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时】一个人痛苦就够了
小白猫终于被她搞得烦了，一爪子按在她左边脸颊上，问她：“你怎么了？”
连优景一愣：“没有啊，我怎么了？”
“你话很多。”
“你的意思是，”连优景咬了咬唇，语气里带了几点委屈，“你觉得我很烦？”
时狗看她，她眼眶也隐约泛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连优景更委屈了。
“你不觉得你很不正常吗？”
“噢，你的意思是我是神经病。”
“我没有！”时狗被她的脑回路搞得无奈了，“你真的很不对劲，你在曲解我的意思，你到底怎么了？”
连优景吸了吸鼻子：“我没有怎么啊。”
“你说谎。”时狗瞪她，“你真的是连优景吗？你和我认识的那个臭女人完全不一样，她不会这么多话，也不会说想我，更不会动不动就哭鼻子！”
“我哪里有动不动哭鼻子？”
“没哭，但是快哭了。”时狗叹了口气，“你到底怎么了？如果不开心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行不行？你这样很奇怪。”
“我没有不开心……”
“口是心非。”
……
“你明明在生气，你这人真是太口是心非了。”
是谁在说话？
连优景突然怔住。
隐约有一些画面快速划过脑海，但她却无法抓住其中具体的一帧画面，只是模模糊糊回想起了当时的心情，胸口开始钝痛。
很奇怪的，眼泪就出来了。
一开始只有一点点，接着越来越多，根本止不住，胸口的钝痛也逐渐尖锐，她没有出声，只是仰躺在床上，眼睛一直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任由眼泪顺着双颊滑落，一手按着胸口，微张着嘴喘气。
时狗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她脸侧蹭了蹭，然后乖巧的在她臂弯缩成一个白色小团。
连优景终于明白那些混乱情绪的来源。
从知道时顾死掉的那一瞬间，这种情绪就一直盘踞在她心底，藏得好好的，但见到一个李小年，就像是找到了一个出口，哗啦一下全都涌了出来，将她整个人吞没。
她的不对劲，她莫名其妙的话多，她看到时狗时不正常的兴奋，全都是因为这个。
连优景想，时顾真是把她看得透透的。
她就是担心他在乎他看不得他受伤舍不得他死。
即使他利用她，即使他骗她。
从认识时顾以来，面对他时奇怪的口是心非，她终于知道了缘由。
“时狗，”她哽咽着开口，“我好像，真的是个笨蛋。”
因为哭泣导致嗓音粘连在一起，她说话并不清楚，听着有些含糊，但旁边的小白猫听懂了。
时狗安慰似的蹭了蹭她的手臂：“你才不是笨蛋，别乱说。”
“不，我就是笨蛋。”连优景的眼泪一直没停，一开口反而掉得更凶，“你走之前让我跟时顾好好相处，但我后来又和他吵架了。”
“……那不是你的错。”时狗的语气很轻。
“时狗，我很后悔。”连优景伸手盖住双眼，“我想和他道歉，可是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
“他说他在乎我，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
“我真的是笨蛋。”连优景呜咽一声，“我一直到现在这个时候才明白我为什么总是生他的气，在我再也见不到他的时候，我才明白我喜欢上他了。”
小白猫身体一颤，连优景却紧紧捂着双眼，痛哭出声。
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痛，除了哭泣，她甚至找不到其他的方式，来从这种铺天盖地压过来的痛苦中解脱。
……
连优景赤脚走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脚下是看不清楚地面的缭绕的白雾，头顶也是茫然一片的白，就连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一条长长的白色连衣裙。
这里很安静，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她听不到别的声音。
她一直在往前走，然而她自己也不明白这条路到底是通向哪里。只是冥冥中有个念头一直在指引着她，让她不断前进，似乎前方能够看到这个雪白世界的尽头。
她走了很久，视线里终于出现了第二种颜色。
那是一片闪烁的蓝，隔了好远，仿佛在地平线的边缘，一点蓝色不停地闪烁，忽大忽小的蓝光与她心跳的频率趋近一致。
她好像知道那是什么，在看到蓝光的时候，就已经下意识跑了起来。
她距离那点蓝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团蓝色也在视野里逐渐扩大，等到连优景最终喘着气站在这团闪着光的蓝色前面，她才发觉刚刚那么一小点的蓝色，实际上是一大团比她本人还要大的蓝色光球。
没有提示也没有说明，但连优景却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她将手伸进那团蓝色当中，接着，闭着眼睛往前迈了一步，整个人也进入其中。
