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赶走周美兰

  第二天吴梦刚到诊所,诊所就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就等开门。

  赵根非常勤快,也很感恩,所以总是勤勤恳恳的干活,跟着吴梦学习,少言寡语,一切都用行动在表示。

  吴梦因为赵根的到来也清闲了许多,查看了一下今天预约的出诊单,便准备着出诊。

  周美兰是来的最迟的,和何令珍、吴梦在门口撞了个正着。何令珍多瞧了她两眼,把她看的有些发虚。

  “等会回来我们谈一谈。”

  说完就走了。

  周美兰在门口站了许久,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有股不好预感在胸口徘徊。

  今天出诊的地方就在街上,并不算远。寻常请医生出诊都是因为病人出门不方便,要么病情太重,要么离街上远,经常都要骑马出门。

  两人寻着地址找到了一户二层小楼的院子,一楼朝街是点心铺,后院和二楼是住房和仓库,点心铺的主人把他们带到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一进门便有一股难闻的腥臊味扑鼻而来,窗户关的很严,拉着窗帘,没什么光线,床上躺着的是个三十不到的年轻男人。

  点心铺主人闻到味道也是一阵皱眉,大步走到床边掀起被角看了一眼,气恼地骂道,“又把尿撒床上,让你想想撒尿的时候叫人,早上才给你换的床单,还嫌我不够忙是吧。”

  有外人在,点心铺主人也不好继续骂,粗喘了几口气,将掀起的被角甩下。

  “这是我大儿子,小时候得了痿证,一直躺在床上。最近吵着头昏眼晕,所以请何医生来给他看看,您是西医,不知道对他这病有没有什么办法?”

  点心铺主人徐徐讲述着,何令珍则边听边查探病人的症状,他不知道什么是痿证,不过用西医的论断应该是小儿麻痹的后遗症。

  病人身体瘦弱,脸色暗黄,精神靡靡,见人进来只是淡淡的投来一个冷淡的视线,而后蒙着被子继续假寐。

  何令珍问他问题,他应也不应一声,点心铺主人骂了他两句,让他回答,他还是闷不做声。

  经过一番认真的检查,何令珍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反倒是观察这个屋子,又暗又闷,还有些臭,这样的环境健康的人都要难受。

  “没检查出什么,应该是躺的太久了,加上空气又不好。睡得太久对身体也没好处,要合理的安排作息,还要保持房间空气流通。”

  点心铺主人认真记下了,又不免多问一句,“他小时候得病后就瘫在了床上,两条腿都不能动,何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

  小儿麻痹后遗症现在的医术是不治之症,何令珍也无可奈何,只是建议点心铺主人多给病人按摩,适当的做些康复运动,光躺着只会越来越严重。

  “不用开点药吗?”点心铺老板问道。

  何令珍收拾着东西,回答道,“不必吃药。”

  出了房间,到了病人听不见的地方,何令珍才停下来,继续道。“比起身体的病,他的心理问题你更应该注意一下。”

  “心理?”点心铺主人白了脸色,语气都变得不善,“我儿子只是身体不能动,脑子清楚着呢。”

  何令珍对他的曲解并不见怪,“心理问题不代表他是傻子。病人常年躺在床上,与世隔绝,非常容易造成心情郁结、压抑。他已经表现出了拒绝与人交流、脾性古怪的现象,不能再忽视。家属要经常带他出去走走,多接触人,不能完全封闭他。”

  点心铺主人根本不注意这些,听何令珍说的那么严肃,心里不由感到焦虑。

  “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何令珍回头望了望那个尽头的房间,沉吟着道,“心理问题若是任其发展,很可能会演变出偏激、暴力、脾气不能自控等现象,甚至出现自残。作为家属,关心、鼓励病人非常重要,要让病人保持乐观心态,让他感受到生命的美好,未来充满希望。”

  点心铺主人抓着何令珍问了许多,才把两人送出门,给了他们出诊费。

  吴梦闻着店里的香味,一是味蕾大动,买了一些点心,回去的路上边走边吃。

  “心理问题真有那么可怕吗?”

