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实际
而实际上，她说的每句话，我们都可以当做相反的内容来理解……”
“哗啦”一声，将张医生的叙述给打断了，吓得他往后缩了缩。
书房桌子上的文件全部被推到了地上，而狄澈，则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淡淡地看着对方。
“狄，狄总。”
张医生擦汗。
“继续说。”
他不生气，一点儿都不生气，完全没有生气。
那录音笔里还传来黎姿轻柔的嗓音：“他对我很好，我觉得很开心，很幸福。”
他对她，自然是好的，什么东西不买给她？什么要求，不是顺着她了？
“不过，狄夫人现在的情况不严重，我想，只要您多陪伴她，狄夫人，一定会好起来的。”
医生战战兢兢地说完，也不等狄澈再开口，逃命样的逃了出去。
狄澈并没有生气，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医生远去的样子。
渐渐地，他留在家中的时间，多了起来。
黎姿还是吃了就吐，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那最痛苦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她总算是没有到需要用输液来维持营养的地步。
“狄澈，狄澈。”
狄澈站住，听着身后传来的呼唤。
这白痴女人，总是仿佛他听不见一样，开始喜欢一迭声的叫他的名字。
每一次，每一次……他回头，或者不回头，她都会带着灿烂的微笑等待着。
“嗯。”
他随口应着。
“那个……狄澈，医生给了我一个宣传单，呃，是宝宝的胎教课程的。”
黎姿走过来，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张花花绿绿的纸，上面都是些宝宝们卖萌的图片，还有看不清楚具体内容的小字。
她被他看着，紧张兮兮的，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很是保重自己，生怕不小心就给磕着碰着，伤到肚子里的宝宝。
狄澈没有上前去接，就那么站在原地，等着她走过来。
他看着她，没什么表情，却让她平白的越发紧张起来。
医生的嘱咐犹在耳边。
“黎小姐还是非常乐观的，狄总多陪陪她，她会好起来。”
陪伴吗？狄澈的目光闪了闪，淡淡地问：“你缺钱？”
“不是不是，钱都是够用的。”
黎姿慌慌张张，手忙脚乱地解释着，那可怜的宣传单，被她在手中，揉成一团，“我有去，只是……”黎姿咬唇，只是，别的准妈妈都是有准爸爸的陪伴的。
她却总是，一个人。
每次每次，都是一个人。
在那些成双成对的幸福中，她的形单影只分外地明显。
其实自己也已经很幸福了，已经很满足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看见那些双双对对的人，还是会觉得难过呢？
“没，没事……”她终究还是没有这个勇气。
他和她相处的日子，已经开始倒数，所以，在这些倒数的日子里，她不能再冒冒失失地让他觉得生气了。
“周几？”
“啊？”黎姿愣神，过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他是要陪她一起去。
方才那一点点的郁闷立刻飞到了九霄之外，本是站在一旁，低着头黎姿，仰起脸，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如同春末最繁华的花朵。
她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抱着他，双手环住他的腰，贴上他的胸口，开心地磨蹭着，“就周六，每周的周六下午，不会耽误很多时间的。”
说完，黎姿又有些不相信的抬起头，看着他，侧头确认着：“狄澈，你是要和我一起去的对吧？是不是？真是太好了。”
这点小事就开心成这样，其实也算是没心没肺的一种了吧？
看着这样的黎姿，狄澈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再蹭，我就在这里做了你，别想去了。”
黎姿吐吐舌头赶紧站定了，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狄澈。
她和狄澈，除了在床上，平时鲜少有这样的亲昵举动，每一次，都足够她回味上好长好长的时间。
她摸摸肚子，小学生一般地讨好着：“我很乖，我保证很乖，宝宝，爸爸也要和我们一起去了哦。”
真是不记仇的白痴女人。
狄澈在心中默默叹息，打电话让秘书去安排自己的日程了。
