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跪拜甲牟谷

  忽然听到门外“噔噔”作响,邵启涵和史云迪面面相觑。却听脚步声止住,传来叩门声响。邵启涵警觉问道:“是谁?”“是我!”那声音清脆嘹亮,却是店小二。两人方才放下心来。邵启涵走到门前,打开门,却见店小二拖着菜盘子,上面放着几盘菜,还有一小沓饼。:“客官,你的菜来了。”邵启涵将身子闪开,指了指屋中的桌子道:“放到桌子上就好。”店小二“诶”了一声,按着做了,又对两位一点身:“两位慢用。”说完就退下了。

  史云迪看着桌上的佳肴,鼻子闻着菜肉的香气,嘴里忍不住留下口水,顾不得什么理解,坐在凳子上,拿起筷子就吃,邵启涵看他吃得急促,忍不住提醒道:“你吃慢点儿,没人跟你抢,着急做什么?”史云迪抬头朝邵启涵一声憨笑:“你有所不知,在军中很难吃肉,又逢兵败,连日逃亡,饥饱不定,已经饿怕了,看见饭先吃到肚里才行。”邵启涵看了史云迪一眼,不由一笑:“我劝你呀,还是少吃一些为妙,待会儿你去齐国,路途遥遥,吃多了,小心肚子疼。”史云迪闻言,连连称是:“若不是姐姐提醒,我又吃了肚子滚圆。只是心中害怕,怕是下一顿又要挨饿。”说着眼中露出一丝无奈。邵启涵从他眼中看出一丝落寞,却与自己的神情颇为相似,心中升起惺惺相惜之心,安慰道:“你不要伤心,有姐姐在,饿不到你这个弟弟的。”说得情意浓浓,音声软软。史云迪两眼放光,好似将整间房间照亮:“你说的是真?”邵启涵道:“我骗你做什么?”又嫌他罗嗦,指着桌子上的菜:“快吃,等会儿还要赶路。”

  史云迪连忙“哦”了一声,埋头吃饭。虽然邵启涵屡次提醒他,少些吃饭,最后他还是吃得饱饱的,忍不住打一个嗝,看到这些,邵启涵也只能苦笑。店小二将饭菜收了,把桌子擦干净,便退下了。史云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很是满意道:“好饱。”要寻个地方躺下,看着有张床,便要躺下歇会儿。

  邵启涵是个女孩子,爱干净。怎能让他胡乱地躺,喝止道:“你站住。”史云迪回头一愣,问道:“做什么?”邵启涵指着桌子:“你只是小憩,随便找个地方假寐一会儿就是了。只是我的床,你绝对不能碰!”邵启涵一脸正色,不容任何商量。史云迪无可奈何,只好摆摆手:“好,我躺在桌子上!”说着真的走到那张八仙桌前,往桌子上一趟,闭眼睡去。

  邵启涵没有困意,吃得又不是很饱,精神地很。她靠着床栏,从褡裢里取出布娃娃,放在眼前,朝她道:“最近不曾与你说话,你是不是很孤单?”邵启涵笑着摆了摆布娃娃的身子,布娃娃摇头晃脑的,脸上依旧带着浓浓的笑意,邵启涵道:“我可真是羡慕你。永远都是那么开心。”布娃娃不说话,只是笑脸相对。邵启涵将布娃娃放在怀里,对着半空,喃喃自语:“也不知姑姑在哪里,若是知道,一定要去找她。”心中一叹:“可她周游四处,与我一般,四处飘零,想要遇到,真不啻大海捞针。”想到此处,不由轻声一叹,空气瞬间溢满浅淡的悲意,让鼻尖泛着酸意。

  太阳渐落,屋里也渐变得暗淡,但太阳还没有落山,邵启涵便走到史云迪处,用自己的头发瘙他的脸颊。青丝游动,史云迪痒意难忍。尚在梦中的史云迪不住用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惹得邵启涵咯咯直笑。

  史云迪隐约间听到一声柔美的笑,在空中飘荡着,那声音最是好听不过。连忙睁开眼睛看,却发现是自己的姐姐,邵启涵。邵启涵冲他一笑:“别睡啦,再睡城门就关了!”史云迪闻言,猛然间想起往齐国的事情,脸上露出惭愧的神情:“真不好意思,我睡得太死了。”邵启涵不以为意,只是揶揄道:“不要在战场上睡觉就好,不则,你可真是永世长眠了。”

  两人出了客栈,邵启涵看太阳已近落山,便道:“现在赶到北门,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先从南门出去,绕过流影城,再往北去。”史云迪道:“听姐姐的。”邵启涵一把将史云迪拉上马来:“做稳当了。”又轻轻拍了一下黧黑马:“走吧,小黑。”黧黑马长嘶一声,极速而去,甚至将地上的零散落叶,都带了起来。