眼睛还没有适应这里强烈的光线，她闭着眼睛，察觉到手被人握住，那人掌心清凉，与她身上的体温形成明显的对比。
耳边响起少年低缓带着浅淡笑意的声音，水一样清润划过耳畔：“你来啦。”
连优景笑了笑，眼睛就算看不见也明白这人是谁，她紧紧握住他的手，像是抓住了失而复得的宝贝：“我来了。”
那人伸手帮她将脸侧的长发撩至耳后，指尖划过她脸颊的时候，她好像嗅到他身上淡淡水汽的味道。
像是是雨后清新的空气。
“你过得好吗？”他问。
他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像是糅杂了许多难以言明的情绪，连优景听在耳中，忽然又有一点想哭。
但她没有哭。
她只是微笑：“我过得很好噢。”
“那就好。”连优景听到他的轻笑声，他又问，“你还生我的气吗？”
连优景摇头，神色略有些黯淡：“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为很多事情。”连优景说，“为了在风景台误会你利用我的那一次、为了当初利用你对我的在乎逼着你走的那一次、为了最后告诉你，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那一次。对不起。”
“没关系。”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连优景被他拉进怀里轻轻的抱了一下又迅速放开。
他说：“我原谅你了。”
连优景抓着他的手，她抬头想要睁眼看他，却被他一只大手覆住双目。
“景景，”他在她耳边低声说话，“不要看我，不要想起我，也不要喜欢我。景景，忘掉我，然后去过你的生活。”
“我不要！”
连优景着急的想要靠近，他却将她的手掰开，连盖住她眼睛的手也随之离开。
他身上的气息一下子淡了许多。
察觉到他的远离，连优景慌忙睁眼，却只来得及望见那一双黝黑的眸子。
看到里面浅淡的笑意，黑色眼睛里倒映着渺小的自己。
“不要喜欢我，忘掉我。”
“我不要——”
连优景猛地睁眼。
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寂静到只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
肘弯里传来热度，她转动眼珠看了下，是睡熟了的小白猫。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静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刚刚是梦。
梦到已经逝去的那个人，梦到他告诉自己：不要喜欢他，忘掉他。
“我不要。”
她在黑暗中开口，嗓子里还带着痛哭过后的沙哑。静谧的房间里，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十分清晰。
“我救过你那么多次，你还没有报答我。”
“我不嫌弃你了，我想要你以身相许。”
“就算你死了……”
“也不能要求我忘记你。”
……
夜还很漫长。
时顾会在她的记忆里活很久，一直到她死去。
连优景要继续做梦，她要去梦里，把这些话说给那个混蛋听。
良久，她的呼吸平缓下来，再度沉入梦中。
肘弯里熟睡的小白猫，却在此时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海蓝色的眸子有光华一闪而过，它的双目中隐隐透出些许疲态。
但它还是小心翼翼地从她身边退开，没有碰到她分毫。
小白猫悄无声息地落地。
黑暗里，它的身体忽然变大，蓝光闪了闪，原本小小的猫咪却化为了少年。
这一番变化似乎耗费了他大量的气力，少年出现时身体有些不稳，他伸手扶住床沿，弓着身微微喘气。
休息了几分钟，他才渐渐稳定下来，低头望了一眼自己胸口，心脏所在的地方，一道狰狞的疤痕盘踞在那里。
没有多看那道疤痕，他撑着床沿缓缓移动，半跪在床头侧面，视线落在熟睡的人脸上。
“你真固执。”他轻声道，却勾了勾唇，笑得温柔却无奈，“以前问你要不要我以身相许，你说我不如原早见，现在我都死了，你却反过来说喜欢我。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很不识好歹？”
他支着下颚看她的眉眼，伸手捏了捏她的睫毛，望向她的黑眸中像是卷起了一阵柔和的风，他的语气轻而柔，缓缓继续道：“不过，我很高兴噢。”
他低头凑近她的脸，在她额心落下一个难以察觉的轻柔的吻。
“在你的梦里就想做的事情，为了不让你误会才忍住的，但现在看来我真是白忍了那么久，一点作用也没有。”
他伸手轻轻蹭了蹭她眼角的泪痕，轻叹了一声。
“早就告诉你不要喜欢我了，会很痛苦的……看，哭成这个样子，你明天怎么见人？你不要让我担心好不好，我很虚弱的。”
“景景……”他轻唤了一声，“这是第二个吻，不会再有第三个了。”
“不要再喜欢我了。”
“我们两个，有一个人痛苦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