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九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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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当真”“当真”两人一起拱手。“既然如此,我就独断了”王晋沉思了半晌。“这么大的事儿捂是捂不住的再加上强敌压境瞬息可至,必须以霹雳手段压制住。否则开战之际出了问题,我们三人最少是个斩首这样吧,此事的起因在于分配军械盔甲不公,冯令史斩首,革职马鸣、马纯没什么错误,该干嘛干嘛去王怀四十军棍,明日一早当众行刑。先动刀的那四个,斩立决,明日一早行刑。参与打群架的每人记下二十军棍,戴罪立功既然兵痞们欺我老实,那就给他们来个狠的吧。”

  “诺”马晗和黄崇同时应声。马晗在努力地抑制住笑意,黄崇却一脸死灰,他碰了一个大大的钉子黄崇灰溜溜地走了,王晋压低了声音对马晗说道“烦劳老前辈仔细审审,这里面应该有鲜卑的奸细。”“使君放心,老朽定然不会走漏风声。”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没有人在其中挑唆绝不会死伤如此之多。大敌当前此事只能暗地里去查,尤其是防范黄崇。

  五原郡开春宫斗以马晗完胜黄崇完败而告终,当天各种小道消息就传遍了全城。每个人的每一句话每个神情动作都被描述的栩栩如生,其间更夹杂着以往的恩怨情仇,经过很多人的艺术加工之后,名为马黄斗第一弹的说唱很快地席卷并州,向帝国的四面八方传去。和马成的争斗自然也告一段落,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两个人是没有见面的可能了。

  黄崇回到家中,立刻躲进卧室,躺在榻上一不发。这让下人们提心吊胆,个个加了十二分小心,生怕黄崇迁怒于人。往日里黄崇的脾气就不怎么好,一不合就会抽下人耳光,今日一旦被抓了把柄,怕不是要被活活打死眼看到了酉时,黄崇仍然在房中悄无声息,外间等候的黄家子侄还有严涛、王亥、有些坐不住了,正待要闯进屋去。黄崇却开口了“都进来吧。”声音一如往日般平静。

  众人战战兢兢地进了屋子,黄崇看看众人坐定,眼风扫了一周开口了。“从今日起,每个人都要严守法纪,不能留下小辫子给别人抓谁若敢不听,家法伺候,然后送官”众人大惊,黄崇一向护短,是典型的帮亲不帮里,如何说出这句话来“此刻是我黄家存亡之际,万万不可惹祸,你们几个留下,其它的人下去吧。”黄崇点了几个人留下。

  众人散去了,留下的是严涛、王亥和,黄崇只有一子,目前在洛阳,这三人是黄家的中间,自然也是心腹。“日后你要安分些,莫再惹事”黄崇一指。“我们黄家祖籍荆州沔南音ian,是荆州七大家族庞黄蔡蒯马习杨中的黄家。我已经修书一封送往沔南说了你的事情,过些日子你就去沔南吧,再谋个县令的位置,并州是没法呆了。”一个头磕下去,眼中已经满是泪水。

  “说说吧,今日有什么新消息”黄崇眼光扫向――他主管黄家的情报和外事。小心翼翼地摸出几片竹简看了几眼。“辞曹的眼线报称,王晋已经决定将家主拖延百姓转移,坚壁清野一事上奏,辞激烈,奏请将家主免职或者调离。”黄崇的脸色霎时惨白,如同被巨槌重击一般,一个踉跄就要跌倒。众人急忙上前相扶,黄崇终于坐稳了,挥挥手。“继续说,我还挺得住”

  “公子来信,他已经被选为孝廉,预计外放司隶弘农郡县令,这是那个人的意思。”弘农郡四个大郡,一个县的人口就超过五原郡数倍,是天下第一等肥缺这个好位子那人一而决,这是何等权势众人心中都有些羡慕了,如此好事何时能落到我等身上黄崇松了一口气,如此则后顾无忧了。“也是他的造化,诸君莫急,好处大家都会有的。”黄崇知道这三人心中所想,无非是官位财禄而已。严涛和王亥听了大喜,有家主此,的确是后顾无忧了。

  “还有一封信,从洛阳来的,请家主亲启。”那封信是一幅白绢,字体是极熟悉的,墨迹淋漓却只有寥寥数行,没有署名。黄崇看完将信遍示众人,关键只是一句话若伯始有事,太守之位当为君留。几人都是极聪明的,立刻就明白了其中含义。片刻后先开口了“家主,王晋摆明车马要拿黄家开刀,马晗老匹夫定是和王晋坑瀣一气,形势对我不利,必须先动手。况且那个人的话是不能不听的,我以为必须一搏了。”严涛皱着眉有些踌躇。“已到图穷匕见之时了,先要把辞曹的奏章压一压,在这几天内搞掉王晋。最好利用鲜卑人围城的良机”王亥书生出身,好大欺人。“家主,我看就利用和鲜卑接战之际,弄个大败亏输,王晋死于乱军之中好了”“妙”几个人眼前顿时一亮。