  何令珍拈掉她嘴角的碎屑,拿了一块送进自己嘴里。

  “你看小胡氏可不可怕,好好的一个人,因为一次打击突然发疯,完全失了理性。这个病人在床上一趟就是二十年,不见天日,你觉得他是什么感受?”

  吴梦凝重的摇了摇头,“不敢想,要是让我这么躺二十年,还不如杀了我。”

  “所以啊,他真正该治的不是身体,是这儿。”说着指了指心脏的位置。

  戏楼上正唱着唐伯虎点秋香的戏码,吴梦忍不住驻足看了一会,等再回头时何令珍都走到老远了,赶忙小跑着追上去。

  “腿长就是好,追你累死了。”

  把最后一块点心塞进嘴里,撇了撇指尖的碎屑,转弯就要到诊所时,突然听见前面有议论声,隐约说着‘福民诊所’,而后便见翠大婶急匆匆的从诊所里跑出来。

  翠大婶一眼瞧见两人,连忙招手大喊,“何医生,吴护士,不好了,出事了——”

  何令珍腿长步大,两下就进了诊所,吴梦紧跟着跑了进去。

  后院的病床上,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正全身痉挛的抖动着,不停翻着白眼,床边的周美兰吓得直往后退,一下撞到隔壁的床,双腿一软坐了下去,脸白成了一张纸,眼睛睁得老大。

  何令珍气势汹汹得怒吼一声,“谁准你给人输液的!”

  手脚迅速的将针头拔了出来。

  吴梦看见眼前的情况也有些吓住了,被何令珍喊了一声才急忙上前帮忙,布帘子拉上,将周美兰和翠大婶隔绝在外。

  何令珍忙活了许久才终于让病人恢复正常,拉开帘子时一脸的阴郁,周美兰看都不敢看他,只是缩着肩膀埋着脑袋,牙齿磕磕乱碰。

  翠大婶朝病床上偷瞧了一眼,见何令珍随时要爆炸的样子,识趣的悄声走了。

  翠大婶离开,病房里就只剩下诊所的三人和尚在昏睡的病人,何令珍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定睛望着周美兰,两只眼睛都在冒火。

  “谁给你的权力给病人输液,我是不是再三警告你,不许碰药,更不准给病人打针输液,你还不是个合格的护士,稍有不慎就会有意外,你当我说的话是在放屁吗!“

  何令珍第一次说这么粗俗的话,周美兰被他指着鼻子骂的狗血淋头,脸一会青一会白,紧咬着唇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了解这个病人的情况吗?知道她是什么病、有什么病史、有什么注意事项吗?她年纪大,又有心脏病,你把流速调那么快,是想害死她吗!你一无所知还敢自作主张,是不把别人的命当命?”

  周美兰已经呜呜哭起来,想要辩解什么,可根本张不开嘴。

  她只是想表现一下自己,何令珍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还找了个赵根来,她必须让他看到自己也是有用的。

  赵根回家拿东西,病人又赶时间,一时头发热就给人输液了。

  她看吴梦操作过上百次,觉得很简单,可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我的诊所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立马收拾东西走,以后这里不需要你。”

  何令珍直接下了驱赶令,周美兰呆了一下,哭地更惨了。

  “是我不好,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周美兰哽咽的请求,何令珍一个正眼都不想看她。

  “我本打算回来就和你说这事,你来诊所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当护士,你也没这个天赋,还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在这耽误时间。”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周美兰是哭着跑走的,街上不少人瞧见她狼狈的样子,交头接耳的议论。

  这件事情还没完,病人的家属很快就赶来,将何令珍狠狠的数落了一顿,甚至差点动手,幸好病人及时醒了过来。

  “这件事责任全在我们诊所,病人治疗的费用全由我负责,实在很抱歉。”

  何令珍深深的躬下了身子,态度诚恳,让病人家属反倒不好再为难,骂了几句又要了钱,总算息事宁人。

  何令珍捏着额角大喝了几口水,吴梦给他捏了捏肩膀,瞧向外面,天已经黑了。

  “你把周美兰赶走也是护了她,否则那些家属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何令珍闭着眼睛享受她的按摩,有些疲累的道,“这确实是我的责任,周美兰本就不适合呆在诊所,是我没早点让她离开。”

