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亥时，韵聚楼基本已经安静下来，一般除了留夜的客人，其他基本都是戌时前就离开了。
嫣儿的房间还亮着，老鸨推门进去，见嫣儿靠窗站立，望着外面。老鸨知道，她定是看沈府方向那边，每次都是如此。
“你是何苦？那沈公子已经定亲了。”犹豫了下，老鸨还是说“即使没有定亲，你跟他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你应该很清楚，不用我多说。”
“妈妈，我知道，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能跟在他身边。”
“你别犯傻，还记得月眉吗？她是怎么死的你可记得，也是为了这些虚无飘渺的男女之情，赌上了所有，最后还不是悲惨而终。”老鸨走过去，轻抚嫣儿垂顺而下黑缎般的长发，慈爱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沈公子去古安两个多月，你偷偷去看了他三次。”
“妈妈。”嫣儿转过身，看向老鸨，想说什么却终是没再开口，眼泪顺着精致的脸滑落而下。
“以后别再犯傻了，别怪妈妈没有提醒你，你这样不理智，将来可能会害了众姐妹的，到时，妈妈只能按规矩办了。”老鸨脸显严肃道。
“嫣儿知道了。”
“嗯，我出去了，你自己好好思量一下。”
嫣儿把老鸨送出去，才轻轻关上门，背靠着门她闭上双眼，是啊，不能这样，可摸着腰间挂着的翡翠玉坠，那是沈翊一时高兴随手送她的，她却珍惜的将这玉坠天天戴在身上。
嫣儿喃喃道“我该如何是好？”
沈翊回到府里，准备回自己的繁锦院，却被他爹叫去了书房。
沈振堂看着站在面前的小儿子，高挺的鼻梁，面容俊逸，身高已经超过了自己，这个儿子很像他年轻时的自己，所以平时夫人宠着这个儿子，他并不阻止，想着反正是小儿子，宠点也没关系，可现在他后悔了。
“你还知道回来？”沈振堂气道。
“我怎么了？”这是只从上次饭桌上闹了不愉快后，大半个月来，沈翊跟他爹说的第一句话。
“你还问怎么了？今天你去哪里了？”沈振堂见沈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更加生气。
沈翊不说话，站在那里，没打算解释。
“你的婚期就在年底了，好歹给咱们沈家留个好名声，平时就算了，可订婚了就该长大了。”沈振堂说着一掌拍在书桌上，骂道“你何时可以让为父放心点，看你大哥二哥，什么时候让我这样操心过？你，你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了。”
本来沈翊知道自己大概是有些不对，也就没有反驳，想着骂便骂吧，看在那是自己老子的份上就顺了他的心，让他骂一顿出口气，自己下次少去那些地方便是了。
可听自己的爹老是拿大哥二哥跟自己比，最后一句“烂泥扶不上墙”让他愤怒又委屈，脱口道“婚是你们定的，与我何干？我就这样了，就是烂泥了，如何？我本来就这样，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是成个婚连点自由都没有，这婚不结也罢。”
说完，沈翊不顾沈振堂气得脸青，摔门而出。
“逆子。”沈振堂把砚台摔了个粉碎，书房的地上一片狼藉。
沈翊不管身后书房传来的声音，快步离开。他心下委屈，明明自己已经克制了，改了很多，少出去玩了，连今天去听个曲子，都算着时间回家了。可他的爹永远都看不到他的优点和改变，他其实不是不会做大哥二哥管理生意的事情，只是没什么兴趣而已，不做不代表不懂。
而他娘虽说从小就无微不至的宠着他，可沈翊从来没有在他娘的眼里看到过信任，她娘心里也是觉得他是个无用的，虽然娘也是发至内心的爱他，可总是不被认可，习惯了便就真的得过且过，无所谓了。
本来想着订婚了就不再这样，慢慢在收敛，在变，可还是得来他爹一句“烂泥扶不上墙”，十八岁的少年终于被激起了叛逆。
回了自己的繁锦苑，大丫鬟雨燕给他端了暖胃汤，“三少爷，您喝点这个汤吧，奴婢专门暖在灶上，等您晚归时喝的。”
沈翊接过雨燕的汤，喝了一点，只是心下烦闷，没什么胃口，将汤放下。
雨燕见沈翊不喝了，拿了巾子递给沈翊，沈翊顺手接过，擦了下嘴，雨燕伸手要接那巾子，却碰着了沈翊的手。
沈翊觉得身子有些滚烫，雨燕看着沈翊道“三少爷，您乏了吧，奴婢扶您去歇下。”
沈翊不说话，雨燕就过来扶他，可她的手碰到沈翊时，沈翊突然燥热难忍，抓住雨燕的手腕。
