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裴黎先行回了寝殿，想起那楚国女子和自己相似的打扮，觉得膈应，便换了一套深藏青色的衣裙。
深到不仔细辨认都会以为那是纯黑色——在大秦尊贵无比的黑色。
她不得不在心底承认，即便阿政没有给那个女子任何回应，她也接受不了有人惦记属于她的人。
她都不敢想象，如若有朝一日嬴政的后宫真的收了人，她这样强烈的占有欲，又如何能受得了……
裴黎轻叹一声，心里突然烦躁起来，她感觉自己又想喝酒了。
不过也只是想想，并没有真的打算那么去做。
方才醉酒的虚弱感还未曾消退，方才她能强撑着精神和他去逛花园已是不易。
还要感谢华阳太后把阿政叫走，不然那样继续走下去，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何时脱力倒下。
……
待嬴政回来之时，天色已晚，裴黎早就传了晚膳等他回来一起吃。
男人迈着沉重的步伐踏进宫门的时候，裴黎趴在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前睡的正香。
他没有第一时间叫醒裴黎，只是深沉的望着她，良久，将唇覆上她的耳廓。
湿润的舌舔舐着裴黎的耳廓，酥痒的触感将裴黎从睡梦中唤醒。
“嗯？”什么情况？
她嗅到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便没有太警觉，但她耳朵被弄的湿漉漉的不舒服。还是挣扎着要推开身侧轻薄无礼的人。
那人先一步停下了动作，把她搂进怀里紧抱着，将头埋入她的颈窝中，粗重的喘息。
“阿黎”
“阿黎”
“阿黎”
男人沙哑的音色一声声轻唤她的名。
“怎么了？”古裴黎总觉得现在的嬴政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说不出来是哪里怪。突然这么对她，就是感觉像被刺激了一样。
感受到又一股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间。耳边又传来他的回应。
“没什么……就是阿黎太好看了……没忍住。”
嬴政压抑着语气中的苦涩，没有让裴黎听出什么，手上拥抱她的力度不减。
裴黎就这么任他抱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的肚子传来“咕噜”一声。
“阿政，我饿了。”
她面上有些羞嗤之色的陈述了事实。
“嗯，用膳吧。”男人终于肯松开她，还体贴的给她递来了筷子。
“你呢？”裴黎拿起筷子正准备夹菜，却见嬴政一直看着她没有动作。
嬴政淡淡答道：“我吃过了。”
“奥……”
裴黎的声音带了一丝失落。
自己为了和他一起吃饭等到这么晚，结果他告诉自己已经吃过了才回来的。
“以后就不用等我用膳了。”
抓筷子的手一抖，筷子“啪！”一声落在桌上，裴黎的心凉了半截。
嬴政说这句话时挣扎的神色她没有看到，她只听到了这句话。男人也只说了这一句话，没有任何补充的解释。
裴黎勾起嘴角，牵强的扯出一丝笑意。不愿承认更不愿直面嬴政话中的意思，笑着替他解释道：
“我知道你是怕我饿着，没事啊，我可以等你回来……”
“不是，”他打断了裴黎，顿了顿，严肃道：“以后我都会很晚才回来。”
那时的裴黎还没有完全理解他话中的冷酷意思，以为他说的意思只是不会再陪她用晚膳了。
直到第二日，
嬴政下早朝后、看完奏折后、没有再回来看她，整整一天都没有出现在她眼前。
只在深夜，裴黎熟睡之时，半梦半醒之间，感受到了源于枕侧身旁之人的温暖。
意识模糊的裴黎也不知是叹息还是感慨道：“果然回来的很晚啊……”
裴黎身侧，刚翻身钻进被窝的男人听见她的呓语浑身一僵。之后传来均匀呼吸声，才让嬴政发现自己并没有真的吵醒她，发现她真的只是在说梦话，这才安心的将她拦入怀里。
他方才回来时听宫人说，裴黎传进来的膳食一口没动过。中午，晚上，都是传来御膳等他，等过了饭点不见他的踪影，就再让宫人们把饭退下去，自己是一口都不肯动。
嬴政叹息，还好她只是不肯吃饭……
还好她没有不肯睡觉……
他想，如果他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她在守夜等他，那他做好的所有狠心的准备只怕都会瞬间溃不成军、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他的心在揪疼，但他清楚的知道，今日才只是一个开始。从今日起，接下来的半年里，每天他都只能早出晚归，白日里再也不能回寝殿来看她。
但只要半年就好……等他把权利收稳了，就把吕不韦除掉，到时候就再也不用受华阳太后的威胁了。
“阿黎，对不起……”
他伸手想摸摸她埋在自己怀中的脸，手却僵在半空扑了个空。
裴黎自然的转了个身，背对嬴政蜷缩起来，呼吸依旧均匀着，只是眉头止不住的拧了起来，两行泪不自主的从眼角划下。
没错，她是醒的……
但她没有装睡，她是方才被他上床的动静吵醒的。她在睡着之前确实是在守夜等他回来，但却不知等了多久，等到她忍不住睡着。
方才的梦呓只是梦呓，如果她是醒的，如果她能控制的住迷糊之时的梦呓，她是绝不会愿意跟他说一句话的！
哪怕他现在说了道歉的话，也不会……！
嬴政看着她的反应，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深邃的眸中流露出了寸缕的痛苦。
最终还是将自己宽阔的胸膛贴了上去，贴在她背上，伸手手环住了她的腰身，轻喃。
“睡吧……我在。”
……
这一夜，裴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睡着，她只觉得整夜都能听见身后那人均匀的呼吸声，鼻尖所闻也都是那人的气息。
起伏的有节奏的胸膛就贴在她的背上，让她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这让她感觉很安心，安心到大脑一片清明，安心到让她不舍得睡过去。
第二日，裴黎用装睡恭送嬴政上朝。她不知道自己睁开眼该说什么，索性就不睁。
他白天不愿见她，那她就颠倒作息时间。她打算以后都用白天补觉，晚上能见到嬴政的时候就不用浪费时间在睡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