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前篇 【时】夏时有莲（17）
“你……”连优景没说出话来。
从窗户外进来的小白猫注意到连优景的那个冷颤，它又转头将窗户关上了。
房间里听不到风声，一时间安静地得落针可闻。
连优景与小白猫无言的对视着。
那双许久不见仍然美的夺目的蓝色眼睛里，沉淀着幽幽不明的情绪。
连优景喉头滚了滚，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杜学婷死的场景又再一次在脑海里重现，时顾那时候冷漠的神色现在也仍旧清晰，连优景甚至还能清楚记得自己当时的感觉。
苦恼、压抑、酸涩……
还有一点，想哭。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后来有没有哭了。
时间过去太久——其实也就两三个星期，再多再浓再复杂的情绪，也会变淡。
比如连优景现在就已经感觉麻木了。
时顾的再次出现，她除了有些惊讶以外，感觉不到别的情绪。心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一人一猫相顾无言良久，时顾一直没有先说话，这样的气氛难免有些尴尬，连优景踌躇了一会儿，率先打破沉默。
“嗯……你还好吗？”
问了个蠢问题。
话一出口连优景就有点后悔，这问题有点像在戳别人痛脚，挺不地道的。
然而话已说出，也收不回来，连优景只能等着时顾的反应，之后再想办法弥补。
但时顾没有说话。
他从窗台跳下来，落地就变成了人类的样子。
房间里没有开灯，用来照明的光源是窗外并不明亮的月光，连优景看不清时顾的脸，只能感觉到他靠近，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她。
“你、你要不要开灯……”
连优景伸手去按床头的开关，但距离较远，她的手碰不到。时顾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连优景也没指望他做什么，用手肘支着身体，强忍脑袋的疼痛，连优景略为艰难地触到了开关。
房间一亮，她就松了劲儿，身体重重落在柔软的床上，疼痛停止，她才舒了口气。
连优景看到时顾的脸。
和她一样有着很严重的黑眼圈，下巴上明显能看出有没刮干净的胡渣，他没什么表情，黑眼珠往下看着她，沉沉郁郁地藏着情绪，看着有点凶。
他在生气。
连优景下意识地得出这个结论。
但她有点不明白时顾生气的点在哪。
扯了扯他的衣角，连优景小声地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时顾？”
他还是沉默着盯着她。
连优景被他的视线看得有点害怕，她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刚想抽回扯他衣角的手，却突然被时顾握住。
时顾的掌心凉凉的，与她的体温形成十分明显的对比，他的手掌很大，将连优景整只手都包裹其中，他的力气越来越大，握着连优景的手越来越紧，连优景也越来越心慌，她确定时顾真的在生气。
“你、你……”虽然想认错，但连优景根本就不知道错在哪。
时顾面无表情地压下身来，他的脸几乎要贴着连优景的脸，连优景忍不住屏息，心脏又慌又怕地砰砰乱跳个不停，她望着时顾漆黑的眼珠，只觉得危险。
“你别这样。”
连优景禁不住推了他一下，用那只没被他抓住的手，然而那只手也很快被时顾握住。
……
“你……”连优景被他的动作惊得涨红了脸，“你是不是有毛病！”
“你后悔了吗？”时顾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什么？”连优景愣了愣。
“你后悔了吗？”他又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黑沉沉的眼睛里似有滔天波浪正在翻滚着，映着连优景的脸，将她看进眼底。
连优景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说话。”时顾捏住她的下颚。
“我没有后悔！”连优景有些恼怒地朝他喊，“你在发什么疯？你想听我说什么？要我道歉吗？你妹妹因为我死了我很抱歉，你想听这个……唔！”
……
他犹不满足的想低头吻过来，连优景赶紧用手抵在他胸前，气息不稳道：“你能不能正、正常一点？”
时顾不动了，沉沉看着她，黑亮的眼珠像是在控诉什么。
他“噢”了一声，再度舔了舔唇，喉结极明显地滚了两滚。
“……”
连优景冷静地整理了一下被时顾弄乱的头发和衣服，今天发生的事情在她脑内滚了一圈，好像抓到某个点，她问：“你在生气，为什么？”
“……我没生气。”时顾的语气很僵硬。
“没生气你发什么疯？”连优景瞪他。
“我想亲你就是在发疯？你还说你没后悔。”他像赌气一样坐在床边，背着身不看她，“我就知道你会后悔，我早就猜到了你一定会后悔。”
“你到底在说什么后不后悔的。”连优景恼怒地捶了他一下，但她使不上力，那一拳轻飘飘的，反倒像在撒娇，“我告诉你我不后悔，我做过的每一件事情都不后悔！”
“你就是后悔了！”时顾陡然扭头瞪她，“你后悔喜欢我了，是不是？”
