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情因花
“上仙好雅兴，大清早便跑来这里散心……”
白玥拉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向着知若的礼数还算周全。
按理来说她神羽帝姬的身份足足压了知若上神身份好几重，但奈何这知若偏偏近年来受宠得很，一方面温文儒雅一方面又平定蛮荒，且还顶着一层司命星君外甥女的身份，纵使白玥不看僧面也要看看佛面。
“听帝姬的话好生不欢迎我。”
唔，白玥暗想这回她倒不装腔作势了。
“上仙这话严重了……”白玥料她也是来寻南辰的，于是大方开口：“帝君今日理事出去了，上仙怕是白跑了一趟。”
“不碍事。”知若答得倒是舒心，眼中颇负深意朝白玥一瞧随即道：“我来，是要同帝姬说说灵狐族的绯颜帝姬一事……”
怎么这事连知若都晓得了？天宫上原是一个传私事之地？
“帝姬不会不乐意吧？”
白玥努力保持面上波澜无惊，可面色却不由得青了青，“你想说什么？”
知若见白玥脸色越发难看暗自偷笑一番，趁机再道：“帝姬要是想阻止那便要做得彻底些，这事管着半途便撒手了难怪这进展要逆帝姬的意了……”
“你说什么？”
看样子知若对云夜白和狐狸的事知道的还并非一星半点，“上仙既然知晓此事那白玥也不同你绕圈子了。”
知若勾唇微笑倒有几分蛇蝎美人的意味。
白玥开口：“我前些日子被困在殿内不知外头发生了些什么，若上仙知晓些什么还请告知一二。”言罢她又是微微一抱拳。
知若气昂的模样终于显露出来，似乎她并不乐意接受白玥这一抱拳，只往后稍挪一步不屑开口：“灵狐帝姬和仙云居主人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约莫再等些时日便是婚典……”
知若后头还说了些什么白玥已然听不见，那时她脑中存在的只有知若那句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知若说，狐狸同云夜白的婚事，是南辰亲口赐下的。
白玥以为南辰懂得她意，却未想到这门她千方百计要挡下的婚事最后竟由他亲手促成。
知若很快便离开，白玥晓得知若不过是来气一气她。眼下知若的目的真真达到了。
白玥顾不上其他，立马念诀去到月下仙人处。
既然云夜白的婚事是南辰赐下，想必天宫众人都明了几分，那掌管姻缘的月下仙人又怎会不知？况且如今来莺还在仪晔那……
也不知来莺现下情况如何。
不过半刻钟白玥已至月下仙人处。
方才入居时就有仙侍告知她仪晔今日有事缠身出去了罢，若是她要见来莺自便即可。
白玥暗赞仪晔有几分头脑，但就不知这番话是他自个琢磨出来的还是南辰交代他的。
不过眼下重要的是来莺的状况。
白玥曾在凡界见过男女思慕或是有情人未能终成眷属的事，大多都摊上极恶之果。虽说精灵仙人的觉悟要比凡夫俗子高出一些境界，可这情一字也是苦了不少神仙……她见南辰似乎也曾在这一层上绊过脚。
“白玥上神。”
白玥还怔怔望着眼前的一团氲氲紫气思索着找着来莺后如何开口安慰，来莺便已出现在她身后。
她愕然回身，方才来莺喊她的是“白玥，上神”？
“来莺……”白玥上前欲拉她的手，然来莺顿顿后退一步，面上淡然异常。
“来莺你不认得我了？”
她的来莺从不会与她这般生疏，且这个正正站在她面前的人虽与来莺模样相同，可她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一种悲凉并不是来莺拥有的。
来莺退步到后方的雾气中，眼眸顿时好生朦胧，她轻声开口：“小仙认得白玥上神……”
“那为何你……”白玥再上前一步来莺却退后一大步。
“来莺？”
“上神弄错了，小仙名为情因。”
来莺此刻面相淡漠到极致，似乎她真的不是来莺而是什么情因，似乎她说认得白玥只是因为白玥的上神身份，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白玥眉头锁得紧紧的，情因是什么她怎会不知道……可是来莺为什么要说她自己是情因？
