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单刀会
收兵的号角声从女真阵营方向急促响起。
鲜血的腥味在冬日空气里弥漫着，骑兵箭矢压制城墙四门寨弓箭手反击，攻城的女真、蒙古步军梯次后退并带出所有的伤员。
“女真退了”吴长富沙哑着声音说道。
被包扎的左臂伤口因为之前不断搬运投掷陶雷扯动肌肉而渗出鲜血，剧烈的疼痛让吴长富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退了，但一切才刚刚开始”武磊阴骘的目光看着有序撤出的攻城步军说道。
周瑾之也站在破碎不堪的城楼上，城内靠近城墙的区域多数房舍被捆绑了易燃物的石弹击中燃着大火，民众在灭火，身后烽烟滚滚，视野的前方依旧是军阵严明的女真队列。
攻城女真的凶悍，战术的娴熟让周瑾之开始担忧起云内州的振武古城。
云内州可是大金的主攻区域。
兴武古城；
战事暂时性停歇了下来，到午后时间女真阵营方向没有再次发动攻击的迹象，这种结果在周瑾之的预料之中。
火炮摧毁了对手大量装备，没有足够投石机、回回炮之前，城防大战中**、陶雷产生的杀伤会让女真望而却步。
利用骑兵箭矢的压制，女真、蒙古步军是可以轻而易举的靠近到城墙向外的区域，但攻城会遭受承重的损失。
投掷陶雷和**，甚至都不需要士兵冒出身体遭受被抛射而来箭矢杀伤的风险，手持盾牌的刀盾兵观察，汇报方位城垛下士兵就能投掷出**、陶雷制造杀伤。
**生产所带来的这种战术革新一定程度改变了城防战术模式。
以往战术中对手攻城，弓箭手需要压制，对手箭阵会造成极大的损失，如今弓箭手折损则直线下降。
战事中的伤亡数字同时汇报到周瑾之手中。
有三百多民众攀上了城墙被获救，而城内协防的民众、新兵和锐金旗、铁血旗士兵伤亡达到四百多人。
周瑾之内心抽搐着。
这才是城防作战的第一日。
午后时间，女真还是没有攻城，炊事兵将餐饭送到长城墩角区域驻防的武磊所部。
武磊手下损失超出了三分之一，但军士之间并没有悲伤、消极的情绪存在。
打仗，都是要死人，早就有心理准备。
对于武磊等历经过四门寨之战，随后又不断接受学习，心如磐石的老兵而言，死亡不过是使命的终结。
没什么可怕。
伙食很丰富。
四门寨的自力更生可以让兵士得到最为丰厚的营养补充。馒头、肉汤。
盘坐在地面稀里哗啦喝着肉汤的时候有观望手喊叫了起来。
“火，火”
武磊抄起盾牌一跃而起。
侧方向山林区域有火光冒出。
周瑾之同时利用望远镜看到两侧山地蔓延出的火光和翻腾的浓烟。
半日时间古城区域发生激烈城防大战时两侧山地间黑翎卫、霸刀营同时和进入区域内的女真、蒙古斥候发生的激战。
都是双方最精锐的部队。
女真部队中除了那些身经百战老兵组成的斥候之外还有大量从关内网罗而来的绿林高手，各个是亡命之徒。
厮杀的经验女真、蒙古斥候超出黑翎卫，而四门寨的尖兵则有铁一样的纪律和精良装备，区域内还有无处不在陷阱。
穿戴着冬日山林景色类似颜色的服饰，大威力**、守山犬、望远镜、**及其便于攀爬的精钢钩爪、能够让人如猿猴般活动在险要地带的滑轮。
以小组为单位，一个班的黑翎卫或者霸刀营士兵负责一个山头，居高临下观测到对手的活动和推进线路遂即展开狙杀。
山林间的厮杀没有古城方向的规模但却步步惊心。
午后时间，在承受了相当损失却也大致圈定黑翎卫、霸刀营活动区域的女真、蒙古斥候放火烧山。
周瑾之并不担心大火会蔓延到一发不可收拾。
绵延的山林中多有积雪，背阴处积雪深厚，但周瑾之也意识到女真这种战术对黑翎卫活动的限制。
伪装潜伏杀伤，这是黑翎卫的直接优势，局部区域植被的破坏会影响黑翎卫的伏击部署，而且也会破坏利用林木设置的多数陷阱。
视线凝视着两侧山地的时候周瑾之又想到了文无忌的那句话。
‘从女真的血战中存活下来的，才是四门寨真正的基石和未来的支柱，这批人是四门寨以后赢得战事的筹码’
浓烟滚滚，周瑾之仿若看到了山地间的刀光血影以及面对占据有数量优势的对手围攻和放火烧伤等手段下黑翎卫、霸刀营排班长一次次的抉择、部署、对战。
“这样的对手，是能逼迫的将人所有潜力毫无保留的发挥而出”周瑾之想着。
“不知道成子龙对及其云内州方向赞章所面对局势如何？”
