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 章 拒绝

  张明烽知道父母为了积德行善之心是真,但骨子里也看中名利,特别是父亲,衙门不管是为官为吏的,那一个不好虚名。

  因此他答道:“捐出银钱修葺巷口的坊门,街坊邻里都看得见,会感念张家的好,若是将米粮散了出去……”

  福宝了然了,原来打的是这般主意,一举两得,又行善又扬了名。

  可是……

  行善积德,本就是本心而为,还透着算计,也不怕菩萨怪罪。

  福宝有心从旁劝上一二,明烽却制止了她,让其不插手,之前她不知柳氏夫妻的打算,好奇的问上一句,还可以当做是好奇之举。

  若是明知其目的,还有心去劝慰,却有些僭越了。

  张家夫妻头脑清楚,怎么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他们偏偏这样做了。

  这种暗藏在心中的功利想法,若是被人戳穿,只怕面上过不去,对福宝也只会心中落下成见。

  福宝也不是真如孩童一般,不解世事,知道明烽此言不差,银子是人家的,又没有拿来行恶,如何行善?

  自己这个旁人还真不能横加干涉,对张家夫妻进行道德绑架。

  此事也就作罢!

  都说夏季六月的天,是孩儿的脸,说变就变。

  那么乍暖还寒的春天,更像是更年期的妇女,喜怒无常。前一天还是风和日丽,暖阳高照,后一天便狂风大作,寒气逼人。

  对于其他人来讲,这种忽冷忽热的天气,不过就是增添或减一少件衣服的事情。

  而每当这时候,张明烽却几乎是毫无幸免的都要病上一场。

  听着耳畔传来“空空”的咳嗽声,福宝的心里烦躁极了。

  果然人站在不同的角度,她的想法就会随之改变。

  以前两人不熟悉时,福宝只觉得明烽这病,该用多少药材和银钱才能将养的住。

  现在想来,什么药材,银钱算什么?

  看他那股难受劲儿,让福宝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还真是应了那句俗语:“站着说话不腰疼”

  没有亲身经历过得事儿,还真不能随意就开了口。

  没有感同身受,怎知他人苦,作为旁观者,任何的言语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相反,较之福宝的烦躁,张家人却要看得开很多。

  以前一年到头,明烽总要病上十来次,基本上每个月都要生一场病,今年身体却好了很多,这小半年才病一次,已经很让人欣慰了。

  这也就是柳氏对福宝天天过来串门,保持热烈欢迎态度的主要缘故。

  都说老李家闺女福气逼人,柳氏也是想沾一下她的福气,如今看来效果还挺好。

  明烽面无表情的喝了一碗苦药,而站在一旁的福宝却将脸蛋皱得像一团包子。

  明烽放下药碗,福宝飞快的向他嘴里塞了一块蜜饯,接着又立刻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蜜饯。

  明烽看着她的举动,好笑的问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在喝药呢?”

  福宝嘟嘟囔囔:“就看不得,别人吃着药,也闻不得这股子苦味。”

  为了驱散房间的药味,福宝将窗户稍稍的推开一些,窗口清风徐来,带来丝丝凉意,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有一丝清明的念头涌来。

  她快步的追出门去,此时柳氏正在送老中医离开,福宝上前忙留住前来医治的老中医,将自己脑中突如其来的念头和他细细的说了一番。

  老中医姓苏,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中也是世代行医,在酉阳经营着一家近百年的老店。

  他常年为明烽调养身子,对于福宝和明烽都是很熟悉的。

  且不说老人家的医术如何高深,就单单这份医德和耐心也是福宝平生极为少见的。

  老人家在酉阳这块地界,有很高的声望,但他却不像一般大夫,那般高高在上,对于小孩也是极为耐心。

  因此面对福宝的奇思妙想,柳氏深怕得罪大夫,一个小丫头也敢和名医提建议?

