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无疾而终

  我本来以为地宫是多么阴森恐怖的地方,其实并不是,至少还没有魔王焱为自己的未婚妻立下的那一片白菊墓园恐怖。

  我跟在风桑身后,走进一座诡异的大山,整座大山就像一只蹲坐在地上的怪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就是山的入口,我刚走进去,就闻到一股血腥腐烂的气息,随着山体内壁的微微颤动还时浓时淡。

  “这地宫就在山里,可这山该不会是活的吧?”我话刚说完,就看见风桑瞟了我一眼,“艾小姐,下去吧。”

  一条漆黑的旋梯一路往下,旁边的山壁上写着魔文,不过我并不是识字,于是大步流星地走了下去,刚走出数十步,就听见穷奇呼哧呼哧的声音,兴奋地冲我叫着。

  “来了来了,叫得跟杀猪似的。”我转过一个拐角,就看见一排空空荡荡又整齐明亮的牢房,其中的一间里摆设着简易的石质家具,石椅上坐着一脸淡漠的魔王焱,穷奇吐着长舌头蹲在牢口,整张巨脸用力地从荆棘编织的牢门往外蹭。

  “乖了乖了,别蹭了,这荆棘可是刀枪不入水火不容的,小心你这万万年的好皮子都毁了。”我摩挲着穷奇的大脑门,将它的脑袋从门缝中塞了进去。

  寅哲站在魔王焱的对面,背对着我,连头都不曾回一下,四周的空气变得像要凝固似的,我几乎可以预测发生了什么。

  “风桑,将魔后单独关押。”魔王焱冷眼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但转瞬间就恢复了以往的霸道,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牢房。

  我感受着魔王焱与我擦肩而过时带动的危险风流,但还是黑着一张脸进到了左边的牢房,一只金色蟾蜍从风桑裙摆下跃出,趴在牢门上,整个牢房瞬间变成天罗地网。

  风桑并没有离去,而是站在旋梯一旁,背对着我们,像一蹲门神。

  “我们要被关多久?”寅哲终于说话了,朝着我走过来,我俩之间隔着一道非彼寻常的荆棘墙,我只能透过星星点点的空隙,看到他的身影,却始终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会太久,只要大婚一举行,他自会放我们出去。”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就算用脚趾想想,也能猜测出魔王焱告诉了寅哲,我和他立下的婚约。

  “你要嫁吗?嫁给魔王?”寅哲的语气显得很气恼。

  “你苦着脸干嘛?要嫁的人是我又不是你,再说了,三鬼头追着我签订婚约签了多少次,这一次总算让他们得逞了。”我掏出裤兜里的糖,塞了一个进嘴里。

  “如果不是因为我办事不利,让朱允儿的魂魄少了部分,这婚约也不会生效,都是我的错!”寅哲蹲下身体,背靠着荆棘墙。

  我用手指透过缝隙戳了戳寅哲的肩膀,笑着说:“瞧瞧,寅大公子什么时候这么会给自己揽责任了。你以为就算你不出错我就不会嫁给魔王焱吗?呵呵~”我轻笑出声,嘴里的硬糖被瞬间咬裂,含糊不清地解释着,“我迟早要嫁给魔王。寅哲,你不知道吧?其实我身体内流淌着一半的魔族血液。”

  “魔族?你不是留守人间的神族后裔吗?”寅哲转过身来,惊讶地看着我。

  “艾氏一族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就是神族后裔,但我老爹不争气,他不但签订了魔族女人为卫者,还爱上了魔族女人,这不,生下我这么个孽种。上次在朱达旭的书房你也听见了吧?艾氏一族世代单传,均为男丁,可到了我这里,却变成了女娃娃,问题就出在我那不争气的老爹,和满身罪血的老妈身上。”我长长地舒缓了一口,嘴里没有糖,变得苦涩。

