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太守飚戏来壮胆
“见过颜太守！”中年汉子一登上城头，城头上的众人总算停止了议论，纷纷向他行礼。
“城外什么情况？”颜太守径直走到城沿儿边上朝城外看了一眼问。
“来的是叛军的精锐部队，但是只有一个团的兵力，我们怀疑还有叛军主力藏在附近。”一个穿着铠甲的将领回答。
“所以你们没有出战？”颜太守大声质问。
“是的。”那将领点点头。
“你们也是这个意思？”颜太守又询问了一些文官。
“是的。”文官们集体点头。
“他们是叛军，是贼，而你们是什么？你们是朝廷的官兵。官兵的职责就是剿贼，有什么可怕的。”颜太守一脸的不满。
“太守，如今局势不明朗，咱们就这点人马，不可贸然行事啊。”
“是啊，太守。咱们可不能轻举妄动……”
“万一叛军攻进来，可是要杀人的。”
……
此刻的颜太守，眼睛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群，他的心里已经明白七八分了。因为：这群人怕死！准确点说，是平原郡的大多数官员都自以为很聪明，他们不想在战乱中首先冒头。
其实这和崔庄的崔佶等人的想法差不多。崔佶预料到兵祸开始之后，许多人都想乘机捞功，但是谁都不愿意在形势不明朗的情况下打第一枪。当官的都是人精，吃亏的事都希望别人干，捡便宜的事都抢着去争。
俗话说‘出头的椽子先烂’，整个河北道，现在连一个抵抗的郡州都没有，所以安禄山才畅行无阻地一路打到了洛阳。朝廷都没站稳脚，这个时候除了公开投靠安禄山的，只要谁说顶朝廷，必然会遭受敌对方的重点打击。
现在叛军就在城下，平原郡如果冒这个头，那么肯定要承受叛军的怒火的，到时候谁的声音喊得最大，安禄山肯定会首先搞死谁。比如在洛阳死不投降的李憕，就被安禄山给砍了脑袋。
杀鸡儆猴！
“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妨先问清楚，看看到底是何情况吧。”颜太守没有当众呵斥这些人，因为他知道，现在提打仗，这些人肯定会继续找理由反对，多说无益。
“太守英明。”一听到暂时不用打仗，这群官僚们一个个的都顺着话音奉承起来。
“来者何人？”颜太守对着段子光大声喊道。
“你又是什么人？”那段子光横得很，居然反问。
“我乃平原郡守颜真卿。”颜太守好不畏惧，语气坚定洪亮。
“原来是颜太守。我是大燕皇帝亲封的游击将军段子光，奉旨前来接管平原郡，你快快打开城门，放我等进城。”段子光说。
“大燕皇帝是哪一位啊？”颜真卿问。
“实话告诉你，我天军已于岁前就打下了洛阳，圣人安禄山在正月初一登基称帝，国号‘大燕’。就连你颜太守的哥哥范阳户曹参军颜杲卿，也已经归顺我大燕了，你难道还想抵抗不成？”段子光骄傲地说。
“啊！洛阳已经陷落了？”
“天啊！这可如何是好。”
“完了，完了。局势已经糜烂至此，我们一个小小的平原郡，又能怎样？”
段子光的话音一落，整个城墙上的官员们，全都惊慌失措，皆面如死灰。
“胡说八道吧！安禄山是我大唐的三镇节度使，怎么可能叛变朝廷，你莫要挑拨离间。”谁料，颜真卿故意佯装不知，压根就不承认段子光的身份。
“你…”段子光没想到颜真卿会来这一手。
颜真卿不承认一切，那他这个大燕的将军，就是个骗子。最关键的是，他段子光凭借现在这点兵力，根本就打不下平原县城。
“颜真卿，你看看他们是谁？”段子光无计可施，只好指着地上的三颗人头说：“这一个是东都留守李憕，这一位是御史中丞卢奕，最后这位，就是河南道采访使蒋清。这三个人，你颜真卿不会不认识吧？”
