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我爱的人 是只九尾狐

  第二十九章:我爱的人,是只九尾狐

  吕楠清午夜梦回,悲从中来,巨大的空洞将她吞噬掉,她不知道为什么半夜醒来的感觉会是这样,比以往梦见自己的前世更加的难以承受,她觉得自己这一次是真的失去了。坐在床边守着她的顾青也清醒过来,慵懒的嗓音问她:“怎么了?”

  她又想起王嫂白天里和她说的,自己昏迷的六七天里都是顾青在照顾自己,他害怕她一直睡下去肌肉萎缩,每天会给她按摩,除了洗澡擦身这一类的事情是王嫂在做,其他的都是他一手操办,他甚至会在她的床边念故事,总觉着这样自己至少在昏迷时能有个好梦。

  她没有回答顾青,扭过头去装作睡着,在这里呆得她浑身难受,歉疚感逼着她逃亡,窗外月光皎洁,像极了这一世第一次见到狐狸那晚的光亮。他在哪儿,现在又在做些什么?

  楠清不会知道的是,正是这个看似平淡从梦中惊醒的夜晚,在往后的每时每刻都割裂着总是越痛苦又纠缠,越纠缠越痛苦,谁也逃脱不了的。

  顾青看了看扭头过去继续睡觉的吕楠清,没有多想,觉得或许她只是半夜睡迷糊了,他悄悄走出房门下了楼,那时楠清并没睡熟,隐约是听见顾青出门了。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顾青关上门后走到最里处,一张中式木椅子前一对脚镣牢牢夯实在地上,他铐上脚镣后坐在那椅子上,又将自己的一只手拷在了椅子的扶手上。那椅子是紫檀实木做底,黄梨花木加持的太师椅,中间嵌一颗鱼惊石,外漆上乘朱砂,一切的材料都为辟邪而备。

  待到四更天时,他的瞳孔闪着刺眼的金耀,血管暴起一路延伸到手脚指,他咬着牙没有将这肉体的折磨嘶吼出声来,他的蝴蝶骨正在逐渐被削薄,尖锐的骨头疯狂在体内滋长几乎要捅破他后背的皮肤,那细腻的一层肌肤已经被顶起,穿过它只是时间问题。

  滚烫的汗珠流淌在他的额头,他试图深呼吸来规律自己的呼吸,但都是无用功,那蝴蝶骨每生长一毫,那钻心的痛就更深一份。

  他仍旧咬着牙默默承受着,眼前却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娇俏可爱的脸上全是鬼灵精怪,但她一笑,那娇俏和可爱便统统都扭曲了,看样子她今天心情不错,不知道是遇见了什么好事,该跟狐狸有关吧。

  她绕着他蹦蹦跳跳转起了圈,她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她说:“你就不跟你的阿清说说,你每晚都这么痛苦吗?”

  “你今天,会不会过分了。”顾青喘着粗气抬眼看着眼前人,衣襟早已汗湿成深色黏在胸膛。

  她用食指戳戳自己的酒窝:“我那不是想看看,你能多快赶回来嘛。”

  “吴思远,你分明是想杀了阿清!”顾青因为疼痛牵连而易怒。

  吴思远像是个没见过新鲜玩意儿的孩子,碰碰椅子上的鱼惊石:“哪儿有,我说了保吕楠清,自然就会保她。我就是和那个医生玩玩,想看看我们顾大总裁隔着这么大老远,能不能知道嘛,呐,我得到答案了,以后呀,就不会再这么玩儿了。”

  她明明就是想杀了吕楠清却又畏惧顾青的报复,所以只能找个医生试水,看他顾青能不能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内心深处早就将吕楠清的脸抓烂千百万遍。“你最好是知道,只要有我在一天,你是动不了吕楠清的。”那蝴蝶骨像把刀子一样戳穿他后背的肌肤生了出来,在碰到鱼惊石的那刻被烧的火红,发出“呲——”一声。

  “啊!”他抓紧了太师椅的扶手叫出了声。

  吴思远噗嗤笑出声:“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她蹲坐在顾青身前,看着他金色的眼瞳:“要不是我有狐狸哥哥了,我恐怕会喜欢你也说不定呢。”

  “那不巧了,要是没有阿清,我也不会喜欢你。”他喘着粗气汗水从发尖滴落。

  吴思远双手撑着脸:“啧,要是我现在过去把吕楠清杀了,你能管住我吗?”

