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年少的暗恋
乌镇今年的初雪来得格外早，雪花纷纷扬扬的肆意席卷着大地，凛冽的寒风拍打在身上，又呼啸着乱舞，卷了杂乱的落叶残骸，一瞬便没了踪影。
村尾的小巷子里，暖橘色的灯光渲染出柔和的气氛，女孩蹦蹦跳跳的奔进来，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头顶已经被雪铺满，体温融化的雪水顺着齐肩短发滑落到脖颈上，女孩打了个寒颤，不由得往呢子大衣里缩了缩。
“真冷。”江北笙嘟囔一句，裹紧了及膝的外套，冻得发麻的双手缩进袖口，再揣进口袋，尚显单薄的身影继续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零点时分的乌镇静悄悄地，连轻微的声响都很珍贵，朦胧的光线晦暗不明，浓重的夜色带了点鬼异的气氛。
“哒哒~”前方拐角处隐约响了两声，江北笙听得不大真切，却是陡然生出一股没来由的害怕，不多时，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又响起来，越发的近了。饶是江北笙从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也不过是个15岁的孩子，额头爬上一层细密的汗，江北笙埋在兜里的手紧了紧，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
就在这时，那似有若无的声响变得急促，以更快的速度在靠近。江北笙心里咯噔一下，后背冷汗直冒，漂亮的眸子紧盯着前方，秀眉微微蹙起，紧张感充斥了全身。
“完了完了，该不是真让我遇到鬼了吧……”江北笙脑海里不断闪过前段时间新闻里说的，隔壁市花季少女离奇失踪案，政府迟迟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这事儿正被镇上的老一辈们拿去吓唬小孩子，少不了要添油加醋的，传的玄之又玄，江北笙心里怵得紧，暗自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实是不该为了贪玩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
眼看着那东西的影子即将绕过拐角，江北笙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绷裂，一时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电光火石之间，颤抖的双手紧握成拳，脑子里一片空白地，就那么孤注一掷地向那黑影冲了过去！！！
江北笙后来回忆起那一刻，总还能想起那时的心悸，彼时虽然年少懵懂，未对生死有太多超脱的认知，确是真的抱了那样可怕的念头。
待到意识清明的时候，江北笙堪堪抬起头，就见温柔如苏瑾那样的翩翩少年，好看的眉都染上了焦急，俊美如神祗般的脸庞上，没了一贯的温润如玉，只是脸色阴沉的可怕。江北笙忽然安心下来，乖乖在他怀里靠着，心悸之余仔细打量他的神色，只觉得这样的他，凭添了几分烟火气。
被她这样瞧着，苏瑾的火气终是压不住了，抬手给了女孩一个爆栗子，正要说教说教，凝着她冻得红扑扑的小脸，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吞了回去。脱了自己的羽绒服将女孩给裹了个严严实实，又收拾干净江北笙头发上的雪花。江北笙方感男孩呼出的轻轻浅浅柔柔的热气离开，便见苏瑾收回手，哈了口起又搓了搓，复又把已经热起来的手掌握住她的，冷着脸拉着她往回走。
江北笙边跟着他走，边垂眸盯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漂亮得都有些不真切，眼里的痴迷快要溢出来。真好看啊！她想。
“笙笙，刚刚怕吗？”苏瑾声音低沉的问她。
“啊？怕什么？”江北笙走了神，条件反射地回。这一看，不期然看见正前方端坐着的两只石狮子，才发现已经到了家。
女孩迷茫的桃花眼水灵灵的，密而长的睫毛微颤，呆萌的样子十分可爱。苏瑾扬眉，握着她的小手轻轻柔柔的捏了捏，故意板了脸训她：“下次还敢一个人出去吗？”
大概是鲜少见苏瑾这样严肃的模样，亦或是掺了点心虚的成分，江北笙连忙举起手发誓：“不敢了不敢了，下次要去哪儿我都提前告诉你，然后我们一起去。”
苏瑾揉揉她的脑袋，叹道：“笙笙，我很担心你。”
闻言江北笙略感惊讶，苏瑾鲜少那么直白的表露情绪，温暖、甜蜜的感觉饶上心尖，她忽而笑开道：“啊瑾，我是不是你最重要的人？”
撒娇似的，女孩娇嫩的手爬上男孩的衣袖，试探的左右晃了晃，娇俏精致的娃娃脸上几不可见地爬上了几缕红霞，清纯中凭添几分魅惑，看的苏瑾失了神，他的女孩，一向都是撩人而不自知。就像现在，那颗原本就属于她的心又在疯狂悸动，快要跳出胸膛！！
苏瑾温柔的视线对上她的，喑哑的声线缠绵：“嗯，是，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起伏，江北笙却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美的情话，她就知道，苏瑾是喜欢她的，而今天，她之所以瞒着苏瑾外出，也是又必须隐瞒他的原因：明天是她16岁的生日，往年的生日，苏瑾都是第一个送她生日礼物的人。今年，她准备了一个很浪漫的告白仪式，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苏瑾在守护她，以后，她想换个身份来守护他。