  两人窜出南门,沿着流影城城墙,奔跑良久,才到城角。邵启涵勒住马,笑道:“我可不认识路,你得指给我看。”史云迪点点头:“你放心,我会的。”太阳落山,光线渐暗,邵启涵的心也变得警惕起来,她隐隐约约听到远方传来狼的叫声,虽然很远,但不代表近处没有危险。史云迪坐在马上,被马骨颠簸得生疼,虽然龇牙咧嘴,但依旧强自忍者,唯恐说一句埋怨,便被邵启涵撇下不管。他仔细看着路,唯恐走错了路,耽误了时间,挨邵启涵的埋怨。

  忽见两边渐渐高起,却是走入一片山谷,谷内寂静无声,甚至一丝风也不曾吹过。马的耳朵也尖尖的竖起来,似也察觉到危险。邵启涵心中有些忐忑,似有万千人在此设伏,只待自己走进谷中,便万箭齐发。邵启涵忍不住问道:“这是哪里?”却见史云迪的脸色也很难看,甚至有些悲楚,他的脸色煞白,手脚也是冰冷,邵启涵无意间碰了一下,却与冰石一般。邵启涵心中关切,勒住马头,马长嘶一声,停住脚步,关切道:“云迪,你怎么了?是不是又犯了寒病?”史云迪弱笑道:“没事,没事。我能受得。”他抬头四望,指着地上残留鲜血:“那鲜血便是那日厮杀所留,而此地,正是我郑军被困之地。夜经此地,我似听到郑国将士的不甘。”史云迪松开邵启涵,从马背滚落,摔在地上。邵启涵心中慌乱,朝他喊道:“史云迪,你可不能有事!你出了事,我没办法将你带回去!只能随便挖个坑,把你埋了,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她说得急切,可见心中关切之深。虽然邵启涵一路砍砍杀杀,见过许多生命,从自己面前流逝,但每逢生命消逝,还是忍不住落泪。

  史云迪朝着邵启涵惨淡一笑,眼睛中流露出感激的神色:“没事,我没事。”他从地上爬起来,却是跪在地上,在甲牟谷中,磕了四个头:“各位哥哥,你们的仇,我会找报的!今日牵马,只是一个开始,自此以后,我要一城一池的攻陷,直到让齐国屈服,让他们的国君的人头,来抚慰你们的亡灵!”他说得慷慨激昂,天上的星星似乎也明亮了许多。声音又大,整片峡谷都传荡他的声音。

  邵启涵在马上,也为之神伤,也为他落泪。史云迪缓缓站起身子,心中地激动,已经将身上的寒气驱散,面色不再煞白,而是变得红润了,他纵身上马,淡然道:“走吧。”

  马蹄哒哒,趁着昏黄而朦胧的月色,邵启涵拍马疾驰。来到一处茂密丛林,邵启涵正四下张望,观察危险,史云迪却让她停了马。邵启涵一脸疑惑,看看四周,没有城郭,也没有村镇,有的只是茂盛的树林,叶子浓的厉害,几乎看不见林子的情景:“你要做什么?”史云迪“嘘”了一声,轻声道:“齐军的大营就在这林子里,我去牵一匹马来,你等我回来就好。”也不等邵启涵回话,便跳下马去,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回头对邵启涵,道:“等着我。”邵启涵坐在马背上,眼睛露出些许担忧,但还是鼓励道:“你会回来的,对不对?”史云迪很是认真的点点头:“对,我会回来的。”

  他一说完,转身便钻进树林,看着史云迪离去的影子,心中也是露出一丝担心,只是希求上天,保佑他平安无事。

  邵启涵也从马上跳下来,觉得站在路边,太过显眼,若是碰上剪径强人,又是要撕打一通,每每想到这些,邵启涵便觉脑袋发麻。又看看路两边林木茂盛,便牵着马匹进了林子,谁也看不到自己。

  马漫不经心地吃草,尾巴摇摇晃晃,一点儿也不担心史云迪的安慰,甚至有些洒脱。而邵启涵却紧盯着大路,等着史云迪出来。时间如白驹过隙,却是如此缓慢,好似静止不动。邵启涵看到几次树叶晃动,以为是史云迪出来,但每次都不是,那只是风吹的叶子罢了。

  邵启涵等得急切,但又不好去找他,若两人错开,更是麻烦。若他没看到自己,不知该怎么想,兴许以为自己被齐军杀害,又找齐军报仇。那时他想从乱军中出来,想来更是渺茫了。现在所能做的,只能是沉住气,等他回来。

  邵启涵拍着黧黑马的头,问道:“小黑,你说他会有危险吗?”黧黑马似乎对这事不感兴趣,依旧低头吃自己的草。邵启涵哀叹一声:“看样子,你也是不知道,拿着吃草,来遮掩自己的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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