  “别多想了,应付那些家属,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两人收拾好吹熄了烛火,关了大门,骑马往家里去。

  趁着天气好,二太太闲来无事,把家里的书、画都翻出来晒一晒,二爷是个爱读书的,何令珍也有许多书,所以这还是个不小的工程,两个丫头忙活了一早晨才把所有的书画搬出来,铺展开。

  南门上的小坝子都被占满了,和风煦过,传来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何令行今儿放假,陪着二太太说话,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娘,蒲乡长的周姨娘你可记得?”

  二太太把新折下来的海棠花枝修剪整洁,插进花瓶里,颜而不俗的花枝衬着白瓷瓶更显雅致。

  “自然记得,她的孩子是你哥帮忙生下来的。”

  “昨儿在街上偶然碰到,她喊住我,和我聊了半天,句句都在问四哥,我看她好像是想给四哥说亲。”

  二太太一下抬起眼睛,“谁呀?”

  何令行摇着脑袋,“这我哪儿知道。”

  “蒲乡长的周姨娘是周美兰的小姑,莫非是替周美兰求亲?”

  何令行对这事不感兴趣,只是撇撇嘴道,“那个周美兰都被四哥赶走了,还差点闹出人命。四哥一点都不喜欢她。”

  此时的乡长府里,周美兰正可怜兮兮的抓着周姨娘的袖子哭求,“小姑,我真的喜欢何医生,你一定要帮我。”

  周姨娘满脸为难,“我瞧着何医生对你没那个意思,而且他和吴梦是一对,街上早就传遍了,你还是别想他了。”

  “不行,吴梦算什么东西,我就是喜欢何医生。你帮我去何家提亲好不好嘛——”

  周美兰边哭边撒娇,一直扭着她,不达目的不罢休。

  房门突然传来敲门声,周姨娘去开门,就见到蒲夫人捏着佛珠站在门口。

  “我在屋里都听见你这有哭声,孩子在睡觉,也不怕扰着他。”

  蒲夫人今年四十几了,脸上已经布满皱纹,神情悲悯柔和,却依然给人不可轻视的气势。

  她一直没能给乡长生下孩子,如今已是清心寡欲,潜心礼佛,对周姨娘的孩子也算慈爱。

  周姨娘恭敬地笑了笑,“美兰遇到些伤心,我在安慰她,打扰到夫人了,我会注意的。”

  蒲夫人没再说什么,只是提醒她过会该给孩子喂奶了,然后就走了。

  周美兰肩膀一耸一耸还在哭,只是没有了哭声,瞧见小姑进来,不屑的哼了一声。

  “神气什么呀,姑父现在日日留在小姑的房里,看都不看她一眼。仗着个夫人的身份,真把自己当女主人,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周美兰扣不遮拦的讥讽,周姨娘冷了脸,“我家的事用不着你说三道四,你管好自己就行。”

  周美兰委屈的吸了吸鼻子,“我也是替小姑不平……”

  “以后再说这些不着调的话,你就别来找我了。”

  周美兰看她真生气了,也不再自找没趣,继续求她帮忙求亲,纠缠了许久,周姨娘实在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了。

  第二天周姨娘就带着一堆礼物登了庄园的门,二太太听到门房的传话,差点把手指扎着,人还真不经念叨,说谁谁就来了。

  门房领着周姨娘进门,从瓦顶走廊走来,路过荷花池天井,右手转弯穿过小阁楼下的过道,然后从东楼与下厅房的夹角过道进了主院,视线瞬间开阔起来。

  层层叠叠的古树、花圃,茂密繁盛,遮天蔽日。

  鲜红的朱藤花扰着柏树攀缠上去,在芃芃绿意间点缀着俏丽的色彩。

  周姨娘一路走来已是惊艳不已,真可谓一步一景,搭配相宜,每一处的景致都独一无二,恰到好处,不重样的多样植被看的人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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