虽然很迫不及待，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想让他们的开始有意义一些。
江北笙乖巧的站着，苏瑾还不知她思绪飘远，自然的执起她有浸了凉的手，覆在两手之间暖了暖，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宠溺，他的笙笙怎的手生的这般小巧，其实他一手能握住的。
心仿佛随着手掌越发的暖，江北笙笑着窝进他怀里，舒服的眯起眼睛，苏瑾温润俊美的脸上染上柔色，下巴抵在女孩的头顶，深邃的眸子溢满笑意。
风在耳畔呼呼作响，庭院里年代久远的银杏树越过老旧的土墙延伸出些许的枝桠来，婆娑的影子投到树下相拥的两人身上，遮去大部分的雪花，佳人静好，只那不堪重负的银杏也从枝干上跌下，装点更加浪漫的景致。
这样的安静一直持续许久，直到苏瑾的书包里传来悦耳的铃声，显得那么的不适时和突兀。
苏瑾不得不念念不舍的送开江北笙，从兜里抄了一只黑色的手机出来，看到来电显示时男孩唇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很是愉悦的样子，然后快速划开页面接听，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苏瑾忽而无奈的笑了笑，低低地回了句：“在那儿等我，别乱跑。”然后便挂了电话。
“笙笙，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你先回家好吗？”低沉的嗓音交代着，神色间竟有些迫不及待，江北笙见他这幅模样，疑惑地问他：“是谁的电话啊？”
后来想起才发现，当时那个问题多少有吃味的成分在里面，吃味除了自己还有让苏瑾露出那样无奈又宠溺的神情的人。而那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江北笙语气里的醋意，苏瑾破天荒的调皮的冲着江北笙眨了眨眼，然后颇有些神秘的道：“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以后有机会再介绍你们认识。”那男孩说完便很是愉悦的转身走了。那是江北笙唯一一次，在苏瑾脸上见到那样生动的表情，尽管她被气得够呛。因为她小心翼翼的试探都只得到苏瑾一个‘重要’，电话里的那人却轻而易举的得了他两个‘很重要’！！
不过想想过了今天，苏瑾就会成为她的男朋友，会彻彻底底的属于自己一个人，她就觉得不重要了，对了，给苏瑾的礼物还没做好，得赶快才行！
······
苏瑾到家的时候，门槛上已经坐了小的一团，窝在门边上打着旽，脚边还放着跟他瘦小的身躯形成极大对比的大大的书包，看起来十分落魄可怜。
正犹豫着怎么叫醒他，许是听到了响动，那一小团慢慢蠕动着抬起头来，露出一双迷离的桃花眼，再然后，那人揉着靠麻的胳膊看向他，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完拳暴露出来，苏陌北尚显稚气的声软糯的喊他：“哥哥，你回来了。”
眼前的少年与他有着如出一辙的容貌，哪怕是相熟的人也未必能分辨，但偏偏少年的身体太过瘦小了些，浑身病态的白更显孱弱。这便是他的双胞胎弟弟苏陌北，因为自小体弱多病一直在城里养病，偶尔会偷偷跑到乡下来看他，但是由于某些原因不能露面，所以就连笙笙也不知道他的存在。而他原本，是想等给笙笙过了16岁生日，给她表白之后，在介绍他们认识的。
苏瑾抬步过去，揉揉苏陌北的脑袋，嗓音温淡的道：“嗯，要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接你。”
闻言少年委屈的瘪瘪嘴:“还不是怕耽误你陪笙笙姐吗，你之前不是说了，笙笙姐明天生日吗？”苏瑾这才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告白的主意还是弟弟出的，暗地里的时候，弟弟还见了笙笙几面，对她颇有好感，从那以后就姐姐姐姐的叫，还说等笙笙成年了就改口叫嫂子。
“对了哥哥，奶奶不在家吗？”他刚刚可是敲了半天都没人开门，天儿又冷，迫不得已才去打扰了哥哥和笙笙姐姐约会的。
斜了眼落得结结实实的锁，苏瑾了然的回弟弟：“应该是在刘婶家打麻将。”
苏陌北“······”
“可是我有告诉奶奶，让她记得给我留门啊?”
苏瑾无奈扶额“大概是又忘了自己有孙子了吧！”
苏陌北：“······。”
苏瑾对此并不惊讶，奶奶近年来身体都很好，只是记性不大好，时常会忘记自己有两个大孙子。
奶奶在稍远的地方打麻将，钥匙只有她老人家身上那一把，苏瑾看了看弟弟单薄的衣裳，脱了自己的羽绒服给他穿，打算让苏陌北在这儿等着，自己去照奶奶那钥匙。
末了还是又认真的交代了一遍:：“小北，你就在这儿不要乱跑，哥哥一会儿就回来。”
苏陌北嬉笑着回他：“哥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就别担心我了，放心去吧。”苏瑾这才转身离开。
然而乌镇的天向来多变，不一会的功夫，已经停了的雪忽然又下起来，且这雪来的更急更大，仿佛之前的宁静，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苏瑾匆匆拿着钥匙赶回来的时候，门口已没了少年的身影，那只大书包还在门口打转，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狂烈的冷风直入人心，像是在席卷一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