走一遭,如何?”

  陆晓生躬身应命,便要下场。

  任天翔道:“陆兄请留步。”

  伸手入怀掏出几张符纸来。他将这些符纸递给陆晓生,口中道:“陆兄武功是不用说的,唯独这些山庄中的邪人会用妖法,须当有些防备。这些符纸还有些驱邪辟魔的功用,陆兄请仔细收好。”

  陆晓生道谢接过,却见这些符纸共有两种,各用篆书写着“披甲”、“烈法”二字,不禁有些奇怪。

  任天翔解释道:“披甲符借五行土遁之力护持己身,可以免除刀兵之灾。烈法符借五行锐金之力,却是使符者斩妖除魔用的。”

  陆晓生躬身道谢,眼中却露出了怀疑的神色。任天翔微微一笑,心知他是第一次听说仙家的事,也不以为意,轻声将咒符使用的口诀传授给了他。

  青尘子在一旁道:“晓生,你呆会对阵,一切按着任先生的安排来,千万不要莽撞行事。”

  陆晓生看了看和自己几乎同年的任天翔,心中暗感不耐。

  他在昆仑派二代弟子里可算是绝顶人物,平日里赞美艳羡之声不绝于耳,不免有些心气高了。哪知道凭空忽然多出来一个从未见过的同门,三言两语就将青尘子说得服服帖帖。

  他瞧在眼中,心中微有酸意,口中却应道:“师叔有命,弟子定当遵从。”

  说罢,将“披甲符”和“烈法符”藏在袖内,缓步入场。

  木先生见昆仑派那边出来的是二代弟子陆晓生,微微冷笑一声,转头对旁边青袍同伴道:“朝风,这场你来,任二由我盯着。”

  朝风躬身道:“领法旨。”

  他也不转身,身子只斜斜一让,隔着十余丈的距离,就一掠到了陆晓生面前。

  这一手草上飞的轻功着实了得,昆仑派的众门人都是识货的行家,虽然知道朝风是敌人,也有几个忍不住喝起彩来。

  朝风拱手道:“陆少侠,小人朝风讨教。”

  “请了。”陆晓生抱了抱拳,拔出腰间宝剑,取了个“傲雪欺霜”的势子,凝神戒备。

  ;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