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几个饼引发的争执
“怎么又是这样的饼子？嫂子，这几回来，咱家都是用这样的饼招待我，是不想我回来吗？”元珍的手在盘子里的饼挑来挑去、摸来摸去，一脸嫌弃。
盛糖看得好恶心，那大拇指和食指上都还残留着嗑完瓜子后黑脏黑脏的印记。这和用沾满口水的筷子在汤里搅来搅去有什么分别！
盛糖很气，但她不能说。
元珍也很生气啊！家里的境况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往年回来不说顿顿吃肉，但好歹隔三差五的还能吃上顿白米饭。可今年呢？
哪儿还见到半粒米，回来这几次都只有一半是野菜一般是灰面粉的饼，灰面还十分的糙，吃着都觉得噎喉咙。连吃食上都不能满意，心情能愉快吗。
“这些日子家中比较困难，得省着些。也并非针对你，这么久以来家中的伙食餐餐如此。”面对元珍的挑剔，赵氏习以为常，并不放在心上，毕竟，家中没什么是她不嫌弃的。
“姑姑，你们在家不吃饼吗？那你们吃什么？”元溪偏过头懵懵懂懂地发问。
“呵，我们家啊，吃得可丰盛了。顿顿有肉，你不知道啊，还是那肥不溜鳅的肥肉，一口下去，嘴里全是油，可真香。餐餐都是白米饭，那白米还不是糙米，可全是精米……剩菜剩饭都是些不稀罕的东西，时常都是让下人吃，或者直接喂了家禽。”元珍扔下手中捏着的饼，在左手的袖口擦了擦，一屁股坐在一根有些歪歪扭扭的椅子上，开始得意洋洋地回味。
撇眼看着元溪听着她的话吞咽口水的模样，更得意了。不仅形容词、比喻用的越来越多，连声音都逐渐高昂。
盛糖低下头浅笑，虽然元珍在提起肉时让她腻了一阵，但其他的吃食听起来倒是让自己怀疑是否真的与她吃的是同一种。
“哇！姑姑，你们家吃得真好，我这辈子都还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饭和菜。可是为什么从不带回家来给我尝尝？什么时候带些回来给我们尝尝可好？”元溪吧唧吧唧嘴巴，往元珍身边挪了几步，一副贪嘴的模样。
若不是了解元溪本性如此，元珍都要以为这话是要给她难堪了。
而盛糖和赵氏听见她口中的一辈子都有些好笑，小小的人儿口中念叨着一辈子也是真的有些滑稽。
“咳，那些东西，放久了便不好吃了，不然我们干嘛要给别人吃或者扔掉？溪丫头啊，你也知道我过来要花上许多时辰不是？哪儿能带啊。”似是觉得这般推辞倒显得十分刻意，又添上句，“什么时候闲了我带你去姑姑家玩玩，到时候你就可以尝了。”
“我现在就很闲啊，姑姑，你现在都可以带我去！我很久没吃过白米饭了，我们走吧！”元溪听见可以去元珍家里玩，更激动了。
“很久没吃白米饭”像一支锋利的箭，狠狠地射向赵氏的心间，令她酸涩不已。
突的想起了送去大伯家的小儿子，他还能借着年纪小在亲戚间蹭蹭饭，可元溪他们大一点的孩子就不行了。还有那一笔笔的外债……这日子，难过啊。
“你……你真不懂得体谅你娘，春耕时节哪家不是很忙，咱家的活儿都得靠你娘一个人，你就不心疼她？”元珍放开了嗓子，恨铁不成钢，仿佛元溪极其不孝似的。
见元溪被元珍突然的放大声吓得一抖，赵氏不乐意了。本不打算参与她和小孩子之间虚假的谎言，也忍不住出声道，“咱家现在这点活儿算什么，想当年，家中还多了个不好伺候的你，我一个人不照样忙上忙下的？”有本事你就带着你侄子侄女去你家呗。
“好啊，嫂子，你就是说我不好伺候呗！”元珍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她嫁去了那么好的人家，还生了个儿子站稳了脚跟。娘家这些人不说巴结她，居然还这般对她冷嘲热讽。“等爹娘回来看我不告状！”
恶狠狠地瞪了赵氏一眼便随手拿起两个饼出门了。
“二婶，没事儿吧？”盛糖关切地问道，就前几日的观察来看，元珍在家中的地位还是挺高的，万一她真告去了，赵氏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元溪也露出担忧的眼神，这事儿，好像都是因为她惹出来的。若不是她提起要去姑姑家，娘也不会和姑姑起争执。
“你啊你！说些吃的就把你馋虫给勾出来了，哪天被人卖了都还得给别人数钱。”赵氏恨恨地戳了戳元溪的额头，赵氏倒是不担心公公婆婆会对她怎样，毕竟婆婆有些软弱没主见，元珍说什么就是什么，但好歹公公还是明事理的。她之前很少反驳也是因为不想闹出什么事儿影响氛围。但对于元溪这大大咧咧的性子，她还真是怎么纠都纠不过来，也不知道以后这性子可怎么办。
“姑姑是姑姑，又不是别人嘛。”元溪弱弱地反驳了一句，但想起之前姑姑说的那些话，总是无理取闹的，自己怎么就不长记性呢。懊恼地拍拍自己的额头，下次可一定要记得。“我知错了，下次再不想吃了。”
见元溪心情低落，赵氏又心疼了。“好了好了，知错就好。你姑姑那人，说的话都不要当真，听听就过去了。你就傻得非要去较真，也听不出来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转而又安慰道，“喏，吃了饼就带糖丫头出去玩，小心不要让别人给伤着了。”
果然，赵氏前面的话又被元溪一股脑地给忽略了，想起了前几日盛糖受伤的事儿，很正经稳重地道，“我会保护她的，之前是我大意了。”
“二婶甭担心，我不会那么不小心了。”盛糖飞快地承诺，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甚至还可能增添更多的问题，有勇无谋向来干不出什么大事儿的。
“你们自己放在心上就好，快吃吧。这都要冷了……”赵氏招呼着两人坐下。
盛糖入乡随俗，终于伸出手拿了一个，面无表情。
嗯，味道真的极差，不能一直就吃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