  所以柳氏一边忙忙的制止福宝的“胡言乱语”,一边诚恳的向苏老先生道歉,请他不要计较小孩子的言行。

  而苏老先生却不仅没有呵斥福宝,反倒挥挥手,让柳氏不要打断,他认真的倾听了福宝的意见。

  苏老先生听完福宝的话,并没有将她当做孩子一般随意糊弄,而是捏捏胡须,认真的思虑片刻,才道:

  “医书中,很早就有关于熏蒸的疗法,将中草药煎熬成汤,趁热在皮肤或者患处进行熏蒸。有祛风寒湿邪,温通经络,活血化瘀,调和气血等功效。”

  “对于一些病症的确有其疗效,小姑娘也不算胡说,可以尝试,但只能做辅助之效。之前开的调理之药,还要继续服用”

  于是,苏老先生又提笔单独开了几味用于熏蒸的药物给张家,让他们辅以配合治疗。

  张家和福宝再三谢过大夫,才一起送苏老先生出门。

  临走时,苏老先生还再三交代,病人才是最直接的感受着,若是那一服药疗效比较高,哪一种方式,他更易接受,都可以和他说说,他再进行适当的调节。

  药是死的,人是活的,因人而异,才能对症下药,不必忌讳太多。

  明显这次的事儿,让苏老先生有所误会,他认为一定是小孩子吃药吃的太痛苦了,才会让小伙伴替他向自己提意见。

  对此,他非常理解和同情,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但毕竟对象是小孩子,药汤本就苦的难以下咽,能有其他病人易接受的方式,他也很愿意去尝试。

  因横生一场风波,柳氏觉得心中过意不去,准备唤来轿子送苏老先生回店里,可老先生却说自己已经拿过诊费,不必破费,自己和药童步行离去。

  不能不说,医者仁心,苏老先生的确当之无愧的一名仁者。

  福宝一阵好找,通过反复比较,才寻来一个合适的花瓶状的器皿,肚大颈小,刚好可以拿盛药。

  这原本是一个赏瓶,它腹内中空,容积很大,但颈身细长,大约四十厘米,但颈口只有二三厘米的长度。

  能装下不少的药汁,瓶口细长窄小,又利于热气慢慢的渗出来,用来盛药,刚好合适。

  柳氏将新开的中药抓回来,便直接上火煎熬起来。

  福宝心里存了一些揶揄的心思,等柳氏煎好药水,趁热倒进瓶中,便自奋告勇的帮着将药水端进屋子。

  “给!”福宝将瓶子递给明烽,却一个字也不提,该如何使用,便是存了心思要看他的笑话。

  明烽接过瓶子,也没说话,淡淡的瞟了福宝一眼,便将瓶口对准自己的嘴。

  福宝心想:“让你平时一副多智近妖的装模作样,等你喝完第一口,看我怎么笑话你。”

  哪知明烽张开嘴以后,却一口不喝,只是任由那热气腾腾的气体吞吐入喉。

  “你怎么知道的?”福宝睁大眼睛,她确信和苏老先生商讨此事的时候,明烽明明呆在屋子里,根本没有出过门。

  院子到房间的距离不算短,他绝对不可能知情的。

  明烽没说话,又慢吞吞的吸了一会儿热气,这才直起身来,看着福宝的。

  “怎么?你还想我傻乎乎的将药汁喝下去?”

  “我还不知道,你对我的怨念有多深,坑人都不用脑子的吗?”

  明烽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看福宝,摇摇头。

  “我傻吗?你不说,我就不知道?”

  “盛要的器皿,药水的分量,都明明白的表明,这药汁不可能是用来喝的。”

  “中医里面有熏蒸治疗效,想想也是这样的作用,还用的着谁来告诉我?”

  “既然是熏蒸,小弟怎么知道这个不是用来烫脚或者洗脸的?”门口看热闹的张二姐,没忍住插嘴道。

  看到他们内讧,她心里是极为开心的。

  “你洗脸、烫脚用花瓶啊?”明烽不客气的回怼道。

  这个二姐,真是……

  自己找上门挨怼!

  张二姐瞬间觉得自己蠢呆了。

  一旁随后跟进来的柳氏和张大姐听得此言,扑哧扑哧的笑了。

  张二姐和福宝两人,顿时囧的就像两只煮熟的虾。

  一向不对付的两人,居然在张明烽无差别的攻击下,有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受。

  产生同道中人之感的二人,分别对视一眼,总算丢脸的不值自己一个,还有人来陪着,瞬间心里好受多了。

  明烽这个人简直是魔鬼,每次坑她,最后都坑到自己。

  福宝懊恼的想:“难不成自己今后智商上只能被他碾压,永不能翻生?”