  众人又议论了半日,如何行动如何联络如何下手都议的十分妥帖了,黄崇点点头“此事定要保密,依计而行,这是拼死一搏了如事不谐,你我都是族诛切记切记”众人纷纷告辞而去。黄崇听得脚步声远去,轻轻喊了一声。“迟之兄,该现身了吧”之见一人从屏风后闪出,正是吕凯临死前见过最后一面的迟之兄,真名叫做黄杉的那个。

  “哈哈哈哈。”黄杉一阵轻笑。“黄长史一腔热血满怀忠心我黄杉记得了回京后必将对主上明一切”黄崇微微一笑“迟之兄过誉了,那三人若是稍有迟疑我立刻就要动手我等为主上抛头颅洒热血是应该的,只是不会如吕凯一般下场吧”黄崇似笑非笑望向黄杉。黄杉哈哈大笑“黄长史过虑了主上早安排有后路,附耳过来”当下在黄崇耳边说了数句。“此当真如此则大事定矣”两人一起大笑。

  四月初七,卯时。张灿伸了个懒腰,坐直身子麻利地穿好衣服走出卧室。早有小军打好了洗脸水,张灿仔细地修面,用青盐擦牙,看着铜镜中那一张充满男性魅力的脸,他欣赏地转了两圈,咱老子也蛮英俊的嘛只是这都伯的军服有些寒酸,要是屯长的就好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想起了吕凯,就是这个王八蛋,要不是咱见机得快早就被他拉下水了虽然上下打点保住了都伯的位置,但是短期内就不用想升迁了。

  早饭照例是粟米厚粥加酱,都伯有一小块肉干,下一顿就是晚上了,那一顿是干的粟米饭,做重体力活的士卒每人有半斗粟米,站岗的只有三分之一斗,下饭的是腌渍的咸菜。张灿有滋有味地就着酱喝着稠粥,然后得意地慢慢咀嚼着那一小块难以下咽的肉干,这是彰显身份的时刻,绝不能轻易放过。周围的士卒都在大口地吃着自己的定量,脸上冒出满足的笑容。军营的伙食就是如此,每日一稀一干,勉强温饱而已。

  张灿不由得想到了左曲,那帮孙子一日三餐全是干的,两菜一汤,吃饱为止,竟然还能三日一肉闲暇时分遇见,个个都是高声大嗓中气十足,脸上都发着红红的油光。有那促狭的还故意拿出肉干在嘴里嚼得满嘴流油,他曾经尝过一块儿,实实在在的二两干肉咬在嘴里那味儿,绝了要知道二两干肉就要十两鲜肉晒出来,便是用最便宜的猪肉也要十钱才能买到,小酒店里一个人有酒有菜有肉吃得舒舒服服才不过三十钱这吕军侯难道是财神爷下凡不成养着这帮丘八一年要耗费多少钱五原郡三千边军,个个跳着脚儿要去左曲,为什么别的不说,先看看人家那伙食瘦骨嶙峋的吃上三个月保准浑身腱子肉

  是不是该走走门路在左曲谋个差事哪怕什长也成。是该好好想想了,张灿折了根席蔤子剔着牙,慢慢的走出屋子。

  点过卯,张灿带着队伍上城了,今天是在北门,活儿倒是不重,辰时开城门放吊桥,仔细搜捡入城人等。乱哄哄忙了有一个时辰,北门就寂静无声了,这个时候是门候们最清闲的时候,一个什在城门,一个什在城墙,剩下的人在城楼歇息。不当值的士卒们挤成一堆儿一边听老兵胡侃,一边往肚子里灌着粟米薄粥――这当然是私下的福利了。

  张灿像平日一样坐在二楼的窗户边上,面前几案上是一大罐苦茶,几样小菜,这些都是商贾们私下的供奉。要不是当值禁止喝酒,就着小菜喝上几口,那简直就是神仙的日子了悠闲的日子会消磨人的斗志,这一点张灿深有体会,他巴不得这样的日子永远舒舒服服地过下去。每日里苦熬岁月,守着商贾们的供奉,手头再紧点退役时就可以在郊外造上一座十亩大宅,周围是百亩良田。每日里养些猪羊豚犬,种些五谷菜蔬,这才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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