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战友

  费多少唾沫星子也不如几滴眼泪好使。【】黔驴技穷之际,涂金花又祭出了最终的法宝眼泪。姜三娃立时没了辙。

  姜三娃用手轻轻碰了一下涂金花的胳膊,说:“说着说着咋又哭上了快别哭了。”

  涂金花偷眼一瞟,见姜三娃笑脸没了,换上了愁容。心说让你再东拉西扯,她马上乘胜追击:“你说我昨夜敲你的门,你为啥不给我开”

  姜三娃说:“你敲我的门了吗我咋没听见呢昨晚上我是真困了,可能是睡得太死了。”

  涂金花说:“咱俩马上就要结婚了,你老是跟我躲躲闪闪的,讨厌死了都快。”

  姜三娃说:“咱俩不是还没结婚吗再说了,金花,这事我还真得跟你说道说道。我们队伍里有规定,结婚这事吧,要向上级组织汇报,批准了才能结婚。”

  涂金花说:“呦,你们这是啥队伍啊还管人家结不结婚。那人家生孩子用不用报告啊是不是也得批准了才能生啊那要是不批准,孩子就不生了,就让他在娘肚子里待着啊”

  姜三娃说:“瞧你净往歪里说。”

  涂金花说:“我哪往歪里说了人家的身子都让你占了,你还净说些个不着调的话。”说罢,又抽泣起来。

  一说到这儿,姜三娃立时就理屈词穷,说不出话来。

  涂金花不依不饶:“你占人家的身子的时候,向你们上级报告了吗你们上级批准了吗没有吧。现在要结婚了,你却说要向上级报告,还得批准了才行,这是啥事吗那要是你们上级不批准,你就白占了人家的身子了你打量着我啥也不知道是吧净编些个奇怪话搪塞我。”

  姜三娃说:“你就别哭了,我又没说不结婚。要说我编瞎话,你可冤枉我了,我们队伍里真有这规矩。”

  涂金花说:“行了,你别跟我提你们那破规矩。反正不管咋说,你占了我的身子,我就是你的人了。”

  姜三娃轻轻叹了一口气,知道咋说也是自己没理。虽然他知道照涂金花这脾气,自己和她结婚之后,能不能顺利离开山寨,还真不好说。可没办法,谁让自己一时不慎呢,这才叫自食其果呢。

  涂金花收起匣子枪,扭过来重又靠在姜三娃身上,柔声说:“我的身子都是你的了,你还老对人家不冷不热的,你说人家心里能好受吗”

  姜三娃说:“那我就热热乎乎的还不行。”

  涂金花破涕为笑,说:“这不就对了。咱俩就在这林子里头坐着,又没有人来打搅,说点知心的悄悄话那不好吗”

  姜三娃说:“好是好,就是我不知道你想听啥”

  涂金花说:“你就先给我说说你那背上和胸前的伤是咋落下的”

  大大小小的伤,姜三娃受过不少,可这个伤最致命,也给他刻下了深深的记忆。他微一沉吟,说:“那行,我就告诉你。”

  快到晌午,姜三娃和涂金花才从树林里出来。孤男寡女竟然在林子里说了一上午的话。所谓绕指柔克百炼钢。凭你姜三娃再刚硬的爷们,在涂金花缠绵的攻势之下,也只有竖起降幡的份儿。

  两人刚刚走进涂金花的院子,就听后面有人喊:“姜三娃,不好了,出事了”

  两人一扭头,见大耳刘神色慌张的跑将过来。

  姜三娃忙问道:“大耳刘,出啥事了”

  大耳刘如飞跑至近前,对姜三娃说道:“我刚刚从山洞里出来,就到了山下,哪成想就看见一个死人。”

  姜三娃问道:“死人莫非是咱们昨天抓的那个日本人”

  大耳刘说:“不是。是那个老李。”

  姜三娃一听大惊失色,说:“你是说老李死了你看清楚了”

  大耳刘说:“那还有假。我瞅他身上没有什么伤口,恐怕是失足坠崖摔死的。”

  姜三娃说:“走,你赶紧领我去看看。”

  于是,大耳刘带着姜三娃和涂金花来到了后山,顺着山路下到了山下,在一处峭壁下找到了老李的尸体,老李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样子确实是死了。