  “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我?”寅哲扒着荆棘墙,严肃的眼神从缝隙中射过来。

  “抱歉啊,我隐瞒了。因为我血统不纯正,所以未必能接任艾家,如果我没能顺利接任艾家,那就没有资格签订卫者,你和我都会堕入魔界。所以我说,我迟早也会嫁给魔王,不管是为了保全艾家,还是为了救自己。”我看着像个门栓一样趴在牢门上的金色蟾蜍,嘴角裂起了一抹笑,“我最快乐的日子,就是我的童年,虽然那也是最痛苦的日子。你知道吗寅哲?我是在无间地狱出生的,那是我拥有的我们家唯一一次团圆回忆。”

  我怔了怔,继续回忆说:“我从小生活在地狱,所以并不觉得有多惨,在爷爷接我出去之前,我都单纯的以为全世界都跟地狱一样,不是被烈火焚烧,就是看着老爹老妈被烈火焚烧。”

  “艾木希。”寅哲冰凉的手指透过荆棘墙的缝隙,触碰到我贴在荆棘墙上的指尖,安慰的话语尽在不言中。

  我尴尬地甩了甩手,“搞什么,咱俩又不是ET。好歹我也是神族+魔族横跨两界的混血儿,别搞得我跟个可怜虫一样。”我吸了吸有些酸涩的鼻子,一时不知道讲什么好。寅哲也陷入了沉默中,四周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的尴尬。

  “我是不是不能……我是说‘卫者’,是不是不能爱上你,艾木希?”寅哲突然问道。

  “不只不能。我也不可能爱上你,你完全不是本当家的菜。”想爱我?那就只有堕身魔界了,我永远不可能犯跟我那蠢蛋老爹一样的错误!

  “艾木希。”寅哲突然激动着扒拉着荆棘墙的缝隙,一本正经地问,“那什么样的菜才是你喜欢的?野环那种?魔王焱那种?还是……”

  “闭嘴!本当家不喜欢吃菜,小鲜肉还差不多,反正记住了,我绝对没可能喜欢上你!”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什么?”寅哲愤怒的话音刚落,就看见蹲在牢门口打盹的穷奇突然站了起来,甩了甩一身坚硬的毛,向着地牢旋梯的方向发出一阵剧烈咆哮!

  “怎么了?”寅哲和我一起看向旋梯的方向,黑暗中走出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白胡子老头,正恨铁不成钢地怒视着我。

  “艾老头。”我不屑地喊了一句,长腿一踢就踹了踹门栓上的金色蟾蜍,“叫他们开门,憋死我了。”

  “爷爷,您来了。”寅哲怯生生地看了艾老头一眼,悄悄冲我眨了眨眼。

  风桑在艾老头的眼神示意下打开了寅哲牢房的门,接着又将我牢门上的金色蟾蜍收进裙摆下。我看门已经开了,抬腿就往外迈,却没想到艾老头一步跨前来,堵在了门口。

  “小希……”

  “我错了爷爷。”艾老头话还没讲完,我就一本正经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让寅哲卷入魔界,还被囚禁,我曾经答应过你要好好对他负责,我错……”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爷爷!”寅哲惊叫出声。

  我震惊地看着艾老头还悬在半空中的手,眼睛愤怒地红了红,揉了揉火辣一片的左脸,难以置信地质问:“老头你疯了!我不是道歉了吗!你再打狠点,差点就闪断我舌头!”

  “爷爷消消气。”寅哲赶紧冲上前来,挡在我和艾老头的中间。

  艾老头看着我,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严肃表情,我不禁心里也咯噔了一下,潜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现在知道怕了?我告诫过你多少次,你这辈子最难历的就是情劫,你却还偏偏勾引了小哲,现在又私签了魔王的契约,你是要一身风/流死在‘情’这个字上吗?”艾老头气得胡子都歪了。

  我一脸的尴尬和窘迫,瞟了一眼寅哲那一张泛着红光的死人脸,暗自嘟囔着:“谁勾引寅哲了?魔王的事又不是我的错。”

