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手术惊魂
周美兰害怕的低声啜泣着，被蒲乡长不耐烦的瞪了一眼，立马捂紧嘴巴憋住了哭声。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缓慢，蒲乡长越来越焦躁，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抓心挠肝般折磨人。
而此时的吴梦也十分不好过。
她全程都处在恍恍惚惚的状态，身体只是凭借着下意识的动作配合着何令珍，完全没有思考的意识。
她第一次亲临手术，第一次见到人体内部恶心的、血淋淋的构造。
她又惊又怕，双眼呆滞的根本不敢看，胃里剧烈翻腾着，却都被她努力压制下来，拼命忍耐着。
她知道自己不能退却，不能拖何医生的后腿。
她要做合格的护士，甚至将来还要做医生，这是必须克服和面对的。
这是挑战，也是机会。
产妇此时戴着氧气罩陷入熟睡，平静安稳，肚子上却打开了一个大洞，两幅画面形成巨大的视觉冲击，让她又是一阵眩晕，撑了一下面前的工具架才堪堪稳住身形。
“摒弃杂念，投入到手术上。现在正有两条人命等着营救，记住作为护士的职责！”
何令珍侧过脸来看她，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黝黑的、坚毅的眼眸，满头都是汗，让吴梦恐惧的心一下安定下来。
“我们继续。”
“好！”吴梦深呼口气，用力点下头，替他擦拭去额头的热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心无旁骛的投入到手术中时，吴梦渐渐被新奇的治病方式所惊艳。
当何令珍从产妇子宫将孩子掏出时，吴梦双眼登时灿若明月，脑中猛然闪现一个想法。
若当年小胡氏也能进行剖腹产，是否就不会遭遇那样的悲剧。
“快，孩子已经没了声音，加紧急救。”
吴梦猛地被惊醒，迅速从何令珍手里接过孩子，走到旁边的护理台，一颗心紧张的扑通扑通剧烈跳动，浑身的血液都充到了大脑。
课本上关于助产的内容她已经背的滚瓜烂熟，紧急情况的急救处理也铭记于心，压下心里的慌乱，边小声背诵着课本上的内容边认真实施着。
将孩子拥堵的口鼻清理干净，左手托着孩子，右手拍打着孩子的脊背，一下又一下，直到满身鸡皮的孩子终于发出虚弱的哭声。
吴梦看着怀里张嘴大哭的孩子，突然一下笑了，两行酸涩的眼泪滚下来，心里五味杂陈。
她从未像此刻这么骄傲，一次比一次更加热爱她的职业。
响亮的婴啼声惊动了屋外的人，蒲乡长喜极而泣，压抑的气氛瞬间转为欢喜。
“接下来是缝合，过来看着。”
何令珍不错过任何增加经验的机会，把吴梦叫过来，然后开始一针针缝合。
吴梦看的极认真，看着那碗口大的伤口很快被缝合成一条一拃长的伤口，心中惊叹不已，今天又大开眼界了。
等全部结束，放松下来时，才发现全身都被汗水浸湿，像是洗了一个澡。
手术一切顺利，母子平安，今天后，福民诊所在槐树算是彻底立住了脚。
产妇才经历手术不能挪动，便住在了后院病房里。
二太太都来看过病人，见她醒了过来，还精神不错的给孩子喂奶，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何令珍虽然是她的儿子，但她对西医一点不了解，剖腹产在她的认知里也十分难以接受，生怕产妇有个三长两短，儿子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幸好结果是完美的，万事顺利。
何令珍因为剖腹产一事名声大噪，来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尝试西医。
诊所里每日人满为患，何令珍和吴梦两人忙的脚不沾地，中午吃饭都是匆匆对付两口，直到天黑关门才能坐下来休息一下。
在他们忙碌期间，葛先生离开了庄园，何令珍说好要送他的，但是葛先生不想耽误他工作，便悄悄走了。
产妇的精神好了许多，蒲乡长请了两个老妈子贴身伺候，每次来看她时脸都笑成了一朵花。
吴梦后来听那两个老妈子闲聊才知道，这个产妇不是蒲乡长的正妻，而是新娶的姨娘，专门为了生孩子的，这回一举得男，可不得高兴坏了。
蒲乡长关心了产妇两句，看见何令珍从诊所过来，热情的大步迎上去，一把握住他的手，还没开口先是一长串笑声。
“这回真是多亏何医生妙手回春，在下之前多有冲撞，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可以理解。”
何令珍敷衍的回了一声，便进病房给产妇检查伤口，重新包扎后调整了一下配药，细心吩咐吴梦。
吴梦拿着记录本一一详记下来。
何令珍拉开布帘子准备出去，蒲乡长乐呵呵的笑脸猛地出现在眼前，把他吓了一跳。