他最近其实很忙，不过，抽一个下午的时间，陪这个女人去上个什么胎教课程，也算是休息的一种，不会很碍事。
没错，就只是不碍事而已。
狄澈这样想着，还在心中重复了一遍，就回书房工作去了。
留下黎姿痴痴地笑着，看着他离开的样子，傻得可爱。
而另外一边，回国以后，陪同狄澈参加了宴会的缑明姿，却并没有在宴会后离开。
狄澈对黎姿的所作所为，让她感觉到了深刻的危机。
既然周六是狄澈回去那小别墅的时候，那么她，自然不会随便就放着那两人，离开自己的视线，单独相处。
缑明姿给狄澈打了个电话。
“缑小姐，我是小万，狄总现在有事，不方便接电话，您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
缑明姿想了一大篇的话，想到如何对他倾吐自己的爱意，想到如何解释自己在宴会上的行为，想到怎样让狄澈觉得自己依旧是个大度的女人，却怎么也没想到，电话居然不是狄澈接的。
“怎么是你？澈在忙什么呢？居然不能接电话。”
既然对方不是狄澈，那她也没必要做出那么温柔的样子，满肚子的话说不出来，连带语气也不太友善。
“缑小姐，狄总陪黎小姐去参加胎教课程，没有带电话。”
其实平时，狄澈的手机都是自己拿着的，只是这次，才听那边的将怀孕和胎教的讲师说了，孕妇一定要注意防辐射，所以，每次要和黎姿一起，就会将手机交给身边的人。
当然，这个拿手机的角色，一般都是小万。
小万已经接过很多个类似的电话了，本来，他也不会随便就将狄澈在做什么捅出去。
只是，缑明姿毕竟才是自己的老板最心疼的那人吧？所以，告诉她，应该也没有问题吧？
“哦，我知道了。
麻烦你了，记得告诉他，我给他打过电话。”
缑明姿状似平静地将电话挂断，想到上次自己给他打电话，他居然也没有接。
狄澈，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独自一人坐在a市最大的餐厅喝咖啡，看着下面那些来来往往的，蝼蚁一般的人群，等待着时间缓缓的流逝，世界被黑夜那沉重的幕布笼罩，华灯渐次点亮，不眠不休。
缑明姿托着下巴，带着精致的妆容，陷入了沉思。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狄澈刻意的陪伴下，黎姿的身体，不管怎么说，还是一天比一天的好了起来。
当然，她本来就因为身体的原因，不适合怀孕，因此，就算再怎么好，也还是非常的辛苦。
在这段时间，黎姿有的时候，都错觉，其实缑明姿这个人并不存在，是她自己患得患失出来的的一个虚构的人物。
她没见过狄澈接她的电话，也很少听见有人在自己面前谈论她。
她的生活，从被狄澈和缑明姿占满，变成了独独被狄澈给沾满。
这样的幸福，很多时候，都让黎姿觉得，自己在做梦。
这所有的一切，是她世界末日前，回光返照的小幸福。
仿佛是为了说明狄澈的确开始在乎她了。
这段时间，缑明姿常常给狄澈打电话，想要约狄澈出来玩，看电影，逛街，喝咖啡，但是总是被狄澈用各种各样的理由给拒绝了。
很委婉，却也足够的伤人。
这日，黎姿在狄澈的陪同下，到a市最大的医院做产检。
她并不知道缑明姿的母亲，就是这家医院的院长。
至于狄澈，也疏忽了。
缑明姿的母亲，就算再怎么看不过去，也不会亲自插手到几个晚辈中间来。
但是，对于有着院长千金这个身份的缑明姿来说，不插手，那简直就是个笑话。
黎姿，你别怪我，怪就怪，澈将你送上了我的地盘而已。
所以，他其实很在乎我。
缑明姿拿着私家侦探送来的，关于黎姿的调查，一边喝咖啡，一边慢慢地翻阅着。
而其中的一页让她若有所思地停下了翻页的动作。
她白皙的指尖轻轻地擦过那张a4的打印纸，用优雅而轻缓的姿势将纸张给拿了起来，然后缓慢地抖了抖，微笑着，把这张薄薄的纸，交给了别上的一个小护士：“你，想办法，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她。”
小护士自然是信誓旦旦地同意了她的说法，毫不犹豫地将那张打印纸给接了过来。
狄澈的夫人，名头的确很大没错，但对于她们这些普通人来说，县官不如现管，当然是院长千金更为重要。
而且，院长千金交代的，也不是什么特别难办的事情。
最近黎姿的每次产检，基本上，都是狄澈陪着她，一起坐在等候室。
他虽然不说话，也很少看她，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看着自己带过来的文件资料什么的，但是，能够得到狄澈这样的陪伴，还是让黎姿的心中的幸福快要溢出。
她会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一直一直偷偷地看着边上这个男人。
她不敢正大光明地注视他，不是怕他发现，而是担心自己会失态。
在她的心目的，狄澈永远都是那样的好看，身形修长，五官立体，略微皱眉认真工作的样子，总是让她看着看着，就着迷了。