“什么？安禄山杀了朝廷的官员？”有官员看着城下的人头，两腿打颤。
“可怜啊！”更有人立刻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幸好好在。
“这三人，就是不远归顺我大燕，被我主直接砍了脑袋。你们可想好了，这便是对抗我们的下场。”看着城上众人的变化，段子光得意极了。
“东都留守我自然是认识的，只是你脚下的人头位置太低了，我看不清啊。”颜真卿仍然面不改色地说。
“那好，我便挑着给你看。”段子光接过一干长枪，用枪头插入李憕的脖颈，然后挑起了人头，高高地举着，朝向城头。
“你慢点，慢点，这样我才看得清楚。”颜真卿一边喊着，一边故意把头扭来扭去。
“颜老头，你干嘛把头扭来扭去？”段子光不耐烦了，因为他已经举了好一会了，可是颜真卿一直都没回话。
“扭来扭去也许是我昨夜落枕了吧！”颜真卿摸着自己的脖子回答。
“你耍我？”段子光这才反应过来。
“大胆贼子，也不知你是何人，又从哪儿弄来这么三颗人头。居然编造出了这么一出漏洞百出的谎言，还妄图骗取我一座平原县城，真是贼胆包天。”颜真卿突然对着段子光大骂，反正他就是不承认段子光所说的大燕国。
“你个老不死的，李憕的人头都在这儿了，你居然还不死心？”段子光气坏了，但是他又明显感觉到今天遇到了一个难缠的对手，只能爆粗口。
“混账东西，你以为我不认识李公吗？你手里的人头，根本就不是李公的，休要骗我。”颜真卿来了一个打死不承认，现在谁也不敢站出来说，城下就是李憕的人头啊。
“你…你给我等着，看我去叫了援兵来，不杀你个鸡犬不留。”段子光真遇到对手了，他只能使出最后一招：说狠话。
“颜公，城下的人头，真的不是李公的？”有官员见段子光输了，心中大安，但是他们还是想试图弄清真相。
“骗你们干嘛！我好歹也做过京官，李公还是我的挚友，我岂能不识？！”颜真卿很轻松地回答。
“既然是这样，那就说明洛阳根本就没有陷落，这一下我们就放心了。”
“是啊！咱们赶紧回去吧，免得家里人担心。”
众官员纷纷下了城头，三五成群里回到了城里，城里依然太平祥和。然而，这些人却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们走了，可是颜真卿却寸步没有离开城头。
目送众官员离开了城头，颜真卿终于支持不住，身子一晃，头晕目眩。
“颜公，你怎么了？”一个穿着绿袍，三十多岁的官员一把扶住了颜真卿，关切地问。
“天啊！我大唐，究竟是怎么了？贾载你说说看：这么好的忠良贤臣，为何要惨遭毒手，老天不公啊！”颜真卿哽咽着、抽泣着，刹那间，眼泪止不住朝外涌。
“你是说，城下的人头…”贾载惊讶地问。
“是，他们就是…”颜真卿点点头，用袖子拼命地拭去不断流出的老泪，泣不成声。
“那你刚刚为何要否认？”贾载问道。
“你也看到了，我大唐承平依旧，哪能经受得起兵祸？别的不说，这满城的官员，有几人是有救国心的？他们只在乎个人是否能够在这场兵祸中获利，如果我承认了，只怕这平原郡，就真的拱手让给那安贼了。”颜真卿憋着嘴无奈地说。
颜真卿很无奈，他有心想站出来评判，奈何他手里只有一个郡，而且这个平原郡还在地图的东边，已经被叛军从中把平原郡和朝廷的联系给隔开了。换句话说，平原就是一个孤立的棋子。
他能想到，一旦他站出来顶风抗敌，恐怕这平原县城里的官员、大户、富户，立马跑一大半儿。在大唐，地方上的实力都掌握在这些人的手里，他们有丁、有粮、有钱。有钱人不伸手，靠种田的人拿锄头饿着肚子拼吗？谁都怕死，打仗是会私人的，人都跑光了，还打个屁啊