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韩馥以死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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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愤怒和痛苦是一对儿双胞胎,也是一副良药,在关键时刻能有活死人而肉白骨的功效。韩馥的一生,虽然说不上是顺风顺水,却也是一片坦途,无惊无险。如今突遭大难,长子在榻上婉转哀鸣,家眷们连哭带闹,满眼惨状。韩馥终于一声长号,拍案而起了

  不鸣则已,一鸣冲天,老实人的报复往往来得惊天地、泣鬼神,惨烈无比。愤激之下,韩馥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他派府令去市肆上采买香烛纸马和一副棺材,同时雇请了数支鼓吹队。自己则静下心来,挥毫泼墨,洋洋洒洒写了一封与袁冀州书。

  “君为四世三公世家子,吾为袁家门下一门生。君家豪门深似海,吾家累世贫寒无人识。自投入老太傅门下以来,老太傅待吾甚厚,吾感念在心,无以为报,常思身为袁家门下走狗,自当竭尽忠诚,以报老太傅知遇之恩。呜呼,贫寒士子其哀也乎”

  “数十年以来,袁家但有吩咐,吾无不恭谨行事,以偿所欲,虽艰苦卓绝,诸事繁杂,不敢趋避。身为门生数十载,未尝有一时懈怠。虽无德才,未尝为袁家立下赫赫之功,但论及处事谨慎,兢兢业业,夙夜心劳,案牍劳形,有始有终,实有过之。”

  “一月之前,君之使者自渤海来,君困于渤海,军中乏食,府库皆空,竟然有部众星散之兆。吾闻大惊,惊问当何以助公,使者曰公孙瓒窥测于北,黄巾肆虐于南,汝之才无以当之,当脱袍让位,箪食壶浆以迎袁冀州如此则公私两全,永保富贵也”

  “吾于是大开城门,封存府库,派长子携带印绶交于君手。其时也,君大喜,君趋避,君之凿凿,曰吾当与君共富贵也韩馥虽无德才,以此作为,尚可报老太傅知遇之恩否吾深信君之,深体君之心,冀州粗定,人心不安,赖吾安定冀州者也”

  “如今,君之犹在耳,吾脱袍让位,恭迎君入主冀州不过一月,奈何祸从天降,有恶吏率兵登门,拔刀相向,断吾长子双足君若不喜吾在冀州,明可也君若害吾性命,自有大好头颅在此若君眛于大义,心有难之隐,一杯鸩酒可也”

  “奈何派遣恶吏登门,大肆凌辱吾本为士人,士可杀而不可辱,经此凌辱,实难苟活于世然则长子婉转哀嚎在榻,妻小哭声声振屋瓦,为人如此,夫复何故与君此书,从此割袍断义,仰药而死,赶赴黄泉,哭诉于老太傅面前皇天后土,见证吾志”

  “袁家四世三公,行事便如此乎袁本初号称爱士养名,天下豪杰归心,士无贵贱,与之抗礼,奈何做出如此人神共愤之事若老太傅复起于地下,观君之所为,当如是乎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如今飞鸟未尽,狡兔未死,君便卸磨杀驴乎”

  “某年某月某日,袁家门下走驴韩馥绝笔。”

  写完之后,韩馥亲手将这一篇与袁冀州书誊写在一幅六尺白布之上,并抄写数封,派人送往司隶、颍川诸位好友处。这时府令也采买棺材、香烛纸马回来了。韩馥召集府中众人,亢声道“今日恶吏登门,背后定有袁绍指使目的是促我速死”

  “我死之后,袁绍迫于天下清流的压力,必欲厚葬我。他要的只是我的性命,你们是无妨的。非但不敢加害,还要卑辞厚币,礼送出境的。我仰药而死之后,汝等立即扶棺返回故乡,不得接受袁家的一文钱,若是违背我的遗愿,便不是我的子孙”

  今日朱汉的一番折辱,韩馥府中的家人僮仆早已义愤填膺了,事情儿是明摆着的,只有韩馥一死,全家人才有生路。如今看见韩馥如此表示,顿时便人人感奋了。“父亲一路走好我定会遵照您的遗愿,在天下人的面前,揭露袁绍忘恩负义的嘴脸”