“黎姿。”
这死女人的目光越来越露骨，大庭广众盯着一个男人这样看，她还要不要脸？狄澈次次都被盯着看，这次终于没忍下去了。
他从文件上抬起头，看着一旁的黎姿。
他其实很少这样叫她的名字，和她一样的，连名带姓，而不是一个根本不知道身在何方的，姿……
“啊？有。”
黎姿还在走神中，被狄澈这样一叫，整个人居然立即起立举手，还以为是护士过来叫她进去检查了呢。
没想到，她一回身，就看见狄澈嘴角含着点笑意，颇有趣味地盯着她看。
黎姿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个透。
怎么，怎么会这样？狄澈，也是会这样和自己玩笑的吗？
“怎么总盯着我，嗯？”狄澈一把将呆呆的黎姿给搂进怀里。
他的语调微微地上扬，那个最后的语气词，带着略暗哑的鼻音，真是性感得无可救药。
光是听着他的声音，她就浑身发软，不能自已地靠了过去。
真的，真的是一到他面前，就看起来实在是，太没有用了。
可是，黎姿也不能忘记，自己这是世界末日前的回光返照，是上断头台的前夜，最后的晚餐。
对于她来说，能够在这个时候，可以这样看着他，她就觉得很是满足了，至于其他，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情，有点丢脸什么的，那就算了，不要再努力的计较了吧？
狄澈陪着她。
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变了又变的样子。
仿佛她一个人，就是一整部的喜怒哀乐一般。
真是越发的好玩了。
过了一会儿，护士终于来叫了黎姿的名字，于是黎姿和依依惜别地进了b超的检查室。
狄澈被拦在了外面。
里面的护士都是习惯一边检查，一边和人聊天的，毕竟，一个人，要是成天见的闭着嘴不说话，就太扯了，因此，她们都会聊天。
“你听说没有，住院部那边，有个患者又放弃治疗了。”
其中一个护士开口。
护士总是和护士聊天，有的时候也和病人聊天。
只是黎姿总是心事重重的，每次来都不怎么搭理她们，反而让护士觉得，她是有些自大了，不然怎么总是这样呢？所以到后来，护士也都不搭理她，自顾自地聊天去了。
“不是天天都有人放弃治疗吗？这有什么稀奇的？”另外一个护士说着。
她们也没什么太多的话题，说的都是些医院里的内容，生生死死的，听得多了，也没了感想。
“那到也是，只是，挺可惜的，年纪虽然挺大了，但是停药的话，就活不了几天了吧。”
“那有什么办法，人命各有贵贱对吧？”
黎姿侧头，想努力地去看看帘子后面的人。
这句话，居然也说得，她有了几分的感慨。
人命，天生就是有贵有贱的。
不然，为什么有人生下来是孤儿，而有人，生下来就一定可以继承这样大财团呢？
黎姿并没有觉得不平，她还记得，刚到孤儿院的时候，其实很多的小孩子，都会很难过，尤其是那些，已经有些懂事了的半大孩子，他们曾经也是有父母的，可是父母的各种离开，却让他们，在还不那么明白这个世界的时候，看见最黑暗，最痛心的部分。
因此，这些孩子，多少心中都会有点怨气吧？
不过也不要紧，就算是有怨气也不要紧。
黎姿一直记得，院长妈妈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好人。
不管孩子们多么的不服管教，她似乎总有无穷无尽的耐心对着这些孩子们，半点都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不耐烦。
而且，院长妈妈也总是对他们说着：“要惜福。”
人生苦短，如果总是看中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而不想到自己现在有什么东西的话，这次的生命除了痛苦，就真的剩不下其他了。
也正是因为院长妈妈的话，黎姿才会觉得，他很好，她也很好，他对她很好，她很幸福了。
因为她要知足。
要知道，曾经的她，只能从照片啊，杂志啊，访谈啊，电视什么的地方，来偷偷地关注这个人。
狄澈虽然不是明星，可是粉丝一点也不会少。
她做的一切，和那些喜欢他的粉丝们做的又有什么不同呢？
除了，她真的嫁给他了！
所以，自己是真的，真的非常幸运，而且性都的。
黎姿这样想着，转过头，不再看帘子的那头了。
那个人，会有相同想法的那个人，应该，也是一个会幸福的人吧。
“到也是，听说还是个孤儿院的院长来着，平时帮人那么多，要说积德也算积够了吧，结果，啧啧……”聊天还在继续着。
“你们说，那个院长，叫什么名字？”黎姿心中隐隐有不好预感，她飞快地爬起来，抓着护士就开始问。
“狄，狄夫人，您别激动啊，那个，我想想啊，苏……苏兰。”
院长妈妈！
黎姿顿时心凉，凉到连肚子都痛了起来。