  姜三娃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老李的鼻孔,没有呼吸,他又摸了摸老李的脉搏,也没有跳动的感觉,心知定然是牺牲了。姜三娃又仔仔细细把老李身上检查了一遍,发现除了碰撞导致的淤青和出血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伤口,心中未免狐疑。老李一向行事谨慎,这点他是了解的,咋会这么不小心失足坠崖呢忽然,他想到了渡边的逃跑。莫非老李发现了那个鬼子逃跑,在追赶他的时候失足坠崖很有可能是这样姜三娃想到渡边打死杨锋的那一拳,便下意识地解开了老李的衣服,立时发现心脏处有一块拳头大小的淤痕,他把自己的拳头轻轻印上去,几乎吻合。

  这时,姜三娃伤心欲绝、两眼垂泪。毕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就这么被鬼子给暗算了,他心里极为难过,暗自发誓一定要为老李报仇。

  涂金花见姜三娃如此伤心,就在一旁安慰道:“姜三娃,你也别太难过了。你叔既然是失足坠崖,那也怪他自己不小心。”

  姜三娃忽然吼道:“什么失足坠崖,他是被那个跑了的鬼子给一拳打死的”

  涂金花头一次见姜三娃大发雷霆,吓一跳,说:“不管是咋死的,你朝我发啥火”

  姜三娃盯着老李的尸体,既没回头,也没接涂金花的话。

  大耳刘说:“闹了半天他是你叔啊。你咋知道他是被那个小鬼子打死的呢那个小鬼子不是被关在山上吗”

  涂金花说:“刘叔,今儿早上发现那小鬼子昨晚已经跑了。”

  大耳刘吃惊道:“已经跑了咋就能让他跑了呢”

  姜三娃指着老李的胸前,说:“我估摸着他和杨锋一样,都是被那个鬼子一拳打在胸口上,打死的。你看他胸口上那片青紫色,正好一个拳头大小。”

  大耳刘蹲下一看,说:“确实是啊。”

  姜三娃说:“我估摸着他一定是发现了那个鬼子要跑,就一路追到了后山,结果就遭了那个小鬼子的毒手。”

  涂金花这会儿也觉着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就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要不我到山上叫几个弟兄把他抬回去,不过这山上可没有现成的棺材,得上阳水县去买一副。”

  姜三娃说:“不用了,你去给我找把铁锹吧,我要把他埋在这儿。”队伍里牺牲的战友一向都是就地掩埋,不讲究是否厚葬。姜三娃要按队伍里的规矩掩埋战友,便拒绝了涂金花。

  其实涂金花也是因为喜欢姜三娃,才那么建议的,实际上死去的土匪也都是就地掩埋,哪讲究那些个丧葬习俗。战乱年代人命比狗贱,大家没什么分别。

  涂金花说:“他可是你叔啊,你就这么随便把他埋了”

  姜三娃说:“其实他根本就不是我叔。”

  涂金花和大耳刘同时说道:“不是你叔,他咋又不是你叔了”

  姜三娃说:“那天我刚上山,不了解山上的情况,所以就没对金花说实话。他叫李中堂,实际上是我的战友,也是八路军阳水县大队的。”

  涂金花说:“原来他和你是一个队伍的。对了,他是李二嘎的叔叔,这准没跑。我回山上给你拿铁锹去,顺便把李二嘎也叫来,让他看看他叔被那个小鬼子在这儿打死了。”

  从打见第一面起,姜三娃就不喜欢那个李二嘎,说不上什么具体的原因,总觉着那家伙的眼神有股阴森森的寒意。但不管咋说,老李是他的叔叔,叫他来还是应该的。但姜三娃一想到李二嘎那个咋咋呼呼的样子,就觉着会把他和战友告别的仪式搅和了,就说:“你先别跟李二嘎讲,等我把老李埋了以后,再告诉他吧。”

  涂金花也没问为什么,说:“那行,我先不跟他说,这就去给你拿铁锹。”

  涂金花回山上拿铁锹去了。老李的尸体旁只剩下姜三娃和大耳刘。

  大耳刘问道:“那个日本人咋就能跑了呢难不成是没有把他关起来”

  姜三娃说:“那倒不是。关那个日本人的屋子,我和老李还去看过,不但有人把守,而且还没有窗户。要想跑,除非是从门走。我估摸着肯定是山上有人把他放跑的。”

  大耳刘说:“山上谁会干这种事呢”

  姜三娃说:“我刚来山上不过三天,好歹你也在山上待了十几年了。你好好想想,到底放走小鬼子的会是谁。”

  大耳刘说:“我都在后山的山洞里住了五六年了。这五六年,山寨里的事我是不闻不问,后来山上来了些啥人、啥底细,我还真不清楚。把我的脑袋想破了,我恐怕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姜三娃说:“你为啥不在山上待着,非要到山洞里住不行。”

  大耳刘叹了一口气说:“都是因为五年前的一件事。”

  ...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