“时顾！”连优景气笑了，她按着太阳穴强撑着靠坐在床上，对上他眼睛，“你真行，刚刚亲完就翻脸不认人，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混蛋？”
“我哪有？”时顾皱着眉，“你脑袋怎么了？”
“被你气到头疼！”连优景没好气说着，按着太阳穴跟他说话，“我要是不喜欢你干嘛被你亲了还不反抗？我要是不喜欢你你现在还能坐在我床边跟我说话？我要是不喜欢你早在你进来的那一刻就冲你扔火球了！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时顾不说话了。
像是被主人责骂了的委屈大狗，他垂下头去，双手交握搭在大腿上，留给连优景一个黑黢黢的头顶。
“喂，”连优景轻轻踢了踢他，“你今天来干嘛的？”
时顾答非所问：“我看到你被向抚抱着，他还进了你房间。”
“所以？”
“我不高兴。”时顾说，“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去外面转了一圈，但还是冷静不下来。”
“……”
“我现在也不高兴。”
“……”
“我想亲你。”时顾扭头抓住她的手凑近，说话的时候吐出的气息微微热，洒落在连优景脸上，他的眼睛黑乎乎的，带着点委屈和懊恼，“再让我亲一下，如果你没后悔的话。”
连优景盯着他：“……笨蛋！”
……
她没什么力气的捶了他一下，被时顾抓住那只手。
时顾将她的手送到唇边吻了一下，才说：“我是来带你走的。”
“……你不生气了？”
“我没生气。”
“我是说，”连优景犹豫了一下，“你妹妹的事情。”
时顾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叹了一声：“我没有生气，对不起。”
“……”
“我那时候……你是不是很生气？”时顾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他的声音也低了下来，“你说的对，我是个混蛋。”
连优景伸手摸着他的脸，轻声道：“我也没有生气，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只是有点难过，那时候你没有让我陪你一起。时顾，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嗯，喜欢你。”时顾用手覆着她小一号的手，两个人的体温互相传递着，他的声音像在撒娇，“很喜欢你，好多天没有看到你，很想你。可我不敢见你，我怕你生气，也怕我自己迁怒你。对不起，景景……”
“没关系。”连优景笑了，“我原谅你了。那你呢，你原谅我了吗？”
“本来也不是你的错，谈不上原谅不原谅的。”时顾捉住她的手吻了吻，望入她眼底郑重道，“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与你闹矛盾，以后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我们都一起分享，未来的每一个重要时刻，我希望都能够与景景在一起经历。”
“好。”
连优景有些鼻子发酸。
……
连优景听到自己轻微喘息的声音，也听到时顾喉结滚动小声的咕噜。
两人交换一个长长的吻，连优景一使劲儿就头疼发作的症状似乎又轻缓了好多。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脑子发懵，所以对疼痛的感觉也迟钝了许多。
“……我爱你。”
连优景在陷入深沉的黑暗之前，听到时顾在她耳旁轻声的说话。
她笑着，回了一句比他更轻的：“我知道。”
我也爱你。
但我不告诉你。
……
时顾带着连优景离开了宿舍，他们去了一个连优景没有去过的生活区。
时顾说这里是α27区，未来的一段日子里魔法界可能会变得很混乱，在时局稳定下来之前，连优景和时顾都会在这里呆着。
他们藏身的地点与之前那个破败的村落完全不同，这一次采用的是大隐隐于市的策略，他们借住在一家生意红火的饭馆老板家，以老板远房亲戚的名义，在饭馆帮忙干活。
两人到达时，莉莉和另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子已经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
那个短发女孩连优景有印象，她在现世时见到过，当时还是猫的时顾站在这个女孩子肩头，让连优景很是吃味。
莉莉介绍这是珍珠，十阶土系法师，距离大师阶只差一点。
珍珠对连优景的态度很是客气，不接近也不冷落，虽然珍珠没有说什么，但连优景能感觉出来，这个珍珠并不喜欢自己。
不过她也不在意。
时顾像是愧疚似的总是护着她，珍珠就算不喜欢她，也没有对她说什么难听的话。再加上莉莉在旁边，连优景在这里过的第一个晚上也还算愉快。
莉莉说：明天，就能看到我们努力的结果了。
连优景眨了眨眼睛。
明天会发生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连优景已经开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