  顾青冷笑一声,吴思远身后已经站了个穿着墨蓝色衣裳的长发女人,她抖开羽扇轻轻地扇动着,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她说:“思远,别来无恙。”

  吴思远的笑容停格在了这一瞬间,她扭过头去:“顾青这救兵,搬得不错啊。”

  思远缓缓站起向那个女人走去:“蝴蝶,吕楠清的闲事,你还是少管最好。”

  那女人凑近了思远深深嗅着,末了嫣然:“你身上,有男人的味道了,堂堂天女,钟情一只不知好歹的狐狸,为此走向歧途,成形百余年就将本心抛到九霄,可值得?”

  “我用不着你说值不值得!”吴思远暴怒之时右脸处忽然变成森森白骨,不一会儿又恢复原本样貌,她像是吓着了般不知所措地摸了摸那块变换的地方。

  蝴蝶一收羽扇:“顾青和我交换的条件便是护吕楠清周全,所以只要有顾青在,吕楠清便绝不可能是你的猎物。”她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吴思远,一转身便消失在了黑暗里。

  那意思就像是在说,只要顾青不在,吕楠清便任你宰割,一边的顾青已经痛到意识模糊无力再听他们说些什么,思远俯视着顾青一瞬间有过心疼的念头,然而这心疼,或许不仅仅是心疼一个夜夜被折磨的顾青。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吕楠清,狐狸对她做了些什么?”吴思远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那满身是血的男人冷笑一声,笑得,像哭。

  他不敢赌,他怕吕楠清就算知道也要飞蛾扑火。

  真的值得吗?为一个不可能的人被暴涨的力量反噬,真的值得吗,为一个永远不知道你有多爱她的人,放弃自己的安稳人生。

  .......

  她睁开眼只觉得有些记忆开始模糊起来,她能够想起来一些场景的碎片,却对记忆没有了感情,哪怕是这一世的,她也只是像个旁观者一般。吕楠清开始害怕,害怕自己马上又会忘了狐狸,忘了自己要去五台山顶,忘了自己要去救他。

  她在日记里又一次重复了这样的关键词:五台山顶,九尾狐,去穆海救他。

  顾青进房间时她已经把小日记本放进了衣兜里,“阿清,下来吃饭吧,我妈来了。”吕楠清整理起身,打定了主意就是今晚要走。

  顾老夫人是个慈眉善目的女人,她帮着王嫂准备了饭菜等待着楼上的楠清。吕楠清清楚地看见顾老夫人在看见自己时脸上有一瞬错愕,但不多久顾老夫人又是张优雅的笑脸。今天的晚餐是西式的,长桌上铺着暗红色桌布,她总是能拐弯抹角地想起他,看见这桌布便想到红色,想到红色便又想到自己爱的那个人爱穿一身红衣。

  洁白光滑的盘子两边摆了一排刀叉,看得吕楠清一阵头疼,顾老夫人坐在主位双手合十闭上双眼,满脸虔诚地在念些什么,或许是教徒,楠清也学着那模样和顾青一起祷告。若是真的有神明,那她期望神明能够指引她找到狐狸。

  开始用餐时楠清学着顾老夫人将餐巾打开铺在腿上,但到了拿餐具的时候就犯了头疼,先是前菜沙拉,她拿起一把肉刀又放下,顺手拿了一把海鲜叉便准备吃。顾老夫人瞥了一眼吕楠清轻轻皱起了眉头,动作很细微但仍旧被楠清捕捉到了。

  顾青看一眼楠清,换了一把鱼叉像抱怨般对顾老夫人说:“在家里还是吃中餐的好,西餐太麻烦了。”

  “怎么会麻烦呢,在家里吃个饭不用守那么多规矩的。”顾老夫人似乎很在意顾青的看法。

  顾青放下刀叉喊王嫂:“王嫂,你把刀叉都撤了,留一把就行,以后家里吃饭就别这么麻烦了。”

  顾老夫人反应过来儿子是在为这个女人解围,她咳嗽两声问楠清:“你在哪儿工作的呀?”

