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胆小
眼见着烛台朝肖氏面前飞去，众人大惊失色，蒋毓芬高喊一声，旋身当在肖氏面前，烛台砸在后脑，她闷哼一声，仰身朝地上倒去。地上全是碎片，众人又是一惊，幸好被丫鬟翠屏及时扶住。
“六妹妹……”蒋毓湘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掌心湿濡，闻着些淡淡血腥味，她低眸一看，脸色大变，“娘，六妹妹流血了。”
“茹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蒋毓茹也吓了跳，心里那骨子傲气却不允许她认错，遂走过来，扬起一边脸，赌气道，“娘是不是又想打我耳光了？您打，您打！”
“你……”八丫头的事刚过，现在又砸伤六丫头，她究竟知不知道这么做会伤到自己？
“母亲……”蒋毓芬扯住肖氏衣裳，气虚道，“女儿没事，求不母亲不要责怪五姐姐。”
肖氏皱眉，吩咐芳信道，“快出去请大夫。”又吩咐染夏，“染夏，赶紧送六小姐回屋，再去月华院告诉刘姨娘，请她过来，若刘姨娘问起……你照实说便是。”
染夏跟芳信答了声是，分头而行。
采洁手脚麻利地将屋内散落一地的碎片清扫出去，肖氏强扯着蒋毓茹走到床边坐下，拿过探菊手中的药，待展开她的右手，看到掌心中几道细长的伤口，心下揪痛。
伤在儿身，痛在娘心。肖氏边呵气边给蒋毓茹上药，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唯恐再弄疼她。饶是这般，蒋毓茹仍旧疼得身躯轻颤，面色发白，咬牙，嘶嘶不断吸气。
一侧的蒋毓湘跟蒋毓怜，死死揪着锦帕，目光惊怕。
“很疼是不是？再忍忍，等下就好了。”肖氏抬头轻声说道，手里的动作越发轻柔起来。
待包扎好，屋内及人均松了口气。肖氏抚了抚蒋毓茹的头发，心疼道，“好些了吗？”
“娘还会关心我，心疼我吗？”
肖氏看到蒋毓茹眼睛泛着泪光，绝强地看着自己，无奈叹气。这个女儿究竟几时才能真的长大？好在老爷出去了，刘氏母女又是好拿捏的，不然便她有心，怕也护她不了。
“你是娘最疼爱的小女儿，娘不疼你疼谁？”肖氏柔柔一笑，“茹儿还生娘的气吗？”
想到娘的那一记耳光，蒋毓茹顿时挣脱她的手，将脸扭到一边，樱桃小口撅得老高。
“你们瞧瞧，茹儿的嘴都能挂上灯笼了。”肖氏点点她嘴唇前面那一点凸起，揶揄道。
“娘！”蒋毓茹倏然瞪着她。
“好了好了，茹儿别生气，娘不逗你就是。”肖氏敛了笑，道，“湘儿，你跟怜儿过去看看六丫头如何了，告诉刘姨娘，我一会儿就过去跟她赔罪。采洁探菊你们也跟着一块过去，好帮着些。”
四人带上房门出去，肖氏揽着蒋毓茹肩膀，语重心长道，“娘知道那一记耳光让茹儿伤心了，娘也舍不得打你，可是娘不得不如此。”
蒋毓茹委屈道，“娘说会疼茹儿宠爱茹儿一辈子，不管茹儿要什么娘都会给茹儿找来，可是……爹对娘比茹儿重要是不是？”
她曾经的确将老爷当作自己的全部，他心里却从未有过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更让她痛彻心扉，她早就对他死心了。肖氏温和道，“茹儿可还记得我们府里的家规？”
“家规？”身子一抖，蒋毓茹下意识用左手摸了摸屁股。
“娘，对不起，是茹儿错了。”蒋毓茹扑通跪下，声泪俱下道，“娘为了救我才打我，我却恨娘不爱我了……”
“茹儿快起来。”肖氏扶起她，怜爱道，“茹儿，答应娘，往后做什么都先想想清楚，或者告诉娘，娘会帮你了。”目光落在她包着的右手上，肖氏眸光一冽，她绝不会让茹儿的委屈白受！
想起一事，肖氏又道，“茹儿，你告诉你，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七丫头当真没有失忆？”
蒋毓茹本就对蒋梅娘怀恨在心，听到肖氏如此问，便将当日花园所发之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若茹儿说的都是真的，她不可能什么都没发现，即便七丫头的柔顺乖巧都是装出来的，她毕竟只是一十二岁的小丫头，如何能做到滴水不漏，且瞒过所有人？除非……不会！她从小看着七丫头长大，她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何况还有红姑帮她看着。
见肖氏不信，蒋毓茹道，“娘是不是不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蒋梅娘真的什么都记得。”
“你为何不早些将这件事告诉我？”茹儿虽然任性冲动，对她却是从来不会说谎。
“我……我怕？”
“怕？”
蒋毓茹点头，迟疑道，“爹最疼爱的就是她，如果爹知道是我故意将她推下山崖，一定会狠狠的惩罚我，说定还会把我打死。”
肖氏一把将她揽进怀中抱着，茹儿说的对。老爷一向宠爱七丫头，若被他知道七丫头是茹儿有意推下山崖的，依着老爷的性子，不管原因为何，也绝不会轻饶了茹儿。
