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练兵 一

  次日早朝散罢，武帝邀我同车前往上林苑。我略将昨日婴齐之事向武帝奏过。武帝笑道：“卿说得迟了，昨日午后，南越太子请辞言称往狩，朕已应允。然其至今未归，想是去得远了。”

  我亦笑道：“陛下，这婴齐好快的动作。”

  武帝笑得更为欢畅：“张卿，朕今日已命内府重修婴齐府邸，更名为南越王府，你以为如何？”

  我点头道：“陛下妙计，然而何不另发国书遣使快马送至南越？”

  武帝嘉许的看了我一眼从袍袖之中取出一幅卷轴递与我道：“国书早已备好，张卿为朕决之！”

  我忙将手中卷轴回递谢道：“陛下既已谋划停当，这国书想必是好的。臣不敢妄言。”

  武帝面露些许不悦之色道：“张卿何以如此？”

  我摇头道：“陛下，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臣本为御史大夫，其职责上咎天子得失，中监百官言行，下体黔首疾苦。今幸为陛下拜为将军，许以开疆阔土之责。此等政事该由丞相负责，而非微臣，请陛下明察。”

  武帝默然半晌沉吟道：“昔者，大将军韩信曾言我高祖皇帝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若韩大将军也能如张卿这般，事何至于此！”

  我忙叩首连称不敢。武帝扶起我温言道：“张卿勿忧，此生朕必不薄待将军！”

  我再拜道：“陛下，权力乃是君主所有，臣不敢擅专。若异日四海升平，兵革不兴。还请陛下允臣效陶朱公……”

  “住了！张卿何有此等言论？昔者越王勾践不辨贤愚，小富既安。仅具立国之才，未有开拓之功，卿以为朕亦如此吗？”武帝稍微平复一下继续道：“君臣相得贵在有始有终，卿以后切莫再作如此言语，徒令朕心寒！你年甲远小于朕，朕要你不旦佐我一生，还要泽及朕的子孙，你可应允？”

  “谢陛下！”

  一路谈说，御驾早已近得上林苑。御驾直驱中军，终于武帝再也忍不住了，指着几个赤膊上阵，满身溅满泥浆却仍在舍命狂奔的士卒向我问道：“张卿，这就是我大汉的精锐禁军吗？如此模样，成何体统？”

  我摇头失笑道：“陛下，请移驾中军帐，臣为陛下解说。”

  不待马车停稳，武帝一脸愤然的跳下，径直步入中军帐营。我推了一下正在驾车还在发愣的韩嫣，示意他护驾。随手招来亲兵，令他把霍去病传来。也跟着步入中军营帐。

  待我入得帐内，武帝早已冷静下来，正自凝神细思。韩嫣向我点头示意已无大妨。我亦侍立一旁，不再出声。

  过了一会，武帝神思已转，向我欣喜笑道：“朕已明张卿之意，如此练兵果然神妙，非卿不能为也！”

  我含笑施礼道：“陛下圣明，臣之愚苦思数月方得而陛下一朝已知其意，其高下立判，臣何幸可佐圣君！”

  武帝肃容道：“如此妙策，朕便想不出，卿不须如此。能得卿相佐，实乃刘彻一生最大的幸事！”说罢，武帝起身缓缓踱步而行，旋又转身向我问道：“韩卿几次辞相，皆言年迈体衰，早年征战每多旧疾。卿以为何人可为相？”

  我再施礼答道：“以臣之见，大司农公孙弘可为相。”

  武帝摇头道：“朕以为不妥，公孙弘长于财政，以其才识而论为相亦无不可。然其胸襟气度却不及韩相多矣。卿何妨另荐一人？”

  我皱眉道：“陛下，容臣细思，日后回禀。”

  正在此时，帐门忽被掀起。武帝冷哼道：“是霍去病吧！”话音刚落，果然霍去病窜了进来向武帝与我施礼道：“末将见过陛下，大将军。”

  我苦笑道：“陛下，臣疏于教导，请陛下责罚。”

  霍去病却毫不以为意继续向武帝道：“末将闻陛下不喜大将军练兵之法，特来向陛下解说”

  武帝饶有兴趣的看着霍去病笑道：“朕正要责罚张卿，你倒为朕说说看。”

  一旁侍立的韩嫣将一块方巾递与霍去病，示意其抹去脸上泥浆。霍去病并未接过，展衣袖胡乱擦拭几把后道：“陛下，百越之兵非我大汉敌手，然而其若败则必深居山林，我汉军追之不易，故以不易尽歼其敌。而大将军针对此点加以练兵，另诸军抛却刀箭，只余轻弩。脱去重甲，换上衣盔。末将开始本不喜，后大将军谓臣此乃为追敌之故。末将再细思果如此，是以今向陛下为大将军开解。”

  武帝面露微笑向霍去病道：“嗯，你说得还有些道理，朕便饶了大将军这一遭。噢，你师从大将军快一年了吧！”

  霍去病道：“足有十月了。”

  武帝笑道：“这一年你都和大将军学了些什么？”

  霍去病起身肃容道：“陛下，这一年末将大开眼界，已知为将者不能只凭蛮力，当因地制宜。若与敌为战，不能先战而求胜，而当先胜而求战。”

  武帝兴致越来越高，向霍去病问道：“若此次平南之役朕交于你，你当如何对敌？”

  霍去病道：“此仗若由末将指挥，臣将只凭我大汉步卒，而不用开通江河之渠练水军。待战术精熟后击桂林通灵渠而下南越。大军出会稽与征南之军南北夹击东越，如此百越可平。”

  武帝向我笑道：“差不多了，再有两年我大汉将可再添一个张行健！”

  霍去病微有不悦道：“陛下莫非以为臣之策不能建功吗？”

  武帝继续向我笑道：“张卿莫非这教化子弟之责还要朕待劳吗？”

  我道：“是臣失于教导，以至有今不肖之徒，还请陛下见谅，臣日后定当严责。”

  武帝摇头笑道：“不若张卿今日让朕开开眼界，就在此教此顽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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