  楠清抬起头直视着顾老夫人:“我现在没有工作。”

  “哦......”或许没有想到楠清会这样干脆地回答,她又换了个问题:“那你以前是从事什么工作呢?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紧抓着“工作”这方面不放手,看来顾老夫人以前是见过她了,也不奇怪,吕楠清从前的金主多得是他们那个年纪的大老板。

  吕楠清并不打算隐瞒,这污点已然印刻在了她的人生轨迹里,她没有办法改变,也并不想多做隐瞒,她是谁便是谁,虽不清清白白,但至少光明磊落。

  她刚打算开口,顾青便接了话:“妈,你这是查户口呢。”

  “不是的儿子,你这想好了以后要结婚,妈妈这些得了解一下的呀。”顾老夫人抿一口红酒,“妈妈没有要求别的,但女孩子真的不能只看脸呀,至少要有点文化底子吧,不然以后都没有共同话题,这结婚不只是说要爱来爱去的,门当户对很重要啊,再不济你得有个正经工作,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吧。”

  顾老夫人应该是确定了楠清从前是干嘛的,现在这是在绕着弯说吕楠清就只有张脸,还是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吕楠清拿起酒杯一口饮下,或许是被楠清粗鲁的举动惊到,顾老夫人“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下一句。

  顾青正想说些什么解围,被吕楠清抬手制止,她擦了把嘴又给自己满上一杯红酒说道:“对不起顾老夫人,我并没有打算跟顾青结婚。我只是他的朋友,在这里也只是因为生病借住而已,但放心我等会儿自己就走。”

  说完又一口吞下红酒,满嘴的酸涩。

  “你简直......还轮得到你拒绝我们家顾青?”顾老夫人捂着胸口喘不过来气一般,“一个做小姐的攀高枝攀到我们顾家来了,都是我儿子善良才被你蒙骗!”

  “妈!”顾青厉声呵斥道,“阿清没有答应过我什么,从头到尾都是我一厢情愿,您别指责她了行吗?她以前做了些什么我不想管,我也管不了,我只想现在好好把她照顾好。

  从来没见过儿子动怒的顾老夫人惊讶得嘴都闭不上,她指着吕楠清:“你......你给我儿子下什么迷魂药了?!”

  吕楠清没有理顾老夫人,擦擦嘴径直离开,头也没回,听见顾青在后面解释些什么,选择性屏蔽了。

  她已经买好了去稻市的机票,她已经亏欠顾青太多,不能让他再对自己有任何一丝的想法,顾老夫人说得没错,他应该有个门当户对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做过小姐的女人。

  顾青追到吕楠清房里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背包,她并没有太多家当,化妆品首饰对于此刻的她而言也毫无用处,按照此前的经验五台山一定不是什么迤逦风光的宝地。

  “你要去哪儿?”顾青拉住吕楠清的手。

  楠清轻轻抽开:“我去找狐狸。”

  “那我跟你一起啊。”

  ......

  楠清转身,宁静地望着顾青,昏黄的柔光下她的眼神坚决,她一字一顿地说:“顾青,我从前十年都在找你,都期待和你相遇,连我自己都以为我是爱你的,但顾青那不是。或许你也不爱我,你只是太依赖我了。你还小,你还有大把时间,你.......”

  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少年就吻了上来,好像这是唯一让她闭嘴的方式,他紧紧按住她的头,可眼里是死灰开成的烟花,他望着窗外下落的太阳没有眨眼,像是希腊神话中望着水仙花死去的美少年。

  她一把推开顾青,扬起的手始终没有落下,她没有资格去给这一巴掌,她颤抖着点了支烟去冷静:“顾青。我不爱你。我爱的人,是只九尾狐。你别再跟着我,别再守着我,我要自己去找他。”

  “碰——”

  狠狠关上的房门像极了十几年前他母亲关的那一扇,顾青愣在原地墨色的眼瞳缓缓转化为金色,蝴蝶骨刺穿皮肤霎时间生出粼粼的蓝黑色翅膀。他摸着颈项间的吊坠,忽然笑了起来,哼唱起一首奇怪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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