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邋遢的私人诊所

  我睡意极浅,除非是昏迷,否则敏感的神经总会被周遭的一切牵扯着——那些肉眼看得见,或者看不见的东西。

  鼻腔中弥漫着一股清甜的白粥香味,这让我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进食了,而这股甘甜的米香,让我确定自己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或许是被谁救了,被谁呢?

  我缓缓睁开眼睛,警惕地环顾着家徒四壁的环境后,摸索着床沿爬了起来。

  整间小屋子昏昏暗暗,比之前那满是海鱼海虾的垃圾箱好不到那里去,但透过门外飘进的微风,隐约可以闻到一股咸湿的味道——是海风!

  我推开了门,强烈的白色日光让我有一瞬间的晕眩,身子晃了两下后,才勉强适应下来。

  这里是个绿意盎然的小院子,种满芒果树,矮矮一丛,在小院中分布得密密麻麻。

  芒果树的中间有一块儿空地,上面搭着一片木架子,有些不知名的小花儿缠绕其上,正盛放得烂漫。

  我踩着芒果园中的碎石小径走了过去,看见一个灰白头发的老头正佝偻着背,捣鼓着一个吊盆,盆下的炭火烧得旺盛,盆中的米粥熬得浓稠香甜。

  老头听见我的脚步声,回过头来望着我,一脸红黑的皮肤上沟壑密布,干瘪着青紫色的唇,鼻翼肥大,山羊胡和一字眉,同样是陈旧的灰白色,只是那双精明的眼睛,熠熠发光,让人不敢小觑。

  “你醒了?”他的语气有些恼怒。

  我没有同陌生人打招呼的习惯,也没有道谢的本能,只是一味沉默。

  “哼!生命体征这么弱,居然还苏醒了!”老头似乎对我的清醒极不满意,不时地吹着胡子瞪我两眼,将锅里的粥戳得咕噜直响。

  站在这亭子中,我才发现自己苏醒来的那间小屋侧边还有一排红顶的房子,一样是简陋破败的外观,小的如同牢房般的菱格窗户上贴着一些早已褪色发白的符纸。

  房子正中间挂着一块破旧的横匾,上面鬼画符似的写着几个潦草大字——章桐诊所。

  “这是私家诊所,你叫章桐?”我问道。老实说,我还没见过比这更简陋、随便的诊所了。

  我扶着额头,回忆着最后的清醒一幕,那毫无缘由的水下爆炸,以及——寅哲!

  “是诊所,没牌照,完全非法。”章桐舀起一勺热滚滚的米粥,撅着嘴吧唧两口,又斜着眼瞪着我继续说,“好歹我是有医者素养的,见你有气息,自然搁在一旁。你活着不用谢我,我没做什么;你死了,那才是对我的感谢。”

  我冷冷一笑,靠近他盘腿坐下来。这名叫章桐的老头,身上散发着一股尸臭,若不是混着消毒水和柚子的气息,真让人怀疑这是具刚从坟墓爬出的尸体。

  “老头,我朋友在哪儿?”我取下炭火上的吊盆,肆意地喝了一口热滚滚的米粥,浑身的瘫软又才消散一些。

  那章桐怔怔地看着我就那么喝着热滚滚的粥,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的,于是伸手来夺,被我一个倒肘顶得后退两步,差点儿从凉亭中摔了出去。

  “喂!你个小毛丫头,还我米粥!”章桐气急了,挥舞着拳头就朝我脸上揍来——

  我飞脚一踹,看着章桐枯瘦如柴的身体后仰着飞出凉亭,气喘吁吁地摔在草地上,“嗷嗷”叫着哀嚎。

  这一脚的力道我有所收敛,倒不至于让他伤筋动骨。

  但章桐却趴在地上哀嚎了半晌,见我还是面无表情地喝光了一整锅粥,于是悻悻地坐起来,灰溜溜地瞪着我,大有一种引狼入室的醒悟。

  “我朋友在哪儿?”吃饱喝足后,我准备撬开这老头儿的嘴。

  章桐得意地指指那排红顶房子,诡异地笑着说:“我就是个打捞尸体的,捡几具尸体回来做学术研究不算过分吧?至于那个像八爪鱼一样箍在你身上的大高个儿,我可是费了大把劲才把你俩掰开。他都僵了,你这没礼貌的野丫头却还有点儿气息,所以我就晾着那儿等死咯。”章桐顿了顿,又才阴阳怪气地继续说道,“唉、唉!这孩子不错,死得硬邦邦了都还护着你。”章桐说完就赶紧回头望望我的表情,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丝毫愧疚和伤感。

  看来他是失望了。

  我将吊盆随手扔给他,看着他接住的一刹那被烫得龇牙咧嘴的狼狈样子,这才拍拍手,前往那间红顶的破败小屋。

  章桐说的没错,寅哲确实是僵了,直挺挺地躺在五、六具泡得发白发胀的无名尸体中,清瘦的身材显得渺小。

  房中烟雾缭绕,角落里燃着一些不知名的药草屑,将房中的尸臭味儿掩盖得七七八八。

  我靠过去,推开左右那些不同程度腐烂的尸体,然后将寅哲扶了起来,他的身上并无伤痕,或许是内伤,但呼吸、脉搏、心跳却通通停止了,就连那张絮絮叨叨的嘴,也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我正将寅哲扛在肩上,章桐推开门走了进来,邪邪一笑问道:“丫头,这捡尸体和捡垃圾都一个理儿,谁捡到归谁,我要不捡回来,那就得葬身鱼腹了,你难道就想这么抢走?”

  章桐伸出一条干瘦的老腿,站立不稳地挡在门口,一副收取报酬的贪婪嘴脸。

  我一把扛起寅哲,都说死人会比活人更重,但这家伙189的个子,死后却轻得离谱。

  我扛着寅哲的尸体走到门边时,那老头儿依旧不依不饶地挡着,手里不知何时冒出一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薄如蝉翼的刀锋正对着我的腹部。

  “丫头,我知道你身手不凡,瘦身板竟然能扛起这么大个的男人,但我这里人走可以,尸体你得留下!”章桐眼中凶光毕露,翻转着手术刀,嘴角勾起一抹贪得无厌的笑意。

  “你是要我踏着你的尸体走过?”我冷笑着,后退中,脚尖已经准确无误地抵住章桐的下巴颌,稍一用力,就将他卡在门框上,难以动弹。

  章桐歪着脖子,手中的刀子轻挥之间,突然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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