  可能是熏蒸疗法起了作用,也有可能是张明烽这次的病情比较轻,没有多久,明烽就痊愈了,这让众人心里都松快了不少。

  “下月,我要跟爹一块习武了,张大叔,柳婶子,让烽哥哥一块来吧!”福宝提议道。

  面对好意,柳氏和张书吏却很犹豫,他们不放心将明烽交给李捕头,也觉得明烽的身体不可能适应这种大强度的剧烈运动。

  “学了武以后,烽哥哥的身体也会变得很好,长的壮壮的”

  福宝是真心的为了明烽好,天气稍微变化,明烽就非病不可。

  她旁观着,也替他难受。

  福宝极力游说,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能力,还拉出自己哥哥做招牌,“张大叔,柳婶婶,你们看我的两个哥哥,长得多结实。”

  “特别是我二哥,挨了多少次打,一点事儿也没有。”

  福宝这话,让柳氏听的哭笑不得,感情李海生习武,就是为了挨打的时候,比较容易抗揍。

  福宝多机灵的一个丫头,一看柳氏的表现,就知道自己刚刚急于表现,话里有误,马上干笑道解释:

  “当然习武,也就不仅仅有这一个优点,只不过这个优点,在我二哥身上表现的比较明显而已。”

  “可是,苏大夫说了,让烽儿精心将养,习武太苦,也太累,我怕烽儿吃不消”

  不管福宝说的天花乱坠,可柳氏心里虽然有些动心,但最终对儿子身体的担心,却完全掩盖了其他心思,她不敢拿儿子身体冒险。

  对于这个提议明烽很是乐意,他对于习武没什么兴趣,不过能多一些时间和福宝呆一块,他还是愿意的。

  没有让福宝继续唱着独角戏,他笑了笑道:“就怕你爹不愿意收我这个学生。”

  这是同意了?

  柳氏和张书吏都有些吃惊,明烽喜静不喜动,他居然同意了。

  柳氏刚想阻拦,却听丈夫说:“既然烽儿觉得有兴趣,就去试试!量力而行,不要太劳累,不过就是舒展一下筋骨,也不求他能真会什么拳脚功夫。”

  柳氏不明白丈夫这是怎么啦?这两年来,越来越惯孩子,儿子说什么,不管合理不合理,他统统赞成。

  还三翻四次的为了儿子的决定,和自己对着干。

  被丈夫拉出了门,柳氏就忍不住抱怨起来。

  “好好的正经功课不上进,教个小娃娃读书写字,你说给孩子找个玩伴。”

  “明烽天天跟着隔壁丫头到处溜达,你说男孩子不要约束!”

  “今天他还要学武?你也敢答应?”

  “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烽儿的身体是个什么情况,平日里胡闹也就罢了,这次能由着两个孩子瞎折腾,身体吃不消怎么办?”

  面对妻子的喋喋不休,张书吏始终一言不发。

  “不行!我不同意。”得不到回应,柳氏一个人越说越气,觉得丈夫的做法是“惯子如杀子”。

  最后干脆这次直接反驳了丈夫的主张。

  “闭嘴,这个家里,我说了就算!”

  柳氏和张书吏成亲这些年,丈夫基本上从没有对自己怒目而斥,夫妻两人一直相敬如宾。

  却不想,一向温文尔雅,脾气好的丈夫,今日莫名其妙的发了大怒。

  看见丈夫面色铁青,目光森然的看着自己,柳氏惊得木呆在原地,再也不敢发出半句质疑。

  福宝胸脯拍的砰砰响,一口一句,这是她能做主。

  可当她第二天,把明烽带到家里的时候,李捕头夫妻两个都傻了眼。

  怎么把张家这金疙瘩、小祖宗带过来?

  而当福宝说出,自己要和明烽一起学武功的决定时,不想却被李捕头一口拒绝了。

  仍由福宝的撒娇,卖萌,放大招,李捕头都不肯松口。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