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惊变

  “你慢些!”

  “上马要慢,还有什么乐趣?跟上!”

  山色中快马急骋,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所有烦恼皆在身后,正是驰骋马上的乐趣。

  一条银缎入眼,跑了这么久,白影大概渴坏了。我勒紧缰绳,马儿登时咴嘶撅蹄刹住,翻身从马背跃下,手上盘着缰绳牵引着白影到清溪边上饮水。

  它是真的渴坏了,头埋进溪里不肯抬头。

  深山中的小溪水极凉,我洗了把脸,洗去脸上的汗,坐上溪边大石块上歇息。

  钱忠放马饮水,躬着身洗手,皱着眉道:“你是骑马还是豁命,当初那个牵着缰绳发抖的苏因果呢?”

  我觑了他一眼:“越来越像是老妈子,衣食住行样样都挑我的理。”

  “你是东家主子,我尽份忠心也不许?”钱忠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撒,打湿了头发衣襟,带着满脸水珠望向我,几滴水珠落到眼睛里,眨也不眨。

  “我要你去办的事办得如何了?”

  钱忠抹了把脸,回:“你为温家大夫人做的事还少吗?再深的恩也够还,何必搭上自己的小命。试蛊非同小可,袁老头那还缺一味药才能配成药丸,连颗救命药丸也没有,如果有个万一,此蛊奇绝至极,蛊虫只进不出,你会没命的。”

  我深深吸了空山的清新,大夫人身上的奇而险,药丸配方半点错不得,差之毫厘,命悬一线……

  “试蛊的事不必劝,我心意已决。”我淡淡地说。

  钱忠扫了我一眼,“到底是谁的娘,你做得够多了。就算要试蛊,应该让温大夫人膝下两大孝子来试。”他咦了声,轻笑,“不如我把温擎章绑来,让他试蛊!”

  我呵呵一笑,恨恨瞪着他。钱忠脾气古怪,这样的事没准着能做得出来。

  他调转笑脸,“生气啦?说说而已,我可没那闲功夫去对付个瘸子。”

  我掬了水朝他上脸上泼去。他也不躲,闭着眼睛一副顶享受的样子,我便一连数下,泼得自己衣袖都湿了才笑着罢休。

  “再倔的驴看见你恐怕要自愧弗如,不如我抢个先机,白纸黑字写下来,我们一起画押,来生我来给你当娘。”钱忠道。

  “我呸!”我浅浅地笑了笑,“你还有给人当娘的瘾?”

  钱忠挑眉道:“稳赚不赔的买卖谁不做。”

  我横他一眼,钱忠真是年纪和话量一起长,若不是亲眼目睹,打死我也不信能面前这个说话能怄死人的男人会是当年缩在温府库房穿着羊袄一脸朴实样子的少年。

  钱忠往身上抹净手,从马背夹皮囊里拿出张黄澄澄的纸。打开送到我眼下,我看了眼,是长番街原康家酒楼出让地契的契约书。购接一方是钱忠的字迹,俩大字:仇万。

  虽说是假姓假名,这起的都是什么名字。

  钱忠看穿我似的,不服道:“嫌弃不好听?晚啦。让你从花花草草里捻个名字死活不愿意,是你让我胡诌一个的,怨不着我。”

  我翻了个白眼,冷冷一笑:“你起的花花草草名尽是蒋春花、王玉兰、白水仙,还不如这个仇万!”

  钱忠忍不住笑道:“奴才没学问,委屈主子东家了。”

  “名字起得不怎样,铺子倒选得不错。收好,要是来个打水飘,我就把你卖了解恨。”

  “不看看是谁出马,我有看走眼的时候嘛。下一步如何打算?”钱忠抛来水囊,我抬手接住。

  拔下木塞灌了几口,拭了试唇:“开张做买卖。肚子和腰包都得管饱。等酒楼开张,你去给我做门面,喊几天开业酬客,价优物美。”

  “嘿,安排得还真明白,白给你挑这么好的地。”

  “不愿意?”

  “愿意,毕竟我是你的人。”钱忠顺势坐到溪岸边,眼神望着空远郁苍的春山,“温大夫人的蛊毒成功解去以后你有什么打算?会否留在京中?”

  “不留。”

  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神复杂,“你爹的仇呢?不报了?朱喜寿安安稳稳在朱府里吃香喝辣,你能甘心?!”

  我抿抿唇,“朱家的靠山是陆庭槐,陆庭槐的靠山是舒贵妃。”

  “怂了?”

  “不。”我站起身,刺眼的阳光使我眯起眼,徐徐开口,“我要把他们连根拔起。或许不能说是“我”,而应该是红莲判官。”

  钱忠大笑道:“这才像你说的话。”

  脑中浮现沙行的那封密函,对上钱忠俊逸脸庞,“豫王发给陆庭槐的密令是命他前去除掉二皇子,这有可能是我们的机会。”

  钱忠目光炙烈,眼底闪过锋锐的光,饶有兴趣,“老套子,这脉残杀手足不足为奇,大概是宫里那位快要升天,朝局有变。”

  我张口欲言,钱忠先道:“二皇子年近四十,常年在边关磨损,黄沙埋脖子没几年了。”

  我接着道:“二皇子是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若甘心塞北吹黄沙便不会派兵增援镇州。无非想让皇上记起他这个儿子。”

  “哈哈哈哈……”钱忠发出一阵笑声。

  每次和钱忠待在一处,白眼总不够用,我哼了口气,“又是哪句话引你发笑?”

  “先不谈二皇子,我打听到一件稀奇的事情,你想不想听听。”钱忠道。

  “不想。”我边走向马边干脆回答。

  钱忠冲我一眨眼,贼兮兮地说道:“你不想听我还非要说给你听听。《救危时》听没听过?”

  我脚下一顿,继续把马牵开,蹬上马背。

  钱忠牵马跟上,在我身后大声高喊:“想起来啦?那是温老三花钱请人编写的戏文。”

  温冲?

  我一愣,等他走到我身边,抬腿往钱忠胳膊踢了一脚,闷闷道:“闲则生事,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查来做什么。”

  钱忠跃上马,嘴角一扬:“不识货,里头大有乾坤,怎说是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我说温老三一肚子坏水,这下你该信了吧。”

  “不许再提他。”我揉揉眉心,不让眉头拧到一处。说罢提起缰绳夹住马腹,喝了声“驾”,白影立即奔驰起来,咯咯的马蹄声响彻在山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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