蒲乡长掏出一个红布摊在掌心，里面裹着一根金条，直往何令珍怀里塞。
“何医生此次救下我蒲家唯一的香火，在下无以为报，这是一点谢礼，不必客气。”
“蒲乡长……”
何令珍肃着脸正要拒绝，一个阴阳怪气的笑声传来，“蒲乡长好手笔。”
李大夫垮着腰迈进病房门，直接被吴梦推了出去。
“病房重地不许乱进。”
李大夫尴尬的愣了一下，又自己哈哈笑起来，长袖善舞的和蒲乡长抱拳恭贺。
“那日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恭喜蒲乡长喜得贵子，满月酒可别忘了邀请在下啊！”
却没有再跨进病房门槛。
何令珍把金条推还给了蒲乡长，“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我只收我该收的，其余的不需要。”
蒲乡长以为他是因为李大夫在这瞧着，所以不好意思收，也就没有多推让，客套的恭维了他两句，暗忖着寻个没人的时候再送。
“何医生好生小气，手术时还用屏风挡着，怕被人学了去不成？”
李大夫看何令珍要走，恶意出言挑衅。
吴梦抱着记录本挡在门口，哼笑了一声，“李大夫大方，可愿把你继声堂的秘制养生丸和大家分享一下？”
李大夫被她顶了个无言以对。
“何医生不是小气，是心地善良，怕吓着你。你要吓出个好歹，找我们诊所麻烦可怎么办。”
“你这死丫头……”
“外面还有很多病人等着呢，我们就不招待您了，您请吧！”
李大夫又是被气哄哄赶走的，每次见到那丫头都落不着好，嘴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在诊所外站了许久，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突然想到什么，略一思忖，转头往顺心药铺去。
李大夫在顺心药铺外观察了许久，钱石不在铺子里，心中一阵暗喜，抬腿迈了进去。
两个伙计正在柜台后给人抓药，瞧见他来，脸色都不太好，眼里明显带着提防。
“我家铺子急需两斤川木香，你们这有没有？”
伙计审视了他一会，才迟疑的应声道，“稍等，我给您拿。”
“还有客人等着呢，你忙你的，让六子给我拿就行。”
伙计又多看了他两眼，然后把六子喊出来。
六子拿了两斤川木香过来，李大夫掏着钱，把他拉坐下。
“我有事问问你，吴梦给你们掌柜的几个秘方你知不知道？”
“我的娘啊，你是想害死我。”
六子大惊的往柜台后的两个伙计瞧了一眼，给了李大夫一个白眼，“你觉得掌柜会告诉我吗，就我这么个刚来半年的小学徒。”
“那你帮我注意着点，你要能把方子给我弄来，我给你这个数——”
李大夫张开一只手，表示五个银元。
六子也不拒绝也不应下，揣着手端起架子。
“掌柜对那几个方子爱护的很，制药的时候根本不让人瞧。”
李大夫知道他这是故意拿乔加价，直接加了两元。六子还是不满意，伸出一只手，然后手掌翻转一下——十元。
李大夫心里暗骂他贪得无厌，但为了药方，还是咬了咬牙同意了。
……
诊所里住了病人，吴梦便要留下来守夜，把西面诊疗室旁边的小屋做成休息室，摆了一张可折叠不占地方的床，专门请何令默帮忙做的。
把产妇的输液瓶挂上，准备输液，周姨娘有些紧张的偏开了头，不敢看细小的针头。
“放心，我会轻一点。”
周姨娘笑了一下，“倒没有多疼，就是那针看着有些吓人。”
正说着，手背上一疼，像被蚂蚁咬了一口，很快又不疼了。
“好了，小心别碰着，输完了叫我。”
周姨娘有两个老妈子守着，她倒不必操心，但还是要留下来守夜，免得有什么突发状况。
吴梦正准备洗漱休息，突然听见诊所大门有细微的悉索声。
吴梦神经一紧，擦干脸上的水，轻手轻脚的往诊所挪去，顺手还在诊所与后院相连的窄门边抄了一把扫帚。
不会是贼吧？
他们这是诊所，也没啥值钱的东西，西医那些药和设备一般人偷了也没处用啊。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似乎多想想便能把紧张和害怕降低几分。
诊所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细微的门缝处投进点点月光，像几根闪着光的银发。
门外的悉索声还在，靠近些便能听到清晰的脚步声，来来回回，似在犹豫什么。
吴梦握紧扫帚等在门边上，心里打算好，只要有人溜进来，立马挥手开打，闹得满街尽知。
然而等了一会，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不一会就彻底不见了。
吴梦挺了挺腰，眯着眼睛往门缝外看，什么也没瞧见。
谨慎的犹豫再三，她大着胆子打了门，结果只看到一个纤瘦的背影从街尽头的拐角不见。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