视线从山地翻滚的硝烟处收回，周瑾之望向西北的苍穹。
天空，有海东青在盘旋！
云内州西南磴口；
大帐烧着木炭，温暖如春。
雪慕、刺邑、速布台面面相对。
一年之前的秋天，速布台调度指挥，赞章、刺邑、刺兀、雪慕等人出击向四门寨，一年后的此时，各为其主。
兵败四门寨，赞章、刺邑做了截然不同的选择，摆脱追杀的刺邑西南而行最终汇合了林丹汗。
从蒙古大营撤出的速布台则先于刺邑遭遇了林丹汗。
林丹汗对战努尔哈赤无一胜绩，损兵折将，速布台、刺邑、赞章、刺兀等人是少数能同女真将官可以对垒的人员。
两人先后汇合时林丹汗不知赞章、雪慕投靠了四门寨，更不知其他人员以及刺兀等人被诛杀，速布台、刺邑突围求生，自然要重用。
最终速布台、刺邑担负使命领军驻守在磴口、乌海一线整顿区域内蒙古诸部。
随后的时间，四门寨商道开始通畅，林丹汗、速布台先后接收到赞章、雪慕投靠四门寨以及出兵云内州的消息。
不是投靠女真这个最坏的结果，但也足够让林丹汗暴跳如雷。
林丹汗想不通速布台、赞章、雪慕、刺邑、刺兀、速布台为何败给四门寨，更想不明白赞章、雪慕及其薛怯军为何投靠四门寨。
如果不是兵败及其区域内蒙古逐部相互存在矛盾也对林丹汗心有不服、嫌隙，而四门寨又极度靠近女真势力范围。林丹汗早有出兵剿灭四门寨，擒拿赞章问个原委的冲动。
图尔格大军西伐。
林丹汗接收到信息的时间比四门寨还要提前。
原因很简单。
被图尔格整编的绰尔河北方蒙古逐部中林丹汗依旧有一定的影响力而且部落中也有忠心耿耿的人员。
绰尔河北部扎鲁特部台吉决定投靠大金时就有部落人员逃出向西南的林丹汗汇报消息。
包头一线赞章为预防女真骑兵迂回纵深出击，未雨绸缪调动龙骑兵时驻兵在磴口的速布台接收到图尔格西伐情报，随后信息被传送向林丹汗。
林丹汗不敌努尔哈赤兵败西走。但随行所部势力面对蒙古诸部依旧有压倒性优势，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林丹汗击败区域内蒙古右翼诸部，击溃驻牧于宣府外的哈喇慎部，平定右翼地区，驱逐顺义王卜失兔，废除了济农额臣所设置代表大汗管理右翼的世袭官职。
期间还同宁夏府方向大明军队数度对战并击败对手，军事上的胜利不代表林丹汗能高枕无忧，区域内蒙古封建主始终同林丹汗处在对垒的层面，漠南多部也并不臣服林丹汗，漠北诸部则因为林丹汗的打击有投靠大金的意图。
所以林丹汗依旧处在一个内外交困、矛盾重重的格局中。
接收到大金西伐的情报，林丹汗内心叫苦。
一年之前的战事女真骑兵彪悍和将官出神入化的战术应用历历在目，自己还没有彻底的平息内部矛盾大金兵锋便压迫而来。
主动出击，林丹汗没有胆识。
磴口一线加强防御的同时林丹汗调兵思索应对之策。
就在这种格局中雪慕出现在了乌海。
磴口是兵家之地，但要平息内乱的林丹汗只有部署了一万骑步军，也是因为速布台、刺邑的彪悍适才保证了区域稳定。
接收到情报，林丹汗又紧急向磴口调动进入了五千骑兵。
大帐中领一万五千兵力训练备战的速布台比较一年之前更有威势。
肃穆的国字脸，扬眉便有杀气。
三人对目，空气凝结。
“雪慕，我信任你，重用你，想不到竟然投靠四门寨，脱离四门寨，里应外合，铲平对手，我还待你如当初”速布台开口。
“我是来借兵的”目光对视上速布台。雪慕一字一句开口。
速布台面色僵硬了一下，随后大笑，笑声里渐渐的有了失望和恨意及其杀气。
刺邑神情复杂却没有开口。
大帐内弥漫着凛冽的杀气和速布台迫人的气势，雪慕平静着，也没有任何的戒备，
“雪慕，你投靠四门寨此乃不忠，辜负我对你的信任，这是不义，陷刺兀于绝境之地而死亡，这是不仁，不忠不义不仁，竟然敢单身抵达磴口提出借兵要求，我杀了你为死亡在努鲁儿虎山的刺兀、答补血仇”
大帐内空气被速布台的杀气渲染的近乎苍白。
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刺邑在观察雪慕。
比较一年之前，雪慕的变化更大。
有将帅的克制和沉稳冷静，还有自信、无惧。
对峙的气氛，下一刻，长刀出鞘斩落向雪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