“三少爷，”雨燕红了脸，妩媚看着沈翊。
不料，沈翊抓着雨燕的手，一把将她推开，怒道“来人。”
守门的晴儿进来，应道“三少爷，奴婢在。”
“去，让门口几个小厮过来，把雨燕拖去柴房，明日发卖了。”沈翊冷道。
地上的雨燕不理解沈翊为何还如此清醒，听到沈翊说要把她发卖了去，身子一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三少爷，雨燕六岁便侍候您左右，一心只为了照顾好少爷，求您饶了奴婢啊，奴婢到底做错了什么？”
“晴儿，去给我泡一杯浓茶来。”
“是，三少爷。”晴儿转身出了房间，去准备浓茶。
沈翊这才看向雨燕，却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并不说话。雨燕被沈翊看得心中不安，她低头避开沈翊的对视，掩饰了心里的慌乱。
待晴儿把浓茶拿来，沈翊慢慢饮下，终于对雨燕说道“你当真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奴婢不知，求三少爷说明。”雨燕抽泣道。
“刚才那汤我喝了之后那些反应，你敢说你不知道？”
雨燕正要辩解，沈翊先开口道“想清楚了再说，你何去何从，是生是死都是我一句话的事，不要把我当傻子，明白吗？”
抬头看着自己从小服侍大的三少爷，雨燕知道，沈翊不是别人以为的那般只知道玩乐享受，其实他这个人都是有自己的一套规矩的。刚才他说的真是会做得到的，自己的命怎样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雨燕不再抱有侥幸，她双膝跪着爬到沈翊脚下，泪水淌出，哭泣道“三少爷，是奴婢错了，奴婢从小跟在您身边，奴婢跟雨桑是一起长大的，为何她就可以陪侍在您的房里，而我就不行？”
雨桑是跟雨燕一起被安排到繁锦院的，那时两人都只有六岁，后来两人慢慢长大，在沈翊十六岁时，沈母就做主把雨桑提为通房，沈翊对此没有异议，他玩得好的几个哥们早就有通房几个了。
“雨桑本分，知道不触及我的底线，像今日这种事她就不会做。”
沈翊也是了解自己身边的丫鬟的，他也不是看不出雨燕对自己的那点心思，不过像雨燕这样不安分的性子是不适合留在他的后院做通房的，否则将来他娶妻了，也免不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本想着等雨燕长大一些，就给她许配个好人家，没想到她竟不顾规矩，胆大包天。
“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您跟梁家小姐年底就要完婚了，到时少奶奶一进门，奴婢就只能等着许配出去了，我也是迫不得已。”说着，雨燕掩面痛哭。
沈翊不再啰嗦，直奔主题，问道“你哪里来的合欢散？我只喝了两小口，竟药性如此之快，定是合欢散无疑，这种药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你一个月也就二两银子，不可能是你买的。”
被问及此，雨燕慌了，她解释道“是奴婢在街市跟游医买的，他说这药可以跟合欢散一样效果，我，我便花一两银子买了。”
沈翊将刚喝完茶的瓷杯往地上一砸，沉声道“这是最后的机会，我刚才说了，别当我是傻子。”
雨燕哆嗦着，抱住沈翊的腿，哀声求道“少爷，奴婢不能说啊，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做牛做马来报答您，求您饶了奴婢这一次，奴婢再也不敢了。”
雨燕已经不顾形象，没了之前的媚态，满脸恐慌，额头碎发落下，看起来有些狼狈。
看到雨燕的反应，沈翊眉头微皱，到底是谁，威逼利诱他身边的丫鬟，让雨燕即使是面对他的发卖甚至处死都不敢说出来，而他今夜要是收了雨燕做通房，于那人有什么益处？
雨燕宁死也不说，沈翊也不想逼得太紧，决定慢慢细查了再说。
“把雨燕关柴房，暂时别发卖。”沈翊对小厮命令道。
“是，三少爷。”
雨燕就被拖下去了，繁锦院恢复了平静。
沈翊按了按额头，脑子还是有些昏沉，刚才之所以喝了那汤还保持一点理智，除了喝的量少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在路经傅宁小食摊时喝了点茶，茶能使合欢散降低药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