  “你说什么?”艾老头一挥胳膊,迅速揪住了我的耳朵,强扯着就往地宫外走去,我一边哟呵呵地惨叫着,一边弯着腰偏着头,小跑步地跟上爷爷的脚步。穷奇和寅哲一脸紧张地跟在后面,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就这样我们三人一兽气势汹汹地冲出了地宫。

  云雾缭绕的魔宫前,长长的白玉石阶上,一身斑斓羽翼的朱雀端正地站着,它的前面站着一身正装的临牧,正腆着一脸赔笑的脸点头哈腰地对魔王焱说着什么。

  此刻见我被艾老头揪着耳朵拖了出来,临牧和魔王焱都不禁同时目瞪口呆地望着我。

  我想我的耳朵一定已经充血了,我感觉它就快要被艾老头从我脑袋上拧下来了。艾老头路过临牧和魔王焱的时候,只是用鼻子轻蔑地哼了一声,对临牧淡淡一句:“滚了。”就揪着我一步步往白玉台阶下走去,前面不远处就是魔宫的大门。

  魔王焱倒是难得地冲我浅浅一笑,我就看见临牧打着官腔笑呵呵地说再见,顺便拽了一把寅哲和穷奇,向着我和艾老头的方向追来……

  我微眯着眼睛,看着怪石嶙峋的阴森魔宫,内心一阵激荡,最终还是麻烦艾老头和临牧亲自来魔宫,才把我给赎了出来,也不知他们交换了什么条件?

  从魔界的结界口出来后,我们几个就分道扬镳了,艾老头已经懒得再多看我一眼了,吹胡子瞪眼地回了大山里的艾家山庄,临牧也赶着回办事处处理公务,我和寅哲带着常人无法入眼的穷奇,一路磨磨蹭蹭地走着。

  看着车来人往的大马路,一时感概万千,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回到烂尾楼中清爽地洗了个澡,睡了一觉后,我和寅哲一大清早地就去了扉页殡仪馆。

  安蜜儿已经在正常上班了,身体倒是恢复得挺快,见到我和寅哲,依旧是一副趾高气昂的傲娇模样,一张精致的小脸白里透红,气色倒是挺不错。

  “你们好久没来看我啦,今天怎么突然一起过来了。”安蜜儿一边翻箱倒柜地找着零食,一边不忘瞪了我和寅哲一眼。

  “看来蜜儿已经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了。”寅哲伏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还好不记得,不然我就只有找临牧给她强行消除记忆了。”我捂着嘴悄声回道。

  “在嘀嘀咕咕什么了?”安蜜儿转过身来,将翻找出来的小零食扔到我和寅哲中间,一脸怀疑地打量着我俩,问:“说!你们今天来扉页干嘛?我可不觉得你们是来看我工作的!”

  “蜜儿火眼金睛,一下就被你猜出来了。你知道我家艾老头和你们馆主关系很好,下个月是艾老头的七十大寿,我想悄悄给那老头办个生日轰趴,想邀请一下馆主大叔。”我笑嘻嘻地说道。老爷子下个月过生日不假,我和寅哲商量下也确实想给他办个温馨的生日宴,让他感动感动,缓解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更重要的是扉页馆主匪闻天就是歃族人从地狱逃脱后,冒死潜回人间界也要寻找的青龙之主,直觉告诉我,他一定知道有关天歃族野环郡珉的事。

  安蜜儿双手环胸,怔怔地看了我好久,突然问道:“你们是不是惹恼了艾爷爷,所以才想起生日宴这么个拍马屁的馊主意?”

  “是是是,安大小姐,一眼就被你识破了,你就说说吧,馆主大叔到底在哪儿?”我急切追问。

  “上个月就出国了,去了夏威夷休假,你也知道帅馆主年纪不大却是个老寒腿,一看天气转冷就迅速飞去了暖和的地方过冬,我估摸着,短时间内不会回伊垣城了,不过我会发邮件跟他说一声,就不知道他回不回来了。”安蜜儿无奈地摆了摆手。

  我和寅哲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暗自神伤,看来由莫然和禹牵扯出的关于野环一族的辛秘疑问,都将随着莫然和禹的魂飞魄灭,变得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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