良久，肖氏松开手，问，“你突然生病是不是被七丫头吓的？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蒋毓茹看了肖氏一眼，有些心虚道，“我最讨厌女红，那日采洁跟探菊、桑妈妈硬逼着我绣花，我发脾气扯了白绢，赌气跑去花园，所以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你呀……”肖氏戳了她额际一下，无奈一笑，接着正色道，“茹儿，记好娘的话，这件事不要再告诉任何人，就算你爹问你你也不许说，知道吗？”不管茹儿说的是真是假，她都得再多费些心留意那个丫头了。
这时候房门敲响，夏妈妈在外面喊，“三太太……”
“进来吧。”待夏妈妈进来行礼后，肖氏道，“什么事？可是将事情都打探清楚了？”
夏妈妈面露迟疑，随后附耳小声说了几句。肖氏面色一沉，眼神阴狠，偏头看着她，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夏妈妈点头，从怀中取出一物，双手递过去。
肖氏接过来打开一看，反手拍了下床沿，怒极反笑道，“好啊，如今她是越发长本事了，竟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起花招来了！”
“娘……”
“茹儿，娘有事出去办，你去看看芬儿，跟她赔个不是。”肖氏拍拍她的手背，起身，跟夏妈妈一块儿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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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儿……”冷羽陌奔过去，拉着她，目光急转，“七儿，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等他得知庭芳苑发生的事赶过去时，他们已经离开，地上残留的碎片跟血迹让他惊心胆战，来不及询问便来了望月楼，坠儿说她还没回来，找了几处她可能去的地方，却不见她踪影，其他下人也说没看见，无法，他只得回到望月楼，等着他回来。
见蒋梅娘不躲不避，任由自己拉着，一言不发，目光复杂地望着自己，冷羽陌茫然，“七儿……”
“我没事。”略微退了一步，蒋梅娘疲惫道，“还有别的事吗？若是没有，我就上楼了。”
拉住她，冷羽陌旋身道，“七儿，你真的没事吗？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他指了指她的脸，神情中尽是担忧和怜惜。
蒋梅娘摇摇头，勉强笑笑道，“我真的没事，只是有些累。”拂掉他的手，往里面去，又突然顿下，“受伤的是五姐姐，你去看看她吧。”说罢，头也不回地往楼上去。
回到屋内倒了杯热茶喝下，春柳便回来了。蒋梅娘倒了半杯茶递给她，待她顺过气才问。
“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春柳连连点头，放下茶杯，将水云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包括肖氏在蒋毓茹屋里待的时间，还有她跟夏妈妈离开时的表情，还有蒋毓茹的。
蒋毓茹出来时脸上在笑？看来肖氏已经把她哄好了。如此，肖氏为何生气？她已经知道花园发生的事了？就算知道，对她她充其量只是怀疑。是因为蒋毓瑾，还是发生了其他人不知道的事？
“春柳，现在起，我们要比从前更加小心才是。”红姑不在，怕已经被肖氏喊去问话了。
“小姐放心，奴婢省得。”
“我有些累，回屋躺会儿，你把这里收拾一下，有什么事进来喊我。”蒋梅娘起身往屋里去，眼角余光瞥见挂在屋门上的风铃，遂道，“把风铃收起来吧。”
许是真的累了，躺下不久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时屋里屋外已是一片暗沉。晚膳后，外出回来的袁氏得知白日发生的事，忙跟蒋毓森来了望月楼，送走他们不久，蒋毓麟又来了。
且带来一个不速之客，南宫玄。
“七小姐不请我进去吗？还是七小姐不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看到她呆愣地看着自己，南宫玄挑眉，淡淡出声。
蒋毓麟看了蒋梅娘一眼，只当她是吓到了，遂笑着道，“世子虽是我好友，不过，倘若世子吓到七妹，我可不答应。”
“别说麟在这，便是麟不在，我也是断断不敢吓七小姐。”话锋一转，南宫玄已有所指道，“再说，一句话就被吓到，那成什么了？七小姐应当不是那么胆小的人，是不是？”
蒋梅娘笑笑，并不接话，侧身道，“世子，请。”又吩咐春柳道，“春柳，你下去泡一壶茶上来。”
她虽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看到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下依旧有些心虚。
好在他们没有多待，问了下下午发生的事，随意说了会儿话就离开了，只是，南宫玄临走时看向自己意味深长那一眼，令她很是不安。
从望月楼出来，南宫玄转头看了眼二楼亮着灯的屋子，“你对七小姐了解多少？”
蒋毓麟不解，未等他出口询问，便又听到他问，“你觉得七小姐失忆，是真是假？”
蒋毓麟诧异，“世子什么意思？”
“没什么，随口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