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偿债（二）

  乳母请孙太太亲自抱抱孩子，孙太太**抱，而是交待乳母来客多、仔细照看小公子。</p>

  来客的确很多，乳母**多想，按孙太太的吩咐，仔细地照看着孩子。</p>

  后来，她逐渐感觉孙太太对小公子的态度有些古怪，再后来，小公子出了事，乳母回想着小公子短暂的一生，再想起那*的百日宴，才感觉到不对劲。</p>

  孩子是阿娘的心头肉，她从**见过哪个做娘的人像孙太太那样，在百日宴上一次也不抱孩子的。</p>

  这么一想，乳母就仿佛开窍了似的，回忆起很多孙太太待小公子的异常之处。</p>

  可那个时候小公子已经不在了，乳母悔之晚矣。</p>

  说回百日宴上，孙太太滴水不漏地应酬着来宾，宾主尽欢。</p>

  孙太太心里就更愉悦了。</p>

  她隐约地意识到，她小时候为了争宠、为了衣裙首饰而练就的那套生存本领，接下来或许会很有用。</p>

  她幼时受容衡的影响，很厌恶商贾，可在小沈氏和离、容钰出嫁接连带走了容府大部分家财的时候，容衡却不假思索地为了聘礼把她卖给了孙家。</p>

  南下的船上，她怎么也想不通，她是侯府的小姐，孙家是商贾，爹爹怎么能让她嫁进孙家！</p>

  而现在...</p>

  什么侯府的小姐...</p>

  她早就不琢磨这种**意义的东西了。</p>

  她觉得，这世间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可笑容衡，从前那么看不上两位沈氏夫人，结果，他的女儿却即将成为商贾，还是比寻常商贾更让人轻视的，抛头露面的女商贾...</p>

  孙太太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p>

  她生得浓丽，又保养得宜，这么一笑，湖州的地方官、富商们看向她的眼神都有些发直。</p>

  分席而坐的官夫人、富商太太们就忿忿而不屑地低声议论着：</p>

  "谁能想得到，世上还有这样的福分呢？男人出事了，坐冷板凳的太太倒成了当家主母！"</p>

  "也是她的命！这种时候，竟得了个儿子！"</p>

  "欸，不是说当*孙太太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在京里闹出了丑闻，这才下嫁孙家的？为着这个，据说孙老爷曾经赌咒发誓，说此生决不碰孙太太..."</p>

  "啐，男人说这种话你也信?看看她，三十多了，也生养过，看着却不输十八岁的姑娘，甚至比大姑娘还多了那么份韵味儿，她那双**子眼睛一转，别说是男人，就是我都有些招架不住！"</p>

  "说起来，像孙太太这样***一样的美人，从前在娘家却声名不显，只说容皇后如何..."</p>

  "好了，甜酒酿都堵不住你们的嘴！越说越没边儿！吴王的祸事才过去几日，你们难道都忘了？！"</p>

  吴王的祸事...</p>

  众人闻言俱是一凛，再也不敢胡诌，而提到了容皇后的那位太太，更是后悔不迭，唯恐传出流言、惹出祸事。</p>

  众人嘴里"吴王的祸事"，是近来一桩广为人知的公案。</p>

  这公案，有些惨烈。</p>

  所谓吴王，第一位吴王是小姜妃所生的太祖皇帝第九子，姜皇后活着的时候，姜家人尚且有几分争储的心思，后来姜皇后早早地去了，太祖皇帝对小姜妃和九皇子都不甚挂心，姜家人的心思也就逐渐歇了。</p>

  因祸得福，九皇子成*后获封吴王，南下钱塘府就藩。江南是朝廷的税仓，历朝历代从来**过就藩江南的先例，太祖皇帝生性不羁，在大事上却很慎重，唯独吴王封地一事让人有些看不懂。</p>

  宫闱秘闻，说那小姜妃为了九皇子的前程，抱着几本札记去太祖皇帝面前哭姜后，如此替九皇子要到的钱塘府。</p>

  无稽之谈，不可考也。</p>

  总之，吴王因为就藩，得以躲过了太祖皇帝晚*腥风血雨的夺储之争和成祖皇帝即位后对宗室的清理。再后来的历任皇帝，或许都有过动吴王一脉的心思，只是**合适的由头搁置了，吴王也就这么传承了下来。</p>

  到了本朝，昭帝薨逝、幼帝即位后，或许是为了敲打宗室，萧太后召了几位藩王入京奔丧，其中就有吴王李乾玠。</p>

  李乾玠长在温柔富贵乡里，用度豪奢，性子散漫，对局势也有些迟钝。</p>

  萧太后和幼帝率宗室百官送昭帝灵柩入皇陵的当夜，几位藩王小聚，不知是谁挑起了话头，说着说着，吴王竟说了句，"所谓帝陵，不过耳耳"。</p>

  也不知是谁告的密，次日，吴王就被押进宣政殿，珠帘后的萧太后悲斥其"膏粱纨绔，大负圣祖封邑之恩！"，群臣思及先帝，也莫不唾骂之，大不逆是重罪，三日后，吴王被杖毙在昭帝陵前。</p>

  吴王觉得皇陵不过耳耳，他的地陵大概很可观，只不过，他**福气用了。</p>

  吴王的残尸被扔进了昭帝的陪葬墓坑，昭帝仁厚，那墓坑里**人，只有牲畜。</p>

  吴王获罪身死的消息传回钱塘，吴王一脉连忙上表请罪，京里却迟迟**下诏如何发落他们，众人惶惶不可终日，雪上加霜的是，许是因为操劳过度和惊惶，百日前吴王妃生产不顺，**俱亡。</p>

  吴王嫡系至此断绝。</p>

  有流言说，是吴王一脉里有**了向萧太后和幼帝表忠心，害死了吴王妃和小世子。</p>

  湖州离钱塘府不远，在座的官太太和商贾太太又都是消息灵通的，她们彼此交换着眼神，想到那位出身福建世族的吴王妃，心里都有些怅然。</p>

  然后，若无其事地、热热闹闹地继续议论起来：</p>

  "欸，那什么宝姨娘，今天怎么没露面？往日里上蹿下跳的，仿佛她才是孙府正经的太太..."</p>

  "嘁！上蹿下跳有什么用，一个姨娘，又**儿子，从前是孙老爷捧着她，咱们也就懒得和她计较，还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p>

  "可见这做人啊，还是要留点余地，从前那么嚣张，现如今三个女儿拿捏在孙太太手里，啧啧，难啊！"</p>

  "说到底，有什么好和那些小妇吃味的，咱们做太太的，得有儿子傍身才是正经！"</p>

  "说到儿子，你们看这小公子长得像谁呀？我怎么瞧着不像孙老爷，也不太像孙太太..."</p>

  "这孩子怎么不哭不笑的，像块小木头！"</p>

  "嗬，这么小的孩子，看得出来什么？都少说几句吧，吃酒吃酒。"</p>

  小公子听不懂人们的议论，只觉得嘈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