  韩馥的长子伏在榻上,忍着钻心的疼痛大声说道。“府令,将我的这一篇,与袁冀州书誊写上数百份,一会儿在市肆散发”韩馥面色如常,大声吩咐道。“诺”府令应了一声,红着眼圈儿去了。阖府上下,顿时便哭声连天了。“哭什么莫要再哭我还没有死等到了市肆,你们可劲儿地哭哭得越响亮,我越是高兴能以死复仇,值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韩馥下令大开中门,自己手持一根一丈长的竹竿儿,竹竿儿上竖悬着他亲笔书写的与袁冀州书。六尺长的白布上,全是拳头大小的隶书,凝重厚实,墨迹淋漓,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暗暗的红色,竟然是韩馥和血所书

  府门前早已是人山人海,朱汉刚刚离去不到半个时辰,府邸里传出来的震天动地的号哭声早就吸引了万余人。看到韩馥如此做派,顿时就交头接耳起来了。“韩冀州搞的是什么名堂”“这位兄台,你是刚来的吧半个时辰之前,韩冀州的大儿子被人活活打断了双腿就在韩冀州的眼前”“谁这么大的胆子莫非是”

  还没等说完,话音儿便戛然而止了,周围的人会意地指指冀州牧府的方向。“嘘知道就好”“就是呀,没有人在背后撑腰,谁敢这么做”周围的人愤愤地说道。

  韩馥气定神闲,抬腿上了车驾,端坐在棺材盖儿上,手中的长幡迎风飘扬。“与袁冀州书君为四世三公世家子”自有那识字之人一句句读来,读一段儿,讲说一段儿,顷刻间大家都明白了。原来韩冀州这次是受辱太甚,气愤不过,只得以死报复了

  韩馥虽无德才,人又胆儿小,就是因为胆小儿,凡是莫不是谨慎小心,力求公允,不出乱子,因此在冀州的官声极好。如今脱袍让位不过一月,家中就遭此横祸,实在是令人嘘唏。百姓们想起他为官谨慎,讲究与民休息,不禁眼圈儿都红了。

  “韩冀州你莫要寻短见呀自可以上疏朝廷,由朝廷公断”几个老者满眼含泪,走出人群哭嚎着说道。“韩冀州俺们便拥了你,反他娘的算逑”人群之中,顿时便有数百人振臂高呼了,这些人都是青壮后生。“韩冀州,我们虽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但是有一点是能够做到的,那就是让您的这一篇与袁冀州书流传天下”

  读书的士子们知道大势已去,在袁绍的淫威之下,韩馥必死无疑。但是,耳闻目睹韩府的惨状,在门板上婉转呻吟的大公子,还有这周围的香烛纸马,一片缟素,早已感同身受,义愤填膺了。“诸位兄台士可杀而不可辱这便是读书人的气节我等定要实现他的遗愿,让他手书的这一篇与袁冀州书流传天下,历千年而不朽”

  听到儒生士子们的表态,韩馥心中一酸,两行热泪顿时潸然而下了,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刹那间打湿了衣襟儿。他从棺材上站起来,向四周拱手施礼,哽咽着说道“诸位父老乡亲诸位儒生士子你们的拳拳之心,我韩馥谢过了”

  “我身为袁家的门生,深受老太傅的知遇之恩,无以为报,这才脱袍让位,将冀州拱手相让。为的便是冀州的数百万百姓能够过上好日子从没有为自己考虑半分便是今日,我已决意仰药而死之时,仍然没有半分涉及袁老太傅我的死,只是针对袁绍一人”

  “当今之世,天下大乱,诸侯割据,哪里有什么天理可袁冀州既然要我死,我不得不死诸君就莫要再劝阻了我死之后,劳烦诸君卫护我的家人,扶棺回乡拜托诸位了”话一说完,韩馥便大声喝道“府令将这些香烛纸马全部在府门前焚化了便当是生祭我了”“诺”韩府的家人们轰然应诺了。

  一团大火燃起,将如山的香烛纸马烧得劈啪作响,几支鼓吹队儿拿腔捏调奏出了深沉的哀乐。一声长号凄然响起,韩馥的长子晕过去了。就在这漫天纸灰之中,韩馥把手中的长竹竿儿往马车上一插,取出怀中的毒酒一饮而尽片刻之后,他便倒在了棺材之中了。

  “举哀”府令大声喝道。刹那之间,声嘶力竭的哭嚎声响彻全城。

  袁绍昨晚多吃了几杯酒,吃得大醉,等到他被众人从睡梦中推醒的时候,韩馥已然仰药而死了。“什么韩馥竟然自杀了为什么”“主公,此事是都官从事朱汉引起的”左右的亲兵一五一十地讲清楚了来龙去脉。“主公,此事已经尽人皆知了尤其是韩馥手书的那一篇与袁冀州书,更是流传甚广,对主公的声名大有损伤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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