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父债子偿 一

  圣神邪想不到自己一时好心救下的乞丐,竟然会是西门烈,不由得愣了一下。回想当初任天翔夜探李府时,曾经在“雪香云蔚轩”见过他一面。当时这西门烈直斥西门无忧的冷酷,已然给圣神邪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只是自那次之后便再没见过他,不料现在却会碰到。

  西门烈也没想到会被圣神邪一眼认出,还以为她也是要为难自己的人。来不及多想,双手猛力将圣神邪推了开去,便急急忙忙地逃了。

  圣神邪措不及防,被他一下推dao在地,不由得心头火起,暗道:“这西门烈真不识抬举!我好心帮他,竟然敢这般对我。这口气若是不出,我便不叫圣神邪了!”

  她一怒之下,当即收了“天魔幻生”的心法,重又变回鹦鹉的形态,沿西门烈逃走的方向一路追了下去。

  飞鸟有飞鸟的好处,圣神邪高高地由空中俯瞰,十分轻易便找到了西门烈的人影。眼看他慌不择路的飞奔,拐过几个陋街小巷,最后钻进一处早就废弃的破旧院落里。

  圣神邪双翅一收,缓缓落到了墙头。眼见这个院子到处是断垣残瓦,墙角的杂草长得足有人高。一座没门缺窗的破旧老房歪歪斜斜地倚在院后,一派荒凉的景象,不禁暗暗皱起了眉头,心道:“听蔺紫烟说,这西门烈自从家破人亡后便没了踪影,难不成真的做了乞丐,这里便是他落脚的所在?”

  她心中暗自思量,老屋中这时隐隐传出了人声,似乎有人在说话。圣神邪好奇心起,展翅由老屋破损的窗棂处飞了进去,悄悄停在大梁上,向下看去。

  只见大厅中空空荡荡,找不到一点像样的家什。唯独在阳光能够照到的地方用干茅草铺了厚厚的一层,上面躺着一个伤者。他脸色灰败,又缠着布条,圣神邪也认不出是谁来。西门烈此时正坐在这伤者身边,轻声说着话。圣神邪倒也想知道这西门烈在玩甚么把戏,便暂忍着没出声,侧耳静听两人的说话。

  只听那伤者一阵咳嗽,半晌缓回了一口气,方才道:“少爷,老奴已经没用了。您还是尽快离开大同吧,别因为老奴把少爷您连累了。”

  西门烈的声音道:“你不用多说,我不会丢下你的。若你还当我是你少爷,那便将这个馒头吃下去。”

  那伤者道:“少爷,你自己也几天没吃了。这馒头,老奴怎么咽得下去啊!”

  西门烈怒道:“你受了重伤,要真是为我着想,就该尽量多吃点,早点好起来。我可不记得‘雷电剑’是这般婆婆妈妈的男人。”

  一旁偷听的圣神邪微微吃了一惊,想不到李府一役中原该死去的乌廷礼竟然还会健在。眼看他此刻苟延残喘的模样,很是可怜。她原本满腔怒气,想着如何整一整西门烈,但眼看这两人主仆情深,倒也十分可敬。尤其是西门烈竟然会为了乌廷礼不惜忍受店伙的踢打辱骂,确实十分了不起。圣神邪并非不通情理之人,看到这样的情景,已没了报复的心思。

  这时乌廷礼已经听从了西门烈的吩咐,撕着馒头一口口地吞咽。吃了几口,鼻子一酸,老泪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哭道:“都是老奴没用,否则怎能让少爷过这样的日子!”

  西门烈笑了笑,安慰道:“乌叔别太自责了。今天的下场,也算是老天给我西门家的报应。我爹生前坏事做绝,俗话说父债子偿,老天罚我也是应该。不过把乌叔你连累进来,还害了其他三位叔叔的性命,烈儿真的有愧于心。”

  主仆二人想到伤心处,一时无语。梁上的圣神邪此时对这两人早没了兴趣,她这千年来,在“赤焰灵珠”中见到的悲欢离合实在太多了,西门家的事说到底是咎由自取,虽然西门烈人品不错,但她圣神邪丝毫没有插手帮忙的打算。拍拍翅膀,当下便打算离开。

  正在此时,院落进口处砰地一声大响,似乎有巨物撞了进来。跟着有人大喊:“西门家的小崽子就在这里!大家把四处守好,别再让他逃了!”跟着便是一群人的轰然答应声。

  随着杂乱的奔跑声响起,这破旧大屋很快便被外来的人群围了起来。只过了一会,屋顶也传来了脚步声,显然敌人思虑周详,不打算给西门烈有丝毫的机会。

  纷乱很快就平息下来,屋外传来了颇清晰的呼吸声,参与包围的人数竟然极多,连呼吸声都能连成一片。

  刚才指挥众人包围旧屋的声音此时又大喊道:“西门烈你听着,这便乖乖出来,免得我们动手,到时候零碎受苦。”