天界有川名忘川，忘川河水可消人千万年存在的记忆，而与之相对的便是情因。天界有花名情因，一旦动情，不死不灭，至死方休。情因一生为情而生因情而死，无一例外。
如今，来莺同她说的话深深撼动了她。白玥晓得来莺对云夜白执念了两万年，晓得她用情极深，晓得她此生此世认定的只有云夜白一人，可是她明明就是存在于那个银色铃铛里的小精灵，明明就是那个整日给她带来欢乐的来莺……白玥从不知道来莺的真身是什么，从来未想过她为何会存在于那个小小的铃铛中……
她不知道或是没想过的事太多太多，却独独不愿也不敢去想来莺会同那情深到至死方休的情因花扯上关系。
“来莺，或许是小仙恢复真身前的一个幻象……上神要找的，可是那个幻象？”自称为情因的这女子面无表情道出的这番话却扎进了白玥心口。
幻象……那个成日跟着白玥身后转悠的单纯女子又怎会是幻象？
“来莺，你生病了，你且先同我回去……”白玥说着便强行去拉来莺。
见白玥如此执着又碍于身份，来莺这次未有再闪躲。
白玥再道：“我们不留在天宫了，我带你回家，去找云夜白，他一定能治好你！”
言罢白玥拉着来莺即刻往外走。可是为何此刻她会这般害怕，好像多等一秒来莺就会再不复存在。
“云夜白，是谁？”
白玥生生顿住脚步，她握住来莺的手有一瞬间的松开但立马再紧紧抓住，不曾转身看她。
她不晓得来莺着了什么魔咒竟连云夜白也不记得了，但她要来莺回来！她将来莺当作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来珍视，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了！
白玥勉力做笑：“等你好起来，就会记起他了……”
可是来莺会好气来么？她，已经忘了云夜白……
“上神……”来莺抽手，语气淡到似乎她从来都不认识白玥，“月下仙人告诉我，我叫情因。”
白玥抽抽鼻子微微仰首试图不让眼泪流出，“那仪晔是骗你的，你不信我？”
“主人……”
“月下仙人告诉我，上神曾是我的主人，告诉我我同上神一起度过的时光足足有两万年……可是，仙人还告诉我，我是情因，此生我动了情便要为情而死。但上神您命中还有一大劫，而小仙，便是那个能帮到上神的人……”
白玥不禁湿了眼眶，声音有些低：“你知道的，不管是大劫还是小劫，云夜白都会帮我……我们回仙云居，我整日带你摘葡萄吃好不好……”
白玥时常想到她带着那个银色铃铛一同摘云夜白种的葡萄时的情景，来莺每每都劝她，可却还是每每都帮着她放风。
现在，白玥想回到仙云居重新过上这样的日子，带着她的来莺……还有可能么？
来莺主动行至她跟前，眼中对她不带丝毫感情，她开口却也只是淡淡说着：“月下仙人说，我本是一朵油尽灯枯的情因，能同上神一起度过两万年光阴全靠一份执念支撑……”
“我精元尽毁，想必那份执念定然不会由我心而生。或许，正是有上神口中云夜白仙人的执念才使我不消不灭，存活万年之久。”
原来，原来竟是云夜白的执念使那个存在于银铃中的来莺有了生命……
“月下仙人既然说这样一个由执念幻化出来我可助上神渡劫，那想必云夜白仙人的执念，便是上神。”
执念……云夜白的？执念于她？
“来莺，什么执念不执念的我都不想听，你和云夜白都是我的家人，不要离开我，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小羽毛！”
是佛座的声音。
白玥不知道佛座怎么又跑了来，眼下她根本不愿多同佛座纠缠。
“上神，你可愿意接受我？”来莺极其淡漠的神情真真让白玥看得难受。
“来……”
白玥连来莺的名字都未喊全，下一瞬间来莺便生生进入了她体内，再不存在。
“来……莺……”
白玥瞬间失神，她眼中瞬时间被血红充斥，看着方才来莺身后的佛座，一字一顿开口：“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