她还记得，上次去看院长妈妈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怎么就这么一下子没有见到，院长妈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呢？
而且……如果，如果院长妈妈如果没钱治病，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
她，她一定会帮忙的，不是吗？
因为，狄澈，真的对她很好的呀！
黎姿失魂落魄地从里面出来，看得狄澈有些惊讶了：“你怎么了？”
她的脸色是在是不好，不对，不仅仅是不好，而是已经糟糕了到了一个难以接受的地步。
“嗯？啊！”黎姿几乎是捧着自己的肚子，飘了出来，还差点一头撞上狄澈的身体，“我，我没事。”
狄澈一把将这个迷糊女人给扶住，按着她的肩膀，弯下腰，低下身体，用额头轻轻地贴了一下她的额头：“没烧啊……”
他说得小声，如同自言自语，可是黎姿的脸，却“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她实在是不知道，狄澈居然还会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我我我，我没事的！”黎姿尴尬得结巴了起来。
狄澈看了她一眼，目光颇有深意。
然后，他将她给放开了。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转身，黎姿又一把将他的衣服给抓住。
这女人，怀孕以后就跟小孩一样，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多出来，这话人衣服的这样的毛病？
“狄澈……”黎姿期期艾艾地开口，“你能不能，陪我去找个人？”
“我还有工作。”
他纡尊降贵来陪她检查，就很不容易，怎么，现在给点阳光就灿烂，给跟杆子，就想要爬到他头上了？居然陪检查不够，还要陪她找人？
恰巧这个时候，狄澈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黎姿。
黎姿咬着嘴唇，松开了他的衣服。
狄澈拿着手机，走到了远远的窗边才去接电话。
黎姿站在原地，目光痴痴地追着他。
她刚才看见了，那电话上的来电显示，是那个一直刺痛着她的心口的：明姿。
不过，他和她本来就是天作之合的一对，所以，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去陪伴她，都是应该的吧？
更何况，他还记得来陪她做检查，所以，其实真的，真的不要紧。
你就去陪你的缑明姿吧，我自己去找院长妈妈，反正，都在一家医院里，不是吗？
黎姿深深地望了狄澈一眼，转头离开了。
“嗯……好……抱歉啊，我最近很忙……”狄澈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电话里的缑明姿。
他站在窗边，窗外正好是住院部的病人们活动的小花园。
其中，有一对年迈的夫妇，老奶奶推着老爷爷的轮椅，停在一株银杏树下。
天气已经渐渐地入了秋，银杏的叶子，是迷人而残狼的金黄，随风飘落。
老爷爷和老奶奶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老奶奶弯下腰，老爷爷颤巍巍地抬起手，从老奶奶雪白的发间，拿下一片挂上了头发的银杏树叶。
狄澈莫名地，就想到了黎姿那一头柔软的长发，自从她不瞎折腾自己，染染烫烫了以后，养得越发地水滑起来，说不定，叶子，根本就不会挂上她的发丝。
“澈……”电话那头还是缑明姿娇柔的呼唤。
“就这样吧，我有事，回见。”
狄澈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回头一看，却发现那死女人居然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刚才，她不是还要他陪她去找人的吗？人呢？
“你们都是在做什么？夫人出门，你们居然不跟？”狄澈走到门口，想问问保镖，却发现保镖居然都堆在门口等着自己，没人跟上黎姿。
“狄，狄总息怒，是，是黎小姐说不用的……”保镖点头哈腰地道歉，心中也是苦不堪言。
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当然知道，黎姿只是不过狄澈弄出来的烟雾弹而已，就算是怀了孩子，那也是利用和协议居多吧？又不是成为他们真正的夫人，那么这些看人眼色的保镖，自然对她的尊敬也就有限了。
更不要说，黎姿自己脸色大变地出来，慌慌张张地就要走，还语无伦次不让他们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