  西门烈咬咬牙,恨道:“果然是之前遇到的那个女子告密。我如此小心,想不到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乌廷礼勉力坐了起来,一边道:“少爷,你先回避一下,老奴出去把他们打发了。”

  冷不防西门烈一把将他按回了草铺,道:“乌叔你先休息,我出去。”

  说完拿起了乌廷礼的“雷电剑”,傲然步出了旧屋。

  圣神邪听他误会了自己,心头微微有些发怒,何况似乎又有热闹可看,一时倒也不忙走了。当下也展翅跟了出去。

  院落里此时站着数十名男子,个个奇装异服,打扮不文不武,手里又都拿着刀剑之类,显然是一群江湖人物。

  领头的粗大汉子见西门烈一个人仗剑而出,仰天打个哈哈道:“西门烈,你终于是还是出来了。这些天东躲西藏,可把爷们几个累得惨啊!”

  这人是个酒糟鼻子,笑得高兴了点,鼻子比先前更红了几分,艳艳地发着红光。

  西门烈长剑一振,大声道:“彭啸虎,我西门家虽然恶贯满盈,却轮不到你‘塞外人熊’一伙人来替天行道。直说吧,这些天如此迫我,到底是为着甚么?”

  彭啸虎冷笑了一下道:“嘿嘿,看不出你这公子哥儿倒还蛮上道的。那本大爷也就不遮不盖地直说了。”

  他停了一下,突然伸手道:“把你死鬼老子弄到的钥匙交出来。”

  西门烈愣了一下,困惑道:“你在说甚么?”

  “操!”彭啸虎突然翻脸,大骂道:“给你脸不要脸,还给老子装傻充愣怎么着?‘相柳神藏’的钥匙,不交出来要你好看!”

  西门烈闻言一阵冷笑,道:“我说是甚么,原来是那个不尽不实的传闻啊。‘柳藏会’的人为了这个已经把我爹都杀了,怎么可能还会留在我手里?你彭人熊要是有胆子,尽可以去找戈青峰商量,或许他会答应也不一定。”

  他料到彭啸虎是草包脾气,被他这么一激必定会火冒三丈,此刻早已暗自戒备。西门烈知道自己一个人面对这帮穷凶极恶的塞外恶徒,定然是凶多吉少。唯一的机会,便是设法先将他们的领头者彭啸虎擒住,以此做出要挟,方才能有机会脱身。是以自与彭啸虎说话开始,西门烈便不停地找机会刺激他,只要彭啸虎忍不住出手,得了西门无忧真传的西门烈便有自信对付他。

  哪知道那彭啸虎起先颇是愤怒,忽然眼珠一转,却嘿嘿嘿的低笑了起来。

  西门烈见他笑得得意,不禁微微觉得背心发冷,却又不敢开口询问。

  彭啸虎笑了一阵,终于道:“好小子。不愧是西门无忧那个老贼头的儿子,竟然想用激将法骗我出手,不错,临危不乱,硬是要得。”

  西门烈听他识破了自己的计谋,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但他心中紧张,却并没有显在脸上,反而更是坚毅地瞪着彭啸虎,手中“雷电剑”摆出了随时可以出击的架势。

  彭啸虎摆摆手,不屑地道:“老实说,来之前早听说你已经得了你死鬼老子的真传,单打独斗起来,大爷我还真有可能吃不住你。不过我就纳闷,你小子的本事虽说架不住咱们一伙人齐上,要逃走总还有机会,怎么没见你起那念头呢?”

  西门烈默然,并不去理会这个提问。

  彭啸虎见他不回答,转头看了看旧屋,冷笑道:“读书人有句话,叫做知己知彼。老子虽然是个粗人,这句话还是听的。‘雷电剑’乌廷礼在里面吧?听说成废人了?你就是因为他,才没有撒鹰开溜吧?”

  他这话出口,西门烈当场变了脸色。他没想到彭啸虎一下就看穿了自己的软肋,正想说甚么遮掩。彭啸虎一挥手,大声吩咐道:“兄弟们,好歹人家乌老大也算是咱们混黑道的前辈。去几个人把他老人家抬出来,让大伙瞻仰瞻仰。”

  一伙人轰然答应,当场就有几个冲进了旧屋。西门烈一咬牙,刚想飞身阻止,却早有几个人站在他身后,将他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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