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09
温婉平日从不喊温馨“城主”，此时心中是含着一口气。
“怎么？生姨娘的气？”温馨看得通透，上前拉住温婉的手，感觉她微微挣扎最后放弃，却也不说话。
“姨娘知道你自由惯了。”温馨无奈，带着几分宠溺，“只是那冷慕寻毕竟是颜良城来的，不可不防啊。”
“是吗？”温婉抬头，盯着温馨，良久道，“既然不可不防，姨娘为何打算用他？算是利用吗？姨娘……不是最不齿利用的么？”
从来都是最亲近的人，最知道心最痛的地方在哪里。是以当温婉说出这句话时，温馨只觉得自己似是从未认识过这个女娃一般。
“婉儿，你可知你在对谁说话？”
温馨长袖甩过，桌案上的杯盘尽落。
“可我喜欢他。”温婉低头，“哪怕是伤到了姨娘，我也不得不说。姨娘或许觉得这个男人可以物尽其用，再让他消失无踪。但我不可以。”
若说方才温馨只是震惊，此刻已经是不敢置信地看着温婉，胸中有一口气猛烈的翻滚着，温馨大声唤道，“女伢！”
女伢是温馨的贴身侍女，从小到大，闻声她立即走了进来，只听到城主从来没有过这般气愤的声音，“将温婉禁足此地！决不允许她外出一步。”
说罢，温馨甩袖就要离去。
“若是姨娘，想着婉儿同娘亲一般，死在城中……”温婉微微一笑，“确是可以这么做的。”
“你威胁我……”温馨人已在门外，听到温婉如此冷清的声音，猛然回头，“男人，都是不值得信任的！”
温婉没有回答，温馨终究是不敢让她跟自己的亲妹一样，死在城中的。
因此禁足终于没有下来，温馨说着“随你！”便真的不打算再管了……管，又能如何？
温婉看着姨娘离开的背影，眼眶红了红。
小柔没敢说话，姑娘的性格是由不得他人说话的。若是可以不要，姑娘便是最随意的人。若是认定的，那哪怕是登天，都势在必得。
次日，温婉一早便又去了校场，只是此次她没带丫头，而是一身男装，混迹于众多男人之中。
“诶？小哥你倒是眼生着呢！昨日没见过你啊……”一个男人率先发觉了温婉的不同，这大嗓门一下子就吆喝了不少男人过来围观。
“大哥，我昨日没来。”温婉粗着嗓子，“这不今天就被抓过来了吗？”
“哦哦……”众人听温婉这么一说都是点头，这温良城抓壮丁抓的是狠狠的，昨日才两千人，今天就有了三千人。
“听说是城主瞧着这个将军操练的确实好，想要让我们这些男人都变得厉害，可以保护温良城……”
温婉点头，便是赞同，又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哼道，“可若真有那一日，这么厉害的我却要保护城主？我可不干！”
温婉一听，就有些恼意，正要发怒，却听到更多的声音冒了出来。
“哎呀你说的什么混话！”
“可小心了，别让城主听着！”
“温良城的女人那么凶悍，一手一个灭掉咱们啊……”
众多的声音让温婉觉得心里舒坦了几分，然而只是一下子，又听到了极大的声音，说着混账话。
“对，温良城的女人很凶悍，那你们作为男人难道要永远被压着？”高处传来的声音，让温婉瞪大了眼睛向上看去，是宫辞？
还是……冷慕寻？
“男人是该站起来了，你们永远这么懦弱，是不会有出头之日的！”
温婉可以确信，说话的人是宫辞，冷慕寻的声音都是透着冷意的，是不会说出这么豪气万丈的话的。
但，若是冷慕寻这么说呢？
温婉猛地打了一个寒战，被自己刚刚的想法吓得有些不敢置信。她是一向接受女尊思想的女子，因此打心里是高傲的，即使偶尔的同情心泛滥或者没规矩，但心里都是觉得女为天的。
可她刚刚，确确实实想过，若是冷慕寻想要压着他们，那让他压着自己，似乎也不错。
去他的不错！哪里不错……
“够了。”冷漠的声音响起，压制住因为宫辞一翻论调导致的骚动，是冷慕寻出现了，阳光下，温婉能隐约看到他微微挑眉的动作，“操练吧……为了你们的忠诚，为了你们的城主，为了你们的家……你们都必须强大。”
温婉想，这就是家与国的区别；这就是自私与无私的区别；这就是冷慕寻和其它男人的区别……
可以说，温婉确实是做好了吃苦的准备来的，但她不曾知道要吃的苦会是这么大。
仅仅是跑圈，她才十圈就已经累得直不起腰，当冷慕寻从她身边跑过，将她一把提起时，那冷漠的面容让温婉吓得连呼吸都不敢有声音。
“我这里不需要废物！”
冷慕寻只说了这一句，就从温婉身边跑过，许是这句话真的太过凶狠，众人看着温婉的表情都是同情的。
“我不是废物。”温婉眯了眯眼，拼尽了全力跟了上去……
当三十圈跑完，所有人都瘫坐在地上，温婉扶着腰，死死撑着。看着不远处的白色身影，那个冷漠的面容再次将目光落在温婉的脸上，嘴角竟然是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温婉便立即被迷惑了双眼，怔愣着失去了所有反应。
“你，不错。”
大概在很久很久以后，温婉才知道，这一句“你，不错。”其实就跟之前冷慕寻说的“我这里不需要废物”一样，只是对事不对人的一句话。
冷慕寻对待他的兵，从来都是这样。
可惜，此时温婉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想做冷慕寻眼中的废物，她却不知道自己做了他眼中可以“去死”的兵。
休息的时间不超过一刻钟，温婉却因着冷慕寻的一言一行恢复了所有的力量。
在此之前，温婉恐怕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一日可以扛着大树干，跟着一群男人，将汗水擦进衣服里……甚至，是走的最快的那一个。
上午的操练结束的时候，温婉已经快死过去了，捧着一碗米饭，她吃的极快。只是吃完后，抬起头却发现大家似乎都安静了许久，一抹白色的身影在自己站定。
“将军。”温婉粗着嗓子，有些不知所措。
冷慕寻发现温婉的不同不是因为她跑的直不起腰，也不是她矮小的模样，而是当所有人都瘫倒在地时，她撑着腰也不肯倒下的样子，是她虽然矮小却能扛着树干走在最前面的样子，是她眼里